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巧,大少爷的药已经熬好了,你端过去给他吧。”梨大妈吩咐道。
    蹲坐在厨房一隅,正大口大口扒饭的荆乔巧,听见大妈的话仍照旧动作,筷子顿也没顿一下。
    “乔巧!我的话你听见没有?别净顾着吃饭。”
    嘴巴里塞满饭粒的她,只得勉强回应。
    “听到了,待会儿就去。”
    “不行,现在就去,这药得趁热喝,要是凉了就没那疗效了。”
    “你唬我,凉了再热一热不就得了?”她嘻嘻地笑。
    “你去是不去?”梨大妈气得拉高嗓门。“吃那么多还是瘦不拉叽,回来再吃不行吗?”
    哎,真是片刻不得闲呀!荆乔巧认命地放下饭碗,擦去嘴巴四周的米粒。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大妈乖,常生气容易老哦!”“少废话!”
    端着托盘,荆乔巧小心翼翼地来到“两袖清枫居”正要推门,有人喊住了她。
    “荆乔巧,请你等一下!”简双儿友善地喊住她的脚步。
    看着简双儿自长廊一端走来,原就明艳动人的她,刻意盛妆似,身上的香气差点淹没她的呼吸。
    “有事吗?”把脸稍稍转向另一边,借此获得新鲜空气。
    她盯了眼荆乔巧手上端的东西,客气地笑问:“这药是要给大表哥喝的吗?”
    “除了他,府里还有别人受伤或生病吗?”都已经站在他的门口了,为什么她还要问这种白痴问题?
    忍耐、要忍耐!简双儿努力地保持优雅笑容。
    “我瞧你嘴边还带着饭粒,肯定还没吃饱吧?不介意的话,我倒愿意替你将这药端进去给大表哥喝。”
    “好啊。”连考虑都没考虑,荆乔巧立刻将托盘转到她手里。“拿去吧。”
    简双儿怔忡地接过托盘,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爽,仿佛很高兴有人愿意接手这麻烦事。
    “快去快去,药凉了可不行,我坐在台阶上等你。”
    “等我?”
    “我得把碗和托盘拿回去啊,难不成你想留下来作纪念?”
    “噢、噢,好的,好的。”在她面前,简双儿觉得自己是个蠢蛋,脸上青红交错,心里又气又恼。
    敲门踏入房里,她堆起足以倾倒千万男子的绝美笑容,轻轻地落坐在床榻。
    “大表哥,我来服侍你喝药。”
    原本盯着床板上方的荆枫若,一听这声音,迅速地撇过脸。
    “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就算笑得脸皮僵硬,她还是一刻不停。“大表哥不欢迎吗?我这个做表妹的,生平头一回服侍人呢。”“是你也好。”他似乎松了口气。“那丫头是妖魔鬼怪,哪天我若不是病死也是她给折磨死。”
    “是你也好”这四字,当下就让简双儿心花朵朵开,兴奋得简直要飞上天。
    “来,我喂你喝药。”
    荆枫若的好脸色只维持一会儿,他吃力的坐起身。
    “我自己喝就行。”
    他伸手要将碗接过,怎知她快速闪开,汤药泼洒在床被上,她却毫无所觉。
    “你是病人,让我来喂你嘛。”简双儿嘟嘴,甜甜撒娇着。
    “不必,我自己喝。”他冷冷牵动嘴角,神色开始下沉。
    “哎哟”
    “你有毛病啊!”忍无可忍的荆枫若开始破口大骂。“我说要自己喝你听不懂吗?笨手笨脚的,还把我的床单弄脏了,你这么闲的话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要在这儿帮倒忙?”
