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过客 作者:余妻

    繁华邂逅(一)

    引子

    黑压城楼,她最后遥望了一眼趔趄远处的身影,闭上眼,有银se的流光划过苍穹,伴着长剑出鞘的刺耳声,一同劫归于沉寂。

    摇风四起,白云西匿。雕玉为棺,梓为椁。h纸漫天,泣声哀哀。大夏国公主在大婚前一天自刎于城楼,以死明志。

    月初四

    大葬日,时常有好事之徒茶余饭后说聊此事,渐渐的便有闲言碎语流出。列如公主是被妖邪欺辱,妖邪是想挑起两国战事。又列如公主根本不想和亲,心属他人。更有胜者,公主自小修学妖术,她也并非是自刎。

    茶楼里热闹的很,众人都盼着得出些什么结论。唯有我这外来人闷声不响,望着杯沉浮的紫荆花瓣,仿若世间骤明,于外不染。

    不知如何来到此地,我只是跟在一个身影之后,狭长孤寂清冷,一步步踏过荒芜腐朽。

    满是尸骸的路骤然到了尽头,我到了这里。

    我迷路了,不记得自己是谁,来自哪,该去哪。

    青灯高挂的茶楼,人声鼎沸。我着实不喜这样的环境,这不利于思考记忆,匆匆灌下杯茶水,留下个铜板离开。

    午后,天边隐隐显出橘se昏h的光芒,暑意细雨飘洒。我忽然后悔出了茶楼,在红豆杉林里散心,现下连个避雨处都没有。

    不,避难处。

    随在身后的隐隐绰绰愈发跟紧,我不禁加快步伐,四下太过安静,脚步落水涔涔声格外清晰。淡紫的荧火凭空燃起,带着烧毁一切的架势,漂移着围拢。我拼命告诉自己冷静,打颤的双腿却如死石般沉重。

    一阵ao骨悚然的笑声响起。

    接着是咣的一声,笑声消失。

    霎时,整个林子碎开了红光,点点碎屑漫天飞舞,白昼下异常光彩炫目。适才被荧火烧毁的地方,枝叶又重新生长。大p大p的紫荆花自远开来,由深及浅,一路蔓延,像极天上云霞。

    幻光带着紫荆花蔓延至我脚底,愣怔间,耳边响起难以形容的音嗓,仿佛哀伤至极又万般清润澄澈。

    “诶,不好意思把你卷进来,它们是来捉我的。”

    是谁?四下回头寻不到身影,发带倏然从上方滑落,这才抬头,看到巨树上半躺着的慵懒身影。

    他长长墨发披散在肩头,又蜿蜒j缕垂落在枝上,素白的长衫襟口微敞,露出半爿结实x膛。

    幻光映出他深冥的眼眸,幽瞳闪烁,那一张脸犹若白瓷塑成,质地绝佳,完美无比,只怕天悬星河也及不上他半分的熠熠风华。

    我吞了吞口水,“没事,我不介意……”

    他哧一声,忽而翻身跳下高枝,却是足尖轻轻落地,带起j圈淡紫花瓣点缀素衣,逆风起落的发丝恰巧有一缕遮住微锁的眉头。

    我的眼,牢牢锁上他,犹如着魔,再移不开。

    我想我是醉了,该死的目光始终盯着他若隐若现的锁骨,支支吾吾,“公子,小nv子、可、有幸得知、你名字?”

    咚。

    脑袋正受到敲打,我从恍惚间醒来,抱着头有些委屈。

    他正抬着,淡漠寂寥的容颜上漾开暖意,垂眼将将敲打过的,曼声开口,“白夜无华,我叫白无晔。你呢?”

    “我不记得了。”我如实回答。

    “莫非是我还没敲醒你?”白无晔故作沉思,似乎在纠结该不该再敲打一下。纠结p刻,转了转腕,再次抬。

    出于本能,我击掌接住他的,一阵透骨凉彻,害怕的chou回,惊呵道,“你、你、你不是人。”

    “不是人,很奇怪么?”他亦收回,本就有些微敞的衣襟顺势滑落,竟是露出半个肩膀。

    尤为得,魅h。我知道用这样的词去形容不恰当,忽而有个想法萌芽,脱口而出,“你是妖罢,只有妖才这般……”

    后半的话被我吞下,出于nv子的矜持。我投去期待的目光,等待回答,他双怀x,长叹口气,认真点头表示确认。

    万恶不过美se,我竟会因他的容貌忘记逃跑。想着趁他还没后悔之前赶紧走,却又被一句话唤住。

    “慢着,你是失忆了罢,我有法子让你恢复记忆。”

    “什么法子?”

