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舞!”展紫虚狂奔的崖边,却只有空荡的回声,心中顿时冰冻一般,不顾一切的就要往下跳去。
    “展紫虚!不要冲动!”幽云觉从后拉住展紫虚,却险些被他抛出去,展紫虚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发狂一般,甩动着身子,想要摆脱幽云觉的钳制。
    武功不济的幽云觉制不住展紫虚,急中生智,抽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插入展紫虚的睡穴,展紫虚硬是挣扎了一会,才缓缓倒下,而脸上的惊恐和绝望之色还未退去。
    而另一边,茶国的突袭弓箭手却已全部撤退,至于死伤状况,除了陈国的兵部侍郎曹永当场毙命,其他士兵只受了轻重不等的伤,均无生命危险,地上的尸体,竟都是茶国的士兵。
    幽云觉看了一眼那深不可测的沟壑,表情凝重,不难想到,刚才的突袭,分明就是冲着枫舞而来!
    三位将军下马,奔到崖边,脸色难看,援军统帅居然坠崖,仗还未打,就群龙无首,全军的士气一定大损。
    “秦将军,现在该如何是好?”左副将胡啸问道。
    秦远望着沟壑许久,说道,“如今,只能先和陈国的军队汇合,到了营地再从长计议。”
    幽云觉大惊,吃力地扶着展紫虚站起,厉声问道,“你们难道就弃统帅不顾了吗?”
    “二公子,秦将军不是这个意思。据我观察,这条沟壑很深,到达哪里还不得而知,我们必须以大局为重,等到了陈国营地,了解地形,再设法营救,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胡啸在一旁解释道。
    “万一等到那时,已错过了时候,岂不是……”幽云觉担心,就算掉下去后还有命,但是一定会身受重伤,不及时治疗,也是凶多吉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不会弃统帅不顾,如果统帅真的命薄,不能等到我们前去营救,只能怪他太弱,愧当这统帅一位!”钟嗣涵冷言说道,然后转身走回大军,和陈国的一位士兵说了什么。
    很快,大军又重新出发,要赶在天完全黑前到营地,不然趁黑行路,太过危险。
    幽云觉和昏睡过去的展紫虚同骑一马,看着那轮烧得火红的夕阳,心也跟着骚动不安。
    好痛!全身好像被拆开了一样,她是怎么了?她记得掉下了那条很深的沟壑,然后,然后……幽云觞也和她一起跳了下来……
    枫舞猛地睁开双眼,眼前却一片漆黑,动也动不了,闻到空气中潮湿的味道,还有嘀嗒的水声。
    这是什么地方?幽云觞他在那里?不会就她一人活下来吧?枫舞心中升起一阵慌意。直到一个令她安心的低沉声音响起。
    “还好吗?有没有那里痛?”
    是幽云觞!慌意瞬间被安全感代替。
    “不好……我全身都痛。”枫舞可怜兮兮的说道,居然和幽云觞撒起了娇。
    幽云觞没有说话,但是在黑暗中却能听到他的闷笑。
    “你笑什么?”
    “你全身都痛,是因为你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睡了大概一夜。”
    “咦?”
    枫舞正疑惑时,感到一双手将她从地上轻柔扶坐起,然后帮她活动四肢,酸痛之后却是一阵舒畅,果然没有那么痛了。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在那一个月的训练中,好像每晚都有人这样替她推拿。
    “这沟壑之下居然有一条湍急的河流,我们掉下来后,被冲到这个洞里,我估算时辰,大概一夜过去了……”
    渐渐习惯了黑暗的光线,枫舞摸黑大概能看到幽云觞模糊的轮廓。
    “我们还真是命大……你……没受伤吧。”
    幽云觞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没有。”
    枫舞点点头,“那有没有办法可以出去?”
