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师傅。不管他是真是假的,只要您做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崔怀光不愧是宋家送过来的人,脑袋转的很快,“就算是他是假的,我照样放出风。您只管做出来,其余的您都不必操心。”
    崔怀光催着周庆安赶紧到厨房,有招呼着伙计给冯万福那桌拿壶茶,又叫他们小心伺候。
    “袁大人,您有什么事?”瑞雪这时候才想起来要问袁彬来这里做什么。
    袁彬笑了笑:“总督大人要您们送桌酒席到府上,我过来传话的。”
    “您如今都是七品了,总督大人怎么还把您当小兵来使?您传个话就是了。”
    袁彬不由地自嘲道:“我在总督大人眼里不就是个小兵么?”
    瑞雪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招来袁彬的不快,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爹出去了,只能叫周师傅做。淮安菜可以么?”
    “让王师傅准备文思豆腐,周师傅也行,只要能把嫩豆腐切成丝就好。”
    “那可要等一会。”瑞雪为难地道,“周师傅在忙事呢。”
    “瑞雪,快过来,帮我想想这要怎么弄?”周庆安招呼着同袁彬说话的瑞雪,歉意地对袁彬点点头,“袁大人,您等等,等我做了这道菜,就让你们俩说话。”
    他原本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最后一句特地加上,反让人觉得又有点什么。周围的小学徒们讪笑地看着瑞雪。
    袁彬只是一笑了之,瑞雪却涨红了双面,含羞跺脚道:“周师傅您说什么呢!”
    周庆安缓和地笑了笑,心里的那份紧张也因为瑞雪的娇责暂时缓解。他摸了摸自己的酒糟鼻:“没什么,没什么。咱们这里就数你还认识几个字,帮我想想到底要怎么弄?”
    “您还是找袁大人吧!他是秀才出身,读的书比我们多,让他帮着想好了。”瑞雪指着四处打量的袁彬。
    周庆安是想起来了,袁彬是读书人,放着这么一个人在这不知道用,真是……“袁大人,您帮我想想,这吃得出四季,瞧的出四季该怎么办?”
    袁彬哪里会想到周庆安会问自己该怎么做菜,他喃喃地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厨子。”
    “你们也都想想!”周庆安指着守在厨房外头的学徒道,“都把脑子给我动起来,别成天就知道吃,多动动脑子,省得以后同我一样。”
    周庆安的话惹得学徒们哄地笑了。
    一些胆子大的学徒凑着热闹道:“我们又成不了大厨。还是省省吧!您找别人去想吧。到时候做出来给我吃口就好了。”
    周庆安没好气地道:“就是群没记性的东西。都给我滚!”
    学徒们知道他并没有生意,笑嘻嘻地散开了。
    一个踌躇不前的学徒犹豫再三后,走到周庆安身边,小心翼翼地试探地开了口:“周师傅。将四季的菜切丝或者是做瓜雕可行?”
    周庆安探究地打量着瘦小的学徒,他思量地道:“你说说看。”他想不起,乐民楼还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学徒面上突然泛起了一丝光芒,但是他仍旧很小心的开口,思量着自己该如何同周庆安说话:“我是在想。吃得出四季,瞧得出四季,那就是选最能代表四季的东西。比如说夏天咱们都吃西瓜,春天吃野菜……把这些切丝,或者是西瓜做了瓜雕。毕竟切丝同瓜雕是淮安菜刀工最好的代表。”
    学徒说的很慢。没说一句话都会抬头看眼周庆安,周庆安只要一点头,他才会继续说下去,渐渐地学徒的面上泛出一丝兴奋地神采,说话间也俐落了很多。
    “那吃得出呢?”周庆安比较满意学徒说的吃得出,毕竟这也不过是瞧得出,比如说夏天的炎热,冬天的寒冷怎么吃的出来?难道自己要来个冰火两重天?这冰与火怎么能融合?
    学徒被问住了,他也只能想到那么一点点,要不也不会犹豫不决了。是啊,怎么才能吃出四季的味道呢?
    “我觉得可不可以只换配菜?”袁彬很认真的听着学徒同周庆安的说话。
    “换配菜?”
    周庆安有些不能理解袁彬的意思,换配菜就能吃得出不同的季节?难道说这夏天就要用辣椒来代替?“这是什么个说话?”
    袁彬试着道:“比如说用个颜色来形容秋天,周师傅会选什么颜色?”
    没等周庆安说话,瑞雪立即拍手道:“黄色,金黄色。”
    袁彬不由地赞许地点点头,瞧着瑞雪的双眼满是笑意:“正是。但凡作画,只要画秋天,都会用金黄作为肃杀。所以看到黄色就是秋天,而秋天,正是吃蟹的时候,所以拿蟹黄入味如何?”
    周庆安有些明白了,他拍着手道:“冬日是一片雪白,所以白菜豆腐之类吃的最多。春季是野菜,要娇嫩翠绿。”
    周庆安顿时想明白了要怎么做,他很快叫学徒将符合自己要求的东西准备妥当:“唉~你叫什么来着?”
