东山还真是一个荒郊野地,不过看起来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玉面灵媒住在山中的一处三层小楼里。这楼不像佛寺道观,也不像教堂,但大约能看出是西式建筑,远远看去就有种玄妙莫测之感。我们两人走到门前,我轻敲了几下门后,门应声而开。

    我见门后,是一个身穿黑袍的女巫似的人,问道:“请问是玉面灵媒的府邸吗?”女巫眉毛一挑,道:“先知的名号也是你配叫的?”

    我一听,知道这玉面灵媒孤傲,不单外人连自己的学生都不让直呼他的名号,只得道:“请问大先知是否有时间,我们二人想请教一下。”

    女巫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道:“哦,二位请随我来。”大概经常有人来请教,女巫也轻车熟路,带着我们走进屋内。外面还是大白天,屋内却黑漆漆的,故意弄成很昏暗的样子。

    不时还能见到一些放有供品的木台,供着的神少有慈眉善目,大多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供品也很奇怪,都是一碗暗红色的血。我们被领着走到一扇黢黑的门前,门旁有一尊像。

    这尊像是一位美妇人形象。与刚才见到的神像相比,虽说美艳温和了不少,但更多了一身戾气。见女巫径直把我们带到这尊像前,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进门前先拜神。”女巫答道。

    我一愣,道:“这是什么神?”

    女巫一脸不可思议,嘲讽道:“你连本地的护法神鬼子母都不知道?”我倒不是忘了这是什么神,昨天在男厕所还看见过,只是不明白灵媒的府邸为何会供着佛教的鬼子母。

    现在大概猜出,这鬼子母是当地的一种神灵崇拜,把鬼子母当做保佑本地风调雨顺的神灵还供奉。这样在男厕所都能见到鬼子母的神像也就解释得通了。

    朱柏捷自从进了这楼就一直没说话,似乎是什么事情想不通。我们两人拜过之后,女巫绕着我们转了几圈,然后拉开门,恭敬地鞠躬道:“先知。”说罢,女巫闪身,我们才得以看到屋内的景象。

    说实话,我印象中的灵媒应该是在宽敞明亮的瑜伽房里,与他人双手相叠后静静的读心者。

    而这位玉面灵媒更加原始,更像是西方童话故事中的巫师,在中国被称为觋更合适。正在乌漆抹黑的房间里,盘坐在地上对着一根立在地上的法杖闭眼诵读咒语。准确来说,是对着法杖上的水晶球。

    玉面灵媒听得有人来,还未睁眼便道:“两位是来请教何事的?”

    能听见有人来还不稀奇,但能不看来人就知道人数就有点玄乎了,更何况还能把女巫剔除。他睁开眼,见了我之后一愣,道:“先生颇有通灵天赋,二位是通过我与死者沟通?”

    我道:“不是,我们是为了医科大学的命案而来。”

    玉面灵媒道:“那个索命的梦魇?”说罢,他眉头一皱,道:“你们是政府的人?”

    他的思维太跳跃,我还没反应过来,呆愣道:“啊……是。”

    玉面灵媒当场起身,抄起法杖打向我们。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打到几下,急忙招呼朱柏捷跑,却见这呆子早就不声不响地跑远了。

    我们俩被灵媒赶出屋子之后,他才转身回去,临走好像还不解气。我和朱柏捷被打了个莫名其妙,也不敢在门外多呆,加紧几步走到了我们下地看了眼车的公路旁。

    我整理了一下被打到的衣服,发现除了疼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朱柏捷心有余悸地望了眼灵媒屋子的方向,道:“探子,这灵媒邪性得很呐。”

    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这双眼睛什么都没看出来。”

    朱柏捷一边掰手指一边道:“你看啊,刚刚司机说他有几十个学生,可刚才除了一个女巫之外什么也没看见。还有,供的那些神一看就不是善茬儿,而且他看出来咱们是政府的人之后,二话没说就打人,自打进了那屋子我右眼皮就一直跳,这人肯定不对劲。”

    我也说不出所以然,学生的事还能解释为他们都不在,其他的确实诡异。

    我也没有主意,只得说道:“灵媒嘛,自然是比咱们神叨,对政府有抵触心理也正常,可是这次没完成任务,该怎么交代?”

    朱柏捷贼兮兮地笑道:“探子,这就是你笨了,你看除了死了闺女的那俩之外谁愿意请灵媒?都是照顾家属情绪,像样儿地意思意思得了,就说灵媒心高气傲,不愿来,给家属个说法就行,咱又不缺他个帮忙的。”

    正说着,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来时是坐出租车,现在怎么回去?

    现在正是人人都争着大打车上班的时候,可没有司机会没事闲得往远郊跑。我们两个背靠荒山,面朝公路,在东南沿海的小风中矗立。我这才发现,其实南方地区的冬天也挺冷的,尤其是荒无人烟的郊区,这生态怎么就这他妈好呢?

    突然,一辆出租车出现在我们的视野,朱柏捷就像疯了一样冲上去拦车,也车里还坐着客人。好在司机心好,见我们两个孤苦伶仃的,道:“我这趟是去邻市,等跑完这趟就回来接你俩。”

    我们两人连忙道谢。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眼看就到了中午,终于在公路那头见到了那辆出租车。车在我们面前停稳之后,我的手刚握住车门把手,就被一只惨白的手紧紧摁住,动弹不得。

    我抬头,见一个很奇怪的男人站在我旁边,这人看起来也就二三十岁的模样,却从头到脚都是白的。不单是衣着,他的头发和皮肤也是清一色的白,像是白化病人,头发还盘成了发髻。

    我道:“这是我们叫的车。”

    这人瞪我一眼,眼仁在这一身白里显得格外乌黑。我被他的目光盯上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一股彻头彻尾的寒意,不由得松开了手。白发男人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坐进去后和司机说了句什么,司机便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朱柏捷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对着已经开走的车大喊道:“喂!把我们带上啊!”说着,这呆子连跑带颠追了出去。

    喊了半天,他也没能把车喊回来。他一边灰头土脸地往回走,一边指着车开走的方向不停地念叨道:“这白毛儿是哪来的,什么人呐这是……”

    他走到我身边后又道:“探子你也是,就这么跟他认怂?”

    我嘴上敷衍着,心里暗自纳闷,刚才好像没有感觉到这个人的气息,要是说他是普通人,打死我都不信。

    既然车被抢了,我们也只好继续等,这一等就到了下午两三点钟,不过好处就是能暖和一点。我盘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招着手,而朱柏捷索性躺在地上,我俩在公路边一副耳聋目瞎天残地缺的样子。

    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接起来之后才发现是会计打来的,电话那头的会计道:“出大事了,你们两个跑哪儿去了?”

    我问道:“出啥事了?”会计叹了口气,道:“昨天晚上老赵摆的禁制被人从外面破了,咱的铃铛也碎了一地。”我一听,急道:“谁干的,查出来没有?”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俩赶紧回来。”会计答道。

    我左右看看,道:“我俩还在东山呢,荒郊野岭打不着车。”

    没等会计答话,电话那头有个声音喊道:“告诉那俩缺心眼儿,世界上有一种叫打车软件的东西!”

    本来在打车软件上一直没司机搭理我们,等朱柏捷加了一句付双倍车费后,不到二十分钟就来了一辆出租车。经过如此一番周折,我们才得以返回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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