    “表哥”这突来的大转变让简双儿惊吓得说不出话,没想到天堂与地狱,仅在短短刹那间。
    “把药给我!”荆枫若霸道而凶悍的硬是将碗抢过来。“都晚上了还搽那么多臭死人的东西,是不是想臭死我?”“不,我不是”
    他仰头将苦涩的药灌进喉咙里,眉头皱都没皱一下。“拿去,你可以滚了。”将碗粗鲁地塞回她手里。
    “表哥”她不死心地想再说什么。
    “真是见鬼,臭死人了,臭死人了!”他一边咕哝着,一头钻回被窝里,不去理会她盈满委屈泪水的眼睛。
    如果这是所谓的出师不利,无论如何,她都不敢再招惹这牛头鬼面了呀。
    大受打击的简双儿,搞着脸从房里哭奔出来,坐在台阶上赏月数星的荆乔巧,被她乒乒乓乓的开关门声响搞得满脸不解,来不及问她发生什么事,当然也没拿回瓷碗和托盘。
    “唉,大少爷又惹哭了一位无辜的小姑娘,可怜哦”不管发生什么事,荆乔巧永远都是一脸镇定状。
    大剌剌的跨进门槛,那个祸首早蒙在棉被里云游四海了。
    “了不起,已经睡了呢。”掀起丝被一角,望了望那张熟睡打鼾的脸孔,觉得有趣极了。“白痴,一点戒心也没有,要是有刺客想谋杀你,肯定轻而易举。”
    取走了该拿的东西,荆乔巧奸笑不断的离开“两袖清枫居”想到明天又有好戏可看,她的心情就特别愉快。
    沉浸在美梦中的荆枫若,抓紧被子翻了个身,突觉裤裆下边不大对劲,迷迷糊糊地伸手探了探——什么?不会吧?!
    他倏地睁开眼坐起身。
    这怎么可能,他——他竟然尿床了?
    摸着一片湿泞的床被和床垫,荆枫若傻傻地无法思考。
    ***
    七月七日乞巧节,高悬的月儿曳洒银色光缕,星儿如珍珠缀满整片天空。
    傍晚时分,全城的儿童女子,不论贫富皆着新衣,捉蜘蛛闭于小盒中,至晓开视蛛网稀密,以为得巧之候。密者言巧多,稀者言巧少。
    至于所谓的“乞巧”是指七夕夜晚,妇女都要进行对月穿针线的游戏,以向织女乞求智巧。这穿针乞巧等习俗的流行,是表明妇女们都愿用自己的一双巧手来创造财富,得以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日一早,荆府内外便着手安排宴会,以赏节序,并于广庭中设香案及酒果,让府中众女眷望月瞻斗列拜。
    入夜后,连结梅亭的花园榭台热闹一片,笑声不断。
    苦命的荆乔巧却无法参与这一年一度属于妇女同胞们的美好佳节,此刻正蹲在灶前拚命煽风点火的她,只恨不得有勇气下毒药在荆枫若要喝的药里头,把他给毒死了,她就解脱了。
    “没种!荆乔巧,你是个孬种!”
    端着药碗,她念念有辞地用屁股撞进“两袖清枫居”
    意外的是,荆枫若并不如预期地先劈两句骂人的话,反倒面色沉静地坐正在床上,好像等她很久的样子。
    “大少爷,喝药的时间到啦。”他是在凝视自己吗?怀抱着些许不安,她自顾自地扬起和善的假笑。“喏,请吧。”“你昨个儿干了什么好事?”
    贵人多忘事,她回以一个茫然的表情。“昨天?”
    “没错!就是昨天!”一字字加重语气,眼神变得阴惊。
    哎呀呀,该不会是“那档子事”吧?她大感不妙地傻笑,目光游移不定。
    “大少爷,昨个儿我可没动你一根寒毛,药也是双儿小姐替你喂的,发生了什么事,我怎清楚咧?”
    “少装蒜!这一定是你的杰作!”