    学徒小声地道:“帽儿。”
    周庆安不禁一笑:“怎么叫这个名字?去帮我把东西都拿来。”
    嫩豆腐才切了片,周庆安不禁放下了刀。如果说拿嫩豆腐做的话,这又是一个文思豆腐,也不能做。他要换样东西。
    周庆安地目光转向了在一旁忙活的瑞雪的身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瑞雪。
    瑞雪听着袁彬同周庆安的对话,心里也顿悟了,她也拣了自己觉得需要的东西,打算自己试探着做些东西出来。
    不过将嫩豆腐切丝她还没有这个本事,只能找豆腐干代替,豆腐干冬天吃的也很多。她将豆腐干片成薄薄地一片。
    周庆安笑了。是啊!拿豆腐干做,就不是文思豆腐,而是干丝。
    他的动作明显地瑞雪要熟练。一块豆腐干,在面上斜着片了一小块下来,再批成薄片,每一片都很薄,可以用吹弹欲破来形容。薄豆腐干再切丝,同做文思豆腐一样,放入沸水中浸烫,再捞出沥水。
    白玉般的鸡脯肉切丝;火腿、竹笋、口菇、蛋皮、紫菜切丝。
    春季味儿平和,周庆安拿竹蛏入味;夏季则选择了最常吃了鳝丝;现在没有蟹,只能拿黄鱼熬,做假蟹羹;而冬季,周庆安另行旁道,却选择了青蔬。
    大锅里如文思豆腐一般熬上了鸡汤。
    菜最终被端了上去。停下手的周庆安不安地抱住双臂,一只手点着自己的鼻头。这如同文思豆腐般的做法,会不会叫冯御厨反感吧。
    可是,他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么个法子了。他这是干丝做主料,应该可以吧。
    “周师傅,您哪道是冬天的?竹蛏可以代表冬日么?”瑞雪在周庆安片豆腐干的那一瞬间已经停下自己的动作。她已经被周庆安片豆腐干的动作吸引了,一块那么薄的豆腐干,周庆安居然能片出十八片来,十八片啊!
    “哦?!”周庆安回过神来,“你是说哪个是冬日的啊!那盘放了青蔬的是。”
    “青蔬?”瑞雪不解地反问道,“春日里青蔬才多啊。怎么会是冬日呢?”
    周庆安笑着道:“你爹不是常说咱们冬天鲜少吃青蔬,所以春日里要多吃些,我想着既然冬日里缺青蔬,点缀一些岂不更好?”
    原来是这样。原来反其道也是可以的。
    在前面等候消息的金生终于带着消息回来了。一句“不走了!”让崔怀光兴奋地都要跳了起来。
    周庆安却半日没反应过来,他拉着崔怀光的手,愣愣地道:“‘不走了’是什么意思?”又催着金生道,“臭小子,人怎么说?”
    金生扑哧地笑了。一想到又得到的赏钱,他心情格外地高兴,反正今天是个好日子,没大没小的也不会有人说自己:“就说不走了!”
    “到底怎么回事?”周庆安提高了声音,这个死小子,看不出自己现在很着急么?还有心思跟自己玩笑,“今晚不许你吃饭!”
    金生才不在乎这一晚上没饭吃,他嘻笑着凑到周庆安跟前,伸出手:“周师傅您快给赏钱吧!报喜的都要给赏钱才报呢!”
    崔怀光瞪了嬉皮笑脸的金生,直言道:“御厨直说好。说连豆腐干都能切成细丝做出菜,还说咱们南边人有心思。”
    “真这么说?”周庆安多少有些不相信。
    “是。”金生凑着热闹道,“还问我这菜叫什么名儿。周师傅您快说了来,我好回禀。”
    是啊,该叫什么名儿呢?
    周庆安一点都想不起来。他现在大脑里是一片空白,满心地喜悦却笑不出来。他做出了一道令御厨都夸赞的菜肴,这可以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耀了。
    他感慨地拍着帽儿的肩膀直道:“好孩子。”
    这个孩子的主意让自己从死胡同里跳了出来,他让自己明白了最基本的也就是最高的境界。自己先前还在瓜雕中徘徊,却没想到切丝却是最简单的法子。
    周庆安又感激地望着袁彬。若不是袁彬指点自己在颜色上体现四季,自己还是做不出来。果然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自己什么时候也认点字好了。
    “周师傅,快说名儿吧!”金生急乎乎地在一旁催着。
    该叫什么名儿呢?
    “煮干丝?鸡汁煮干丝?”周庆安试着说出了自己心里想的名字。他书读的少,这起名字上就差了很多,只能最直白的描述一道菜。这也是为什么他同门师兄弟做菜的手艺不如他,却比他混的好的原因。菜名不够响亮雅致,吸引旁人的目光。
    “煮干丝?会不会太普通了些?”崔怀光只觉得这菜名实在是不怎么响亮,“要不,加个大字?叫大煮干丝?”
    “大煮干丝?”袁彬插口道。
    “大煮干丝?”这个名儿更是让人感到奇怪,好好的为何加个大字。
    “大者又有超过一般的意思,区别一边的煮干丝岂不更好?”
    “好名儿,果然是好名儿。”崔怀光细细地想了想,连忙叫人去写了水头牌让在外头挂上。又是一道好菜。
    周庆安轻轻地念叨着,点点头,走到外面坐在台阶上。他高兴却又不高兴,自己还是走了文思豆腐的老路子,什么时候他才能超过王九指呢?
    *
    大煮干丝:又称鸡汁煮干丝,淮扬菜。清代乾隆皇帝六下江南,扬州地方官员曾呈上‘九丝汤’以‘宠媚乾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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