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钰的衣服被剥至肩侧,露出整个胳膊,血迹殷红,在白色的里衣上甚为明显。

    “将太子带到里间去吧。”墨晨枫看着墨钰里衣上的血微微皱眉。

    太医依言将墨钰扶到了里间,墨钰不露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晟睿的眉皱起似是不满墨晨枫对待墨钰的态度,冷笑一声:“呵,皇兄什么时候竟然也见不得血腥了?”

    好似终于抓住了晟睿的错处,墨萧凡刚才还在耷拉着的脑袋竖了起来,一双眼睛中流窜着算计,不等墨晨枫说些什么,他先义正言辞的开了口:“昭阳王,你放肆!我敬你是长辈,对你尊敬有加,可父皇是九五之尊,岂容你这般轻语怠慢!”

    其实正常来说作为一个受皇上宠爱的皇子,虽无实权却也依旧是地位高崇,毕竟哪怕是立了太子,在太子不受宠的情形下,其他皇子是极有可能掀翻太子继承皇位的,哪怕是皇上的兄弟,正统的王爷也要避其锋芒,更不用说一个无心朝政的异姓王爷了。

    可偏偏事情就是不按正常的情形来,虽然昭阳王晟睿无心朝政,可墨晨枫给与他的恩宠却真的称得上是浩浩汤汤了,这些年晟睿虽不务朝政,流连于江湖,却也为盛乾引来了不少祸事,首当其冲的便是盛乾与呼耶酋的交恶。所有人都觉得若是当年晟睿同意迎娶呼耶酋的曼珠公主,那如今两国定然是友睦邻和,绝非现在的剑拔弩张。

    然而就算是这样,墨晨枫依旧不曾惩处过晟睿,甚至一句斥责都不曾有过。无人知晓为何皇上对于昭阳王这般的恩宠,但盛乾的官员都知道在盛乾最不能得罪的便是昭阳王,因为皇上偶尔还会估计自己的身份,而昭阳王则是真正的混不吝,且睚眦必报。

    墨萧凡近日不顺,先是墨钰与晟睿莫名走近,皇上对墨钰也有了亲近之意,再是墨钰赈灾得民心,然后方尚书被斩,断了他的一大助力,最后是暗杀的人刺杀失败不说竟再不肯接刺杀墨钰的任务,如今晟睿又百般挖苦,墨萧凡也怕墨钰在皇上面前说出刺杀一事牵扯到自己。哪怕墨钰不如自己受宠,可毕竟他才是正经的东宫太子,若自己刺杀他的事情暴露,便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这般想着心下难安,更加烦躁,这股思绪冲的他失了神,否则他绝不会去招惹晟睿。

    晟睿在墨钰那的一处火气没地去,如今有人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让他解气,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呵不错,皇兄身边养大的狗确实与别的不一样,知道仗人势。”晟睿完全不在意墨萧凡给他扣下的大帽子,慢悠悠的走到临窗的软榻前倚了上去。

    “昭阳王,你放肆!”墨萧凡听晟睿话语中将他视为狗,怒不可遏。

    “恩。你父皇没告诉过你我向来放肆吗?”

    “你”墨萧凡自然知道晟睿的放肆,否则也不会一直讨好与他,本来是打算借着皇上对他的恩宠能够更上一层楼,却不想这晟睿软硬不吃,仗着皇上的恩宠多次无视他的讨好也就罢了,还三番五次暗中嘲讽他,如今更是连遮掩的布都不要了。

    墨萧凡打定了主意,既然这个人不能为自己所用,那早日晚日都要为敌,倒不如借着墨钰受伤一事将他踢出朝廷,左右皇上对自己的恩宠也不一般,不一定就比他差,再说,自己才是正统的皇家血脉,他不过是一个异姓王爷,不管看哪方面,皇上都应不会偏袒与他。

    将这些想好,墨萧凡原本气极的脸色慢慢缓了下来,也没了再与晟睿争辩的心,如今的晟睿看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对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过多苛责呢?

    眼见着墨萧凡那边偃了旗息了鼓,晟睿却依旧没打算放过他。

    “皇兄,我前些时日听闻往来呼耶酋的商人说呼耶酋那里盛产一种大型犬,放牧的时候由犬牧羊,我觉得人家那犬比你养的这个好多了,至少人家那个会看家,而你这个就不提看家了,还给你在家中添事,还不如换了呢。”

    听到晟睿的这番话,墨萧凡最先的不是生气,而是慌张于晟睿话中的意有所指,“在家中添事”,听晟睿这话像是也知道这暗杀的事情了。

    作为一国之主,墨萧凡都能听出来的弦外之音,墨晨枫自然也能听出来,其实他不用听也能大约猜出墨钰胳膊上的伤的来处,他也是从兄弟相争中走过来的,很多事情他都知晓也明白,但这是人性所使,况且如今尚不知墨钰的意思,就他而言自然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昭阳王爷,你应该去学学‘适可而止’这四个字!”

