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最后的布局
    叶暝惊呆了。
    他望着那贯穿胸膛的手臂,看着从伤口处不断淌落的金色血液,陷入了短暂了错愕之。
    这是真的吗?自己真的做到了?可是为什么会如此轻而易举?
    这是否是对方制造的幻象?手臂上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真实,感官和心觉也没有任何异动。
    难道说对方已经提前进化,不再将自身与金色果实绑定吗?可是从身躯传出的紊乱暴走的气息来看也并非如此。
    叶暝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这诡异的一幕,他只能缓缓抬头来,看向肖云飞的双眼。
    在那双原本只有冰凉和冷漠的双目,头一次充满人性,肖云飞的目光依然平静,但那份平静却多了几分温度。
    “你……”
    “恭喜你,叶暝,你做到了。”肖云飞微笑道。
    “你是……故意的?”叶暝艰难地说出这个猜测。
    “是的,我是故意的。”肖云飞回答,“从一开始,我就准备让你杀了我。”
    “可是为什么?”叶暝依然无法理解。
    沉默了一霎,肖云飞道:“那就让我从头说吧。”
    用一种淡然的语气,肖云飞开始轻声诉说来。
    “在很早以前,我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个结果,不论是从萨麦尔那里得到的情报,还是综合自身的推论,经过无数次的推演,我只能得到一个结果——这个界只能有一个幸存者。”
    “所以你想成为那个最后的胜利者?”
    “我没有否认过这个想法,”肖云飞大方的承认,“这个界上并没有谁更应该‘活下去’,也没有谁更应该‘死去’,一切不过是挣扎求存罢了。”
    停顿了一下,肖云飞道:“但是我不希望活下去的那个人……是我。”
    “为什么?”
    “因为脑域进化,“肖云飞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脑域进化者随着进化程度的不断提升,其感情因素会被理性思维极大程度的扼杀,进化者会开始向着纯粹的逻辑生命演化。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了。”
    叶暝当然清楚,他一步步看着肖云飞走来,看着他因为脑域进化而变得越来越冷漠,所作出的决定也越来越无情。
    “如果我成为了‘神’,高度理性化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肖云飞自语道,“我无法想象,但是有一点很明确,我会忘记一切,或者说抛弃一切,就像蜀山仙宗常说的‘斩断尘缘’,这个界将与我无关,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的回忆和梦想都会烟消云散。”
    叶暝突然有些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了肖云飞的思路。
    “你想要……拯救这个界?”
    “是的,如同王伟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其他人,为什么……”
    “因为理性告诉我必须这么作。”肖云飞打断他的话,“因为引导这一切的力量是我们无法抵挡的。对于你来说,死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对抗死亡的过程贯彻自己的信念。但于我而言,我的理性告诉我要为这个界保留下一颗种子,一个真正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人。”
    “屠杀所有人独活的种子,又有什么意义?”
    “为了未来的希望。”肖云飞的话让叶暝一滞。“上个人类时代有一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也许这样活下去确实很痛苦,但只有活着,才有救赎的希望,才有改变这一切的希望。”
    叶暝无言地抽了抽嘴角。
    “你杀了那么多人,只是为了……”
    “是的,我只是为了让你活下去,然后杀了我。”肖云飞用淡漠的口气道,“因为我知道,你没有做这种事情的觉悟,你宁愿牺牲自己,为他人争取一线生机,所以我必须帮你下手。”
    “去你妈的!”叶暝心头怒火骤,“你凭什么帮我下决定?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愿意踩着无数人的尸体活下去?”
    “很简单,”肖云飞道,“因为我将你设置为了我的‘心锚’,你是这个界上,唯一一个能让我超越理性的人。”
    叶暝呆住了,好半天,他才道:“可是,你的心锚难道不是……”
    “柔儿姐已经死了,在第二次脑域进化的时候,我重新设置了自己的心锚,那个时候我可选择的对象并不多。所以叶暝,你能够活着,并非是因为你与众不同,也不是因为你我之间的友谊,仅仅是因为当初那一次选择,如果当时我选择了其他人,那么现在你早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叶暝吼道,“就算是心锚,你也应该知道我的选择!如果非得有一个人活下去……”
    “你无法理解我的感受。”肖云飞眼闪过一丝痛苦,“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人性慢慢流逝,界在眼逐渐化作冰冷的数据,甚至回忆曾经的画面也不会有任何波澜,就像是一个局外人。无论你如何挣扎,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割得遍体鳞伤,却连一点恐惧和伤痛都无法产生,你知道这种感受吗!”
    叶暝沉默了,他突然想了梦浮生,那种失去情感的痛苦甚至将其逼得自我毁灭。
    “我怎么可能忘记,我绝不能忘记!”肖云飞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我不想忘记,我不想失去所有的回忆,我不想变成一个只剩下理性的‘神’!叶暝,我想要……我想要像一个人类一样活下去啊!”
    “肖云飞……”
    叶暝第一次正视眼前之人,那个运筹帷幄,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的智者,如今像一个孩子般恐惧着,倔强地攥紧那一丝细微的情感,将自己牢牢绑缚在这个界上。
    身为智者,身为超越普通人类的高等生命,却发出了如此卑微的乞求,能够洞悉万物之理的智慧,却无法维系那不断失去的人类情感。
    这一刻,叶暝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的肖云飞,那个坐在河边与自己聊天的人。
    “为了计划的完成,我必须掩盖住自己这微末的情绪。”肖云飞的情感只流露出短短一刹,便又立刻被理性所取代。“你不是一个冷酷的人,所以我必须提前将其他所有额外因素消除。你能够察觉到人类的情感,所以我必须让你处于极端愤怒的状态下,让你无暇察觉可能存在的破绽。”
    “所以你当时说的那些话……”
    “那是骗你的。”肖云飞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不表现得决绝一点,你又怎么会有动力来杀我呢?”
    “你……”
    两人沉默无言,良久,肖云飞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金色的血液已经遍布全身,那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显得更加苍白。
    “我……要死了。”
    叶暝一惊,下意识地要说什么,肖云飞却率先道:“叶暝,我想说,当时那句话是假的,现在,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
    “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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