    犹如突来一阵狂风暴雨,荆枫若愤慨地一掀被子。
    见到一团未干的水渍就在床榻上,她故作惊讶地搞着嘴。
    “这大少爷,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还尿床呀!?”为他感到羞愧地鼻子。
    “我没有尿床!”气死了、气死了!荆枫若厉声斥驳。“是你干的好事对不对?是你故意把茶水倒在我床上的对不对?”
    “人家才没有,你不要诬赖我!”挺起胸膛,她理直气壮的喻嘴昂脸,其实心虚的要命。
    “你你还不说实话,你真是太可恶了!”
    发出一声暴吼,他忍无可忍地将手一挥——瓷碗连带托盘一并掉落地面,啪喳一声碎成无数碎片,托盘则滑到桌子底下,使她不由得骇一大跳。
    “喂!你发什么神经呀?那是我煎了一晚上的药,你竟然喝也不喝就把它给洒了?啊,还把碗摔破?”一向好脾气的她也动了肝火。“有没有搞错?你再怎么不高兴也不能这样啊。”
    “我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过是我爹娘捡来的养女,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森冷的语气始终没变,眼中饱含的怒火更是有增无减。“我这辈子最痛恨有人动我的床铺,而你就是这个该死不长眼的混蛋家伙,再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看我也用不着当大少爷了。”
    不服气的荆乔巧哪容得他动自己一根寒毛,当下握拳挽袖的站起来。
    “来呀,来打我呀,别忘了你是个病人,真要打我也不会输你的!”
    荆枫若怒嚎一声,怎知甫离开床边,两腿伤口便痛得锥心刺骨,软弱无力的直接扑上她胸前,砰地倒在地上。
    “唔,好痛”撞到后脑勺的荆乔巧痛喊一声,两人连打都甭打了。
    他一张脸埋在闷热透不过气的地方,挣扎着抬起,才知竟是她胸前起伏之处,他的五官顿时扭成一团。
    又、又来了!为什么每回都是这样?他的脸上涌现爆炸似的红潮,右腿突又一阵抽筋。
    呻吟着慢慢睁开眼的荆乔巧,脑中尚是一片乌天暗地的大旋转,等她意识出有人粘在她胸前颤抖不已,什么怒火全抵消了,什么气都发不出来。
    “大少爷?你、你怎么了?”也不管自身被他吃过多少豆腐,她咬紧牙根意图支肘坐起,无奈他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而她的头也还在痛。
    “我”下头传来他呜咽而无助的声音。“我抽抽筋。”
    “抽筋?”呼,那还好,抽筋一下子就过去,不碍事。“大少爷,你可以起来吗?我我呼吸困难”
    他是很想起来,原就伤痕累累的两条手臂却不听话,才一出力前倾想撑起身子,无巧不巧竟将双唇印上她的脸颊。
    问这一吻的滋味如何?额头撞额头,当然是痛呀!荆乔巧一脚将他踹开,再听凄惨的“哎哟!”一声。
    再这么被他占便宜,她看她这辈子休想找到好人家嫁出去。
    虽然她顺利地坐起身,但这位荆家大少仍是处境堪怜,一地的碎片嵌进他的手掌里血流如注,实在惨不忍睹。
    “糟了”她低叫着速速将他搀起。“看吧,谁叫你要摔碗盘,真是自作自受。”
    已经痛到无法言语的荆枫若,就这样又躺回半湿的床上。
    多灾多难的他,只能无言问苍天,他何时才有平安如意的生活可过?
    **
    *捧着沉甸甸的大木篓来到碧波潺潺的溪边,莉乔巧的心情好得不得了,一来是因为今天没赖床,不等大妈的破锣嗓子唤她,就已绑好了两只粗辫子等着干活;二来是因为她塞了满满两碗粥到肚子里头,心满意足地拍拍肚肚小山丘,新的一天于是在春风满面的笑容中展开。
    天空中的朵朵浮云,悠游自在的漫天翱翔,她扬起清新可爱的一张娃娃脸,迎着风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云儿云儿天上飘,鱼儿鱼儿水中游,鸟儿鸟儿树上叫,唯有乔巧一直笑。”
    笑什么咧?哎呀,反正她爱笑,笑什么都无所谓喽。
    像往常一样,她认真地洗着每一件衣服。随着额上汗珠不断冒出,顶上的烈阳也似喷火般愈来愈热。
    “扑通!”