    “呵”晟睿斜睨了墨萧凡一眼,眼底是冻人的冰碴,“怎么?二皇子不是觉得自己深受皇上宠爱吗?怎么就不敢将你作的好事说出来给你敬爱的父皇听听呢!”

    眼看着晟睿要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墨萧凡也顾不得栽赃晟睿的计划还未想全面,只想在他说出口之前先发制人:“我做什么了?我身上是皇室血脉自然会受到父皇宠爱。昭阳王你说的这些话难不成是想将自己做的这番丑事变作脏水泼给我?”

    听闻墨萧凡的话,墨晨枫的眼底划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站在一旁候着的邱平则是一脸无奈,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与二皇子墨萧凡脱不了关系,但是先前皇上的态度明摆着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懂事知进退的人此时就夹起尾巴做人,免得将这事情闹大不好收拾,更何况看那两位正主的样子,怕是手里已经有了把柄,却不想这二皇子是个没脑子的,事已至此还想要拉着昭阳王爷下水,他却不知这世上就算皇上对太子动手,晟睿都会护着墨钰,更不可能会对没有动手。

    邱平看着一脸倨傲的墨萧凡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东西是天注定的,譬如墨钰的聪敏与墨萧凡的平庸,再譬如此刻墨萧凡的表现,果然,天要下雨拦之不住,人要找死救之不活,只是白白浪费了皇上的一番心思。

    晟睿听到墨萧凡的这番话不怒反笑:“皇室血脉?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随即神色一凛,“本王做过的世人眼中的丑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倒说说,你口中的本王做的丑事是什么?”

    “我又怎会知道你的丑事!只是太子早朝与你昭阳王同时出现,随即被人发现受伤,旁人问话也是支支吾吾,而你昭阳王可是一脸焦急,这其中怕是有猫腻吧?”

    墨萧凡虽然在听到晟睿笑说“皇室血脉”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却也不曾深想,一心想着将脏水泼给晟睿,既算是报了挖苦之仇,也算是断了墨钰的一个臂膀。

    “嘶”

    还不等晟睿说话,里间传来墨钰压抑的抽气声,想必伤势不轻。

    晟睿不再搭理墨萧凡,快走几步进了里间,墨钰听到动静,在晟睿进来之前就将衣衫整理好了。

    看着银质托盘上染血的布,和盆里已被血染红的水,晟睿只觉得自己心中又生气又心疼,看着墨钰的眼神也是忽冷忽热。

    太医见晟睿进来之后并不说话,墨钰也不搭声,明显二人是在较着劲,太医怕殃及池鱼,再加上本身墨钰这伤也来的蹊跷,太子千金之躯,任何的不妥都是要报备的,更何况,太子的胳膊是被剑所伤,绝不能隐瞒,所以太医对着沉默的两人见了礼,随后便出了里间。

    “太子伤势如何?”墨晨枫脸色淡淡,但就面色来看并未对墨钰的伤势太过挂心。

    墨萧凡在一旁瞧着,心下稍安。

    “回皇上,太子胳膊上的伤切口整齐,接触面略小,却深,应是锋利的刀剑之类留下的。”太医如实说道。

    “刀剑”墨晨枫把玩着这两个字,语意不明,墨萧凡站在一旁却犹如芒在背。

    就在此时,墨钰走了出来,不顾胳膊伤的伤,行了一个大礼:“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晟睿又重新走回软榻上斜倚着看着这边的情况,墨晨枫知晓此事怕是不能平静无波的散去了,只想着只是几人在这御书房内,自己总有办法将此事化解,遂开口道:“起来说吧。”

    “谢父皇。昨夜儿臣本欲出宫去寻王叔商议事情,不想遇到了刺客,这刺客话语中是有人要取儿臣性命,儿臣不敌这才受了伤。”

    “可知是何人?”

    “尚未查明,但”墨钰沉吟片刻,似是有些不好开口。

    墨萧凡眉心一跳,觉得事有不好,果不其然,他刚刚将按着眉心的手放下,就听到墨钰说:“儿臣幸得王叔出手相救,并和王叔联手击毙了几名刺客,并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枚腰牌。”

    “呈上来。”

    邱平将令牌从墨钰手中拿来,呈在墨晨枫眼前,腰牌方方正正,在偏中上的地方刻着的字,这字上覆着干涸的血迹,稍显模糊,但大致还可以看出“杀楼”二字。

    “微臣蒋敬杰参见皇上。”御书房外传来蒋敬杰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御书房内的几个人神色各异。墨晨枫略有不悦,因为蒋敬杰若参与到此事中,那这件事绝不会轻易了解;晟睿眉眼含笑,这蒋敬杰是他使计匡过来的,且这时候不早不晚刚刚好;墨钰神色略有诧异,而墨萧凡则略有恐慌,蒋敬杰是朝中少有的直臣,一向以刚正不阿闻名,若被他插手此事,怕是不会有自己的好处。

    “叫他进来吧。”墨晨枫终是应了声。

    一屋人各怀心思,看着那蒋敬杰进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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