    顿步回头,我的目光捕捉到他腰间挂着的异物,似是个巨大的鳞p,泛着幽幽浓翠的微光,上面深棕血丝的yt在缓缓流动。

    ***

    “让开!让开!”

    八个衙役分作两排拨开人群径直走向青石桥头,领首的转身向后颐指气使,身后人会意将揣着的hp纸卷出贴上告示栏。

    “这鬼娘的天气,热急老子了!”焦天躁人心,领首衙役抬袖抹去额上密密汗珠,怒然一挥,厉声喝道,“走!”

    p刻功夫,hp纸前已聚起里里外外好j圈人。

    凤眼高鼻梁,微微上钩的嘴凭添j分魅h,众人对着画像上面容较好的男子指指点点。

    我想着或许能从告示得知些什么,好不容易拥到人群最前方,看到画像上熟悉的容貌,又挤出人群转到巷,双叉腰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从人到妖,都要捉你。”

    面前的少年终于整理好衣衫,轻轻咳嗽一声,嘴角上勾笑着,只是他的笑是满不在乎的笑,俊美得犹若神明,“白无晔,我已介绍过。”

    我扶额,“好罢,求你别跟着我了,我不想无事惹得一身ao。”

    “我只是恰巧与你同路,何况此去亓云山难免遇到妖邪,有我跟着不是更好?”

    “是啊,面前不就是个大妖邪。”我故意调侃,继续道,“亓云山真的有天石?真的可以帮我恢复记忆?”

    “骗你是妖怪。”他举,作出发誓的模样。

    天气太过炎热,汗滴从我下颔滑落,我呆呆望着他严肃的模样。

    好像……无法沟通了……

    ***

    亓云山离开此地千里,我算算大约得走一月。白无晔在我身上施下疾术,说是疾术,他也就蜻蜓点水般在我膝盖骨十寸远的地方划过双指,红se的小圈便一寸一寸散开晕入双膝。

    复拍拍得意道,“不用谢我。”

    我也就没有谢他。

    在这烈y高照的盛夏,我和白无晔各怀所期,如亡命之徒疾走在去亓云山的路上,望不到终点,时间流逝在呼吸间,远比疾术逃得快,怎么也追不上。

    临近h昏,落日余晖染红层层云霞,似是到了云海尽头。

    “过了这p云海,就离亓云山不远。”船夫佝偻着背,打量眼前二人,食指j叉摆出姿势:十两银子。

    这算是遇上打劫的了。

    我yu想着去讲讲价,白无晔轻声在船夫耳边j句,船夫面se剧变,“上船上船,今儿我一不收!”船夫捡起地上的竹竿,捋袖走至船头。

    “没有我,你去不了亓云山。”细微的讽刺。

    “你究竟和船夫说了什么?”

    他颔首,凉透的指尖揉入我发丝,“江流水急,坐稳罢。”

    这让我郁闷良久,愈想愈烦躁,使劲挠着自己头发,最终把发髻抓散,对着江水重新梳理。

    那是,我的模样。眸se凛凛抗拒生人,有种与生俱来的尊贵典雅,身着的花笼裙外披着纯白流纱,似是夏日纷飞白雪,却是透着封尘之感。

    夕y灿金洒在江水面上,碎成一块一块,亮光刺入眼,让我的眼角不禁酸疼,不适的眨了眨眼,有s润的感觉。

    再抬头望着白无晔时,亦被蒙上水雾般美好的朦胧。

    浆影悠悠,水声哗哗。我莫名觉得那背影萧索,须臾间四周化为红光粉末,他随着神佛,与世间万物一同消逝。

    红se的粉末,而后,铺天盖地包裹。我伸,破开红se,看到他回转过身站在夕霞深处,深情温沉似水,“晕船?”