    由于周遭除了水流声、鸟啼声与她洗衣服的声音,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当水面上出现不寻常的涟漪,她敏感地抬头巡望一番。
    “扑通!”
    果然不是她多疑,是真的有人在附近。这一声声扑通,摆明就是有人朝着水面在扔石头。
    “扑通!扑通!”一连丢了两颗石头。
    又来了,应该不是如玉在戏弄她吧?这处溪岸临近荆家宅院的正后方,地理位署十分隐蔽,如玉会来这里同她一块洗衣,是因为颜家与荆家毗邻,除此之外,还有谁会跑来这里?
    是在那块大石头的后边吗?无论她脖子如何伸展也无法窥探到那个地方。
    但她张望半晌,还是瞧不见任何鬼影子。
    “算了算了,反正不干我的事。”为了不耽搁洗衣的工作,她咕哝着继续干活,不去理会那惹人厌的不速之客。
    垂头搓了搓衣物,扑通扑通的声音也渐渐休止,过了一会儿,自她身后传来再清楚不过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心想不认识的人就别搭理。
    “小姑娘,可否请问一下?”
    耳畔忽地出现朗若洪涛的声音,持平而恭敬的朝她打招呼。想她荆乔巧长这么大,还没被男人搭讪过。这个男人的声音这样悦耳好听,要是回头一瞧,看见的会不会是个绿豆眼、朝天鼻、阔方嘴的矮大郎?
    想到此,她意兴阑珊的翻着白眼偏脸,懒洋洋的澄眸对上坦荡荡的星眸,登时把她吓一大跳。
    哎呀,是个俊朗飒爽、风度翩然的美男子,瞧那五官生得多俊,体格长得多挺,挂在唇边的浅浅微笑好生迷人,根本没她想象中的丑模样。
    “呃是是,”她一时口吃。“你、你有什么事吗?”
    “在下邰行郾,请问这附近是否有户姓颜的人家?”
    “姓颜?”暗自松一口气,荆乔巧大力点头。“有啊,离这不到一刻的脚程就有一户,但不晓得是不是你要找的就是。”
    “说出来不怕姑娘见笑,我是要找一位名为颜如玉的姑娘。”
    “如玉?”她瞠大眼上下打量他,学着老爷摸下颚的手势。“你认识如玉啊?怎么我没见过你?”
    遇上这个滑稽有趣的小姑娘,邰行郾脸上的笑痕扩大,晒成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我是她自小订亲的对象,如今远道而来就为此事。”
    “什么?”拍打着突然梗住的胸口,她反应激烈地咬了咳。“你是如玉订亲的对象,我怎么从没听她说过?”
    “不知姑娘是否方便为在下领路?我在这山间已经迷路好久,始终找不着正确的方向。”
    “你不会是个路痴吧?”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未免太不礼貌,她赧然地咧嘴笑笑,但合行郾笑得比她更为尴尬。
    “好吧,你等我一下,我把这些衣服洗完便带你去,反正只在隔壁而已。”热心助人是她常做的善事,再说长这么好看、说话这么好听的男人,她当然是义不容辞地帮忙到底。
    “我来帮你。”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
    “不行啦,你是个大男人耶。”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洗完了衣服,邰行郾只用一手便撑住了大木篓,和她并肩行走。
    “喂,刚刚就是你在丢石头吗?”
    “是啊,我在这山里来来回回绕了几遍,正烦恼着要怎么找到颜家,幸好遇上了你,不然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对了,你是从哪儿来的呀?”