    “不知道。”幽云觞回答的很干脆。
    枫舞一愣,“那我们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死能同穴,那倒是不错。”相较于枫舞的惊慌,幽云觞突然有了调笑的心情。
    枫舞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幽云觞轻笑了一声,一把将枫舞和自己一起拉站起,“走吧,前面有路,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出去。走一步算一步吧。”
    但是,听到到幽云觞这样说,枫舞却直觉地认为他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隐有了亮光,仿佛看到希望一般,两人都加快了脚步,迎向那片光明,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一时无法接受这篇光亮,枫舞和幽云觞都眯了眼,片刻之后才缓缓睁开,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这,居然是一条死路?光线是从上方射下。
    枫舞盯着那堵硬生生地墙壁,绝望和无力全部涌上心头,不知现在是该尖叫还是该大笑,最后只能选择跌坐在地,因为她真的走的好累,肚子也好饿,全身湿湿的。
    忽然有一种消极的觉悟,她这一生,真的是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了,就算真的死在这儿,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吧……
    唯独还有一件她一直死守着的东西,枫舞看着不顾一切和她一起跳下来的男人……
    幽云觞不发一语的在四周察看,不住地用手敲击墙壁。这个空地呈圆形,墙壁厚实,没有空响,也没有水声,想要开出一条路来,怕是不可能了。
    不过,未必就一定是死路一条……
    幽云觞仰头,看着上方的一小片蔚蓝的天空,视线顺着墙壁往下滑着,这片墙壁凹凸不平,十分陡峭,但是……
    “幽云觞,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跳下来?”枫舞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幽云觞转过头,没有看到枫舞的身影,才发现,枫舞不知何时居然移到墙边,靠着墙,双手环膝坐在地上,下巴抵在膝盖上,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
    一道精光从幽云觞眼中闪过,这样的毫无杂质的眼神是他第一次看到,枫舞对他撤下了所有防备,用最真实的自己来面对他,是因为觉得真的出不去了,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一切也都无所谓了,所以才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当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将你抱在怀中了。我想或许是你在我的心上绑了一条无形的绳子,所以,我的心才会让我毫不犹豫的跟着你一起跳下吧。”幽云觞在枫舞面前蹲下,近近的注视着那双在他面前从未出现过的眼眸,舍不得移开,从她清可见底的瞳中看到他的影子。
    枫舞撇撇嘴,把头转向一边,“听上去好像是我强拉你一起跳下来似的。”显然,枫舞是对这样地说法不甚满意。
    幽云觞轻笑一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将她转向自己,再次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眸,认真而又严肃的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我幽云觞想要守候一辈子的女人,也是我唯一最爱的女人……聪明如你,这样的答案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而我,也对你说过不止一次。只是每一次,你都无情将我的真心推拒到千里之外,一次次的打磨我的情意。只有你,让我感觉到什么叫做挫败。……还要让我说下去吗?”再说下去,恐怕就要成怨夫了。
    枫舞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回望着他,幽云觞沉着的等待,这一次,她还会拒绝他吗?还会打磨他吗?还会让他挫败吗?
    “我……还不算是你的女人……”枫舞慢吞吞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幽云觞的眼中迅速燃起一片灼热,声音变得黯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现在就让你变成我名副其实的女人……”
    枫舞眼中闪过惊讶神色,脸瞬间染上两片红晕,然后又立刻沉静下来,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用眼神默默地做了回答。
    “你确定吗?你是因为感动,才愿意以身相许了?还是因为接受了我的感情,所以才将自己的感情连同身体一起交给我?”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了。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抓住机会,以后不知道还会等到何时……
    枫舞瞪他,伸手就要推他,“不要就算了!问这么多干嘛?”
    可是手还未碰到幽云觞的胸膛,就被他一把握住按在身后的墙壁上,枫舞低呼一声,来不及发出更多的声音,幽云觞的热唇宛如狂风暴雨袭上她的双唇,近乎蹂躏一般。
    直到枫舞快要昏过去时,幽云觞才稍稍退离了一些,两人促喘着气,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和味道。
    “我只是不想让你在死前留下遗憾,也不想让自己……”
    “不会……”
    他不会让两人留下遗憾,更不会让她死在这里,但是幽云觞没有让枫舞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不会”中所隐藏的含义,而是用最激烈的方式来完成这迟来了快两年的洞房花烛之时,就在这个清冷的洞穴之中。
    只希望,她之后不会说他是乘虚而入,拒不认账。想到此,幽云觞扬起了唇角,不,他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然后不再分神去想以后的事情,全心投入这场燃得太快而又突如其来的激情当中……
    “幽云觞……你说我们在几天之后饿死?饿死的感觉,会不会很痛苦?样子会不会很难看?”枫舞靠在幽云觞的胸膛上,脸上还有未退去的红潮。
    幽云觞替枫舞将腰封系好,慢悠的说道,“不会。”
    幽云觞又说了一遍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枫舞忽然觉得他的口气有些奇怪,稍稍抬起头,看着幽云觞餍足之后神清气爽的脸,试探的问道,“是不会痛苦,还是不会难看?”
    看来她是察觉到了,幽云觞勾起笑,“你现在还好吗?”
    枫舞皱眉不懂他的意思。
    “我是指你现在有力气动了吗?”幽云觞说得很暧昧,让枫舞羞恼起来。
    幽云觞仰头大笑了一声,将枫舞拉站起,“我们不会死!”