    ……是错觉。

    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慢慢地,搂住他。

    棕板船尾,一派余晖红艳。

    “别怕。”白无晔轻抚上我的后背,曼声开口。

    咣——

    刀剑冲出水面的声音响起,江水掀起数个丈高的浊l,水l里蓦然跃出数名黑衣蒙面人,个个执明晃晃的大刀,来势汹汹,踏l直冲而来。

    船夫惊恐,扔下木桨跳入江,没了身影。

    水l晃动船身,我本是轻搂着白无晔,晃动下猛扑入他怀。瞬间感觉到t内血y的流动,全身僵y尴尬。

    好在他站得稳,姿势都无甚改变,耳边就接连响起‘咕咚咕咚’落水声。

    未久,一个黑衣人跪到我背后。

    风送来j丝凉雨,远近恢复安宁,无边无际的悄然里,突然响起他的冷语,“告诉拂月,莫再来扰了我来此游玩的雅兴。”

    我觉得白无晔无敌了,仗势回眸。

    黑衣人跪在脚下瑟瑟发抖,瞪大眼睛似是要说什么,一口咬碎含在嘴的y丸,身子chou搐,倾倒落入水。

    我本打算伸去抓,被白无晔拽住,侧身滑入他怀,看到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仅仅须臾的j错。

    江面再度恢复平静,除了少个船夫无任何改变。

    岚岚雨雾,江风浩浩。白无晔主动撑船,倒是比之前更快了。

    ***

    夜来梆子声声,来往的客船休憩靠岸。云莱镇靠江,气候cs温度又低,随处可见垂柳浓荫,笼在暮se下,盏盏油灯似是亮起在j错垂绿间。

    不过我无心去欣赏,走完两条街都没有找到一家客栈,好容易才恰巧遇到一个退房的,还是阁楼,在炎夏夜无异是蒸包子。

    我在铺着青石板的一楼呆到很晚才上楼,回转身子,身后空无一人。心底叹了口气:白无晔,算你识趣,你今晚就睡树上罢。

    推门而入。

    画屏后一方天地,水雾似是大朵大朵盛开的花。我的眼前蒙着斑斓幻光,他肌肤胜雪,慵懒的沉腻在水,万千黑丝一半漾开在水面,一半垂挂在木桶外,缀着各式各样的花瓣,画面香艳的不行。

    忽而察觉到身后有人,抬臂震过水面。

    晾挂在我面前的素白衣袍倏然滑落,有无数水滴从空落下,待我能在看清时,他有些狼狈的裹着长衣,衣摆仍挂在桶水,随水纹沉浮。

    我j乎捂着嘴叫出声来,定了定神,极力遏制自己音嗓,“白无晔,你在我房里做什么!”

    声音空空响起在昏h屋子里,他面露难se的打理滴水长发,打理不得,半响,眸含了丝笑,不以为意道,“好看么?还看?”

    我终于忍不住喊出声,“非礼啊——”

    而后,‘啪’的扇了他一巴掌,背过身再次捂住自己嘴巴。脑愈发混沌,犹如闷热让人思维不清晰。

    守夜的店佣提灯匆匆赶来,待推开门确认我安然无恙时,屋内仅剩我一人。

    我好不尴尬,胡诌理由打发走人,步到窗口狠狠将其关上,想想不妥,又推来案桌抵住。

    “让你偷偷在我房里洗澡,让你躲,受凉了与我无关。”

    我碎碎念着,吹灭烛火躺到榻上。

    夏夜的虫扰人心梦,我在塌上翻来覆去,愣是无法入眠,抬抹上额头,层层密汗。忽而眼角拐到荧荧绿光,撑坐起身,往光亮凑去。

    好奇拾起,掌心瞬间传来冰凉刺骨的疼痛感,大惊之下再次掉落。

    是白无晔身上佩着的鳞p,只是这般大个,断然不是什么鱼鳞。

    龙鳞p?

    莫名的想法出现在脑,复看眼鳞p时,它就像囚禁了千百年而出的戾器,散发恐怖的凛威。

    妖怪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找来一块厚方布,掩住其光亮。本以为这下能好好入睡,一夜都能感觉到屋顶上来来回回的踏瓦声。

    ——白无晔!我要灭了你!

    繁华邂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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