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侄子,刚才阿根说得明白。盘踞在外面山头的那伙强人足有上百人,他们堵在那儿,这一下,我们的人可都出不去了。”
    木屋内,名叫“山伯”的村中老人开口说道。
    燕还丹坐在那里,神色平静,淡然道:“山伯,有话直说。”
    山伯便道:“村中的意思,便是要请你出手。大家都知道你武功过人,定能诛杀山贼。”
    燕还丹淡然一笑:“前些时日,尔等来问罪,说我带来的人出去购买物资,会给村里招惹麻烦。但现在,麻烦是怎么来的?”
    数名老者面面相觑,脸色讪讪然。
    燕还丹道:“这些山贼,可不会是谁故意招来的吧。”
    那东伯叹口气:“燕大侄子,你应该体谅村中的情绪,大伙们不是想着过安稳日子吗?”
    燕还丹道:“所以你们也要照顾我的情绪,归来之际,我便说过要退隐山林,不愿再过问江湖中事了。”
    山伯急了:“山贼可不是江湖的事,他们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还有那阿光被掳了去,生死未卜,耽误久了,就是一条人命。”
    燕还丹瞥他一眼:“恕我直言,各位应该担忧另一件事才对。”
    诸人一怔,问道:“什么事?”
    “山贼肯定会拷问阿光,若是承受不住,阿光把村里的情况都说了出去。你说那些山贼,会不会直接攻进来?”
    燕还丹徐徐说道。
    闻言,众人皆色变。
    落草为寇,定然有着原因。最主要的一条,身为贼寇,最感兴趣的自是粮食和钱财,以及妇人。这些人和事物,大塘乡都有。虽然称不上富庶,但比起外面别的村庄,无疑要好得多。毕竟那些村庄都被官府剥削过几层的了,穷得很。
    另外,由于大塘乡的自身问题,连报官都不行。
    山伯吞了口口水:“阿光不会那么做吧,他婆娘小孩,可都在村里。”
    燕还丹晒然一笑:“那可说不定,为了活命,谁能守口如瓶?”
    逃命回来,肩膀负伤的阿根登时嚷道:“这样的话,燕大哥你更不能袖手旁观了。若是山贼攻打进村里,你这也不能豁免。”
    燕还丹双目一垂:“我可以等山贼打到我这里时,再出手不迟。”
    这话把诸人噎得无言以对,之前他们对于燕还丹的归来,以及带着人回来,便有些不满。心里总觉得燕还丹已离去多年,等于是外面的人了。
    这种情绪在陈唐与宁弈的到来时,达到了一个高峰。他们想着,今天又有两人来,那明天呢,后天呢?若是来者源源不断,那大塘乡便会鸡犬不宁。
    虽然此地,在严格意义上并不属于谁。连官府认可的地契房契都没有的,不具备名分意义。但他们世代居住于此,便把这儿的地方视作私产了。久而久之,连祖上定下的容纳流民的规矩都抛之脑后,不再理会。
    燕还丹有自知之明,选择在距离村落颇远的山麓下搭建房子,平时狩猎丰收,也会给村里送肉食。慢慢地,大伙儿也就接纳下来了。
    不过前一阵子陈唐与苏菱外出,大肆采购物资的行为,又使得村里的情绪变得敏感,很是反对。觉得陈唐等人太过于张扬,会给村里招惹祸害。
    这种保守的心理倒不是说错的,只是观念上不同,便跑来找燕还丹兴师问罪。
    然而,一旦村庄面临危机,众人马上想到燕还丹的本领,要来请他出马了。
    自从离开阴司,燕还丹经历颇丰,所见所闻,内心有着纠结与疑难。郁积下来,渐成心魔。问题就出在对于人心的体会之上,难以分得清楚是非错对。他本来的性子属于那种嫉恶如仇的,可人情反复之下,却无法拎得分明了。
    这般感觉,很是矛盾。
    山伯一咬牙:“燕大侄子,你出手,究竟要什么条件?可与我们说,大家斟酌斟酌,只要可行,便都同意。”
    数以百计的山贼,可不是儿戏。村中虽然也有着上百青壮,可大都老实结巴,也缺乏武器装备,真打起来,战力存疑。胜负不说,只要出现大面积的伤亡,对于整个大塘乡都会是致命的打击。
    燕还丹摇摇头:“我说了,已经退隐……”顿一顿,语气一转:“我那位侄子,倒也略通武艺,你们若是能请他出手,或许能应付得来。”
    “他?”
    众人不禁露出质疑之色,陈唐太过于年轻,文质彬彬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位读书人。让读书人去对付山贼,这不是开玩笑吗?
    东伯忿然起身:“燕大侄子,你不愿帮忙就直说,何须找别的借口?阿山,我们走,去村中开会商议,早些做好抵御,别被山贼摸进村里来了。”
    说着,与诸人拂袖而去。
    他们走后,燕还丹目光闪烁,有讥讽之意。
    外面竹林处,陈唐正在砍伐竹子,然后削成竹片,要用来制造成一架小一些的竹筏。
    住到村中,陈唐对于上山狩猎没有多少兴趣,却想乘舟朔流而上。听燕还丹说,这条河流的源头,有一座幽深水潭,那边风景相当不错,陈唐要去看看。
    苏菱在旁边帮忙,问道:“村中长者跑来找燕伯伯,是想请他出手对付山贼,不矜哥,你说燕伯伯会不会答应?”
    “不会。”
    陈唐答应得干脆。
    “啊,为什么?”
    苏菱很是疑惑不解,在她看来,燕还丹可是一个极其侠义心肠的好人。从宁州来秦州的途中,路上遇见不平,都会出手相助。那眼下村庄出了事,怎么就不予理会了?
    陈唐道:“因为他说过,要退隐江湖了。”
    苏菱:“退隐是退隐,但当受到威胁,总不能真得束手待毙。”
    陈唐呵呵一笑:“那就等到有威胁了再说呗。”
    苏菱一怔,脑子觉得有点迷糊,似乎明白了,又觉得晕乎,想了想:“不矜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明哲保身?”
    陈唐摇头道:“不是,我说的是需要一个时机。燕伯伯心中存疑,便要找个机会洞悉人心,想要看得清楚些。”
    苏菱还是纳闷,不过她没有继续多问。
    第二天,陈唐与苏菱依然到这边忙活,做竹筏。中午时分,王甫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口中叫道:“不矜,快回去,听村里的人说,山贼派人进来了,要与村老们商议事情。”
    陈唐眉头一皱,问:“山贼没有攻打进来?”
    王甫摇摇头:“应该没有,只是派了两个人来,还有昨天被掳抓上山的阿光也带回来了。”
    与山贼商议?谈判?
    陈唐嘴角弯出一抹冷笑,有讥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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