    “什么意思?”枫舞忽然有种自己跳下一个陷阱的感觉。
    “你看看这些墙壁,顺着一直往上看。”幽云觞指着对面的墙壁说道。
    枫舞眼带疑惑的看去,眼中神色变换不定,由惊觉到了然再到希望,然后最后则是恼怒。
    “幽云觞你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枫舞怒气冲冲的指着幽云觞,颇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架势。
    “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你绝望的太早,没有发现而已。”幽云觞打算耍赖到底。
    “你?”枫舞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好了,不要气了。作为补偿,我把这个交给你。”幽云觞拿出一块金牌放在枫舞手中,带着诱哄的味道。
    枫舞看着那块刻着“军令如山”的金牌,知道这是统帅的掌握军权的地位象征,但是她要这个有何用。
    似是看出枫舞的想法,幽云觞握合枫舞拿着金牌的手,说道,“你不要小看这块金牌,在战场上,这块金牌比每个人的命都要重要!”
    枫舞抽气不语。
    幽云觞宠溺的拍了拍枫舞的脸颊,好声说道,“要恼要怒,要打要骂,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嗯?”
    枫舞哼了一声,却也将金牌收进了怀中,于是两人就着墙壁,开始攀岩而上。
    是的,这面墙壁凹凸不平,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块一手可以握住和踩住的石头,大的或是小的,只要十分小心,就能爬出穴口,虽然不知道这穴口是通向哪里,但是只要能离开这里,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枫舞在上,幽云觞在下,有时枫舞会一脚不小心踩空,幽云觞总会在第一时间用自己的肩膀接住她落空的脚,每次枫舞想要低头看到,幽云觞就会警告道,“不要往下看!只要一股劲的往上爬!”
    枫舞咬着牙,她不知道他们爬了多久,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才能到穴口,但是只要还有希望,她都不能放弃,她还要好好的和幽云觞算账!
    幽云觞用余光扫了一眼下方,他们已经爬了很长时间,离地面也很高,这次没有水流可以接住他们,如果掉下去,只有粉身碎骨和必死无疑。
    两人无声的不断往上爬着,枫舞又饿又累,已快要没有力气,身形微晃,似是快要支持不住了,直到一个宛如救命稻草般的声音从上面远远传来。
    “幽云觉!我警告你!不要再拦着我!如果这次你再敢用针戳我,我不会发过你!”这即使是发怒也同样温柔好听的声音,除了展紫虚还会有谁?
    “展紫虚,你冷静点,秦将军已经派了很多士兵沿着沟壑去找了,既然还没有找到人,也没有尸体,那就说明他们目前还是没事的。”幽云觉耐着性子劝道。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陈国的军营,随时都可能迎战,而展紫虚非要在此时独身去找枫舞,这样太过危险,幽云觉怎么也不肯让展紫虚离开。
    “废话!当然不会有尸体!你敢再说那两个字试试看!”展紫虚眼中充满血丝,狠狠抓住幽云觉的衣襟,咬牙切齿的说道。
    展紫虚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子却猛然一阵,眼眸顿时睁大,声音颤抖的问道,“你……有没有听到枫舞叫我的声音?”
    幽云觉一愣,展紫虚不会是急疯了,以至于听到了幻听。
    “紫虚……紫虚……”
    枫舞若有若无的声音也渐渐的飘进幽云觉的耳中,这不是幻听?
    展紫虚一把推开幽云觉,循声而去,却到处看不到人影,开始慌张,大声叫道,“枫舞!你在哪里?你快出来!”
    “我在这里……”枫舞虚弱的声音从后传来。
    展紫虚猛然转身,看向那道沟壑,拔足跑了过去,向下看去,果然看到两手挂在石头上的枫舞,心中百感交集,大声喊道,“枫舞,你别怕!我马上救你上来。”
    展紫虚回头冲幽云觉吼道,“快去找麻绳过来!”
    匆忙间,只找到一条麻绳,只能一次带一个人上去。
    自然是枫舞先被拉上,枫舞踩上最后一块巨石,再一次踏上地面,从来没有如此觉得脚踏实地是多么的美好,却没有发现,那块巨石松动了一下。
    这次麻绳送到了幽云觞的面前,幽云觞双手刚牢牢抓住,一抬头,黑眸中映出一块巨石正迅速的向他砸来,头上一阵剧痛袭来,眼前倏然一黑,失去意识前,听到枫舞惊恐带着哭声的叫喊。
    “不!幽云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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