    “堰马镇,离京城大概十天脚程,不过我花了一个多月才到这儿。”他倒是老实得很,不怕她见笑。
    荆乔巧内心拚命在大笑,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不以为意的表情。
    “正常的啦,头一回出远门总会摸不着东西南北。”
    “对了,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为何?方便告诉我吗?”
    “喔,我叫做荆乔巧,是如玉的好朋友,不过待会儿我定要问问她,为什么和人订了亲也没告诉我?”
    多花了一段时间走到颜家的大门口,荆乔巧手握铁环击打红门。
    半晌,一名男仆前来应门,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
    “找谁呀?”
    邰行郾步上阶梯,谦冲有礼的握拳一揖。“抱歉叨扰,在下邰行郾,特来拜会颇老爷、颜夫人。”
    男仆听了睡意尽退,连忙揉揉眼睛把人看清楚。
    “你、你是邰大人?”由于惊吓过度,他脚软地急将门敞大。“我家老爷久候大人不到,快请进来!请进来!小的马上通知老爷夫人。”说罢连滚带爬的跑走。
    荆乔巧一脸纳闷,为什么那个男仆要喊他大人?
    “谢谢你,不耽搁你的时间,快回去吧。”邰行郾微笑提醒她。
    “喔好吧,那我走了。”
    虽然很想留下来把事情搞清楚,但一想到衣服还没晾好,她只得捧回木篓,满心不愿地踱回自家后院。
    **
    *尽管动作已加快数倍,但梨大妈还是准时出现了。
    “乔巧!你怎么还没晾好衣服?大少爷都已经准备好要出门了。”她着急地抢过她手上的长袍。“算了算了,这儿我来弄就好,你陪大少爷去书堂吧。”
    “他的伤好得真快,也不过半个月光景就好了。”唉,好日子过去了。她认命地哈出一口凉气。
    “少在那愁眉苦脸,快去!”
    “是的,大妈,人家知道了啦。”
    在梨大妈的视线范围内,荆乔巧是以“飞也般”的方式跑走。一离开她视线范围,她又换成了慢吞吞、逛大街的缓慢步履,在园子里闻闻蔷薇花的香气,摘下一片树叶吹出乐音,这才东晃西晃地踏进“两袖清枫居”
    照例没敲门就入内,视而不见荆枫若投射过来两道怒火腾腾的目光。
    “走吧,等你很久了呢。”
    “这句话该由我来说吧?!”他怒目瞪着她。
    “别再浪费时间,快走快走,你已经好久没去上课了,这会儿进度大大落后,肯定要差人家一大截了。”荆乔巧边唠叨边抱起书籍。
    “那你上回答应我的事呢?”
    “咦?”踏出门槛的脚急忙一收。“你还记得呀?”开始敷衍傻笑。
    “你说的那么认真,不会是在耍弄我吧?”冷傲地将脸一昂,他轻视的眼瞅住她闪烁不定的眼睛。
    “当然不是!”惨了,早忘得一干二净。“你放心,等你上完课,我们再慎重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
    和这丫头相处了十多年,荆枫若会不了解她在想什么?哼,就先不点破她,看她怎么给他一个交代。
    离开荆家大宅,荆乔巧打起一把油伞撑在荆枫若的头顶,为他遮去这热得发量的恶毒骄阳,自己则不住地轻摇袖摆往脸上揭风。
    “呼,好热呀,我觉得自己好像炸丸子,已经熟透了。”左手酸了换右手,心里不断埋怨他干嘛高她一个头,害她撑起伞来格外吃力。
    荆枫若才不理会她的嗯嗯啊啊,迎面袭来的热浪,让他这个文弱书生汗流浃背,不免心浮气躁起来。
    “烦死人了,真不想去书院闻大伙儿的臭汗味。”有洁癖的他,最受不了大热天挤在学堂里当烤鸭的感觉,闷个半天下来,都要窒息了。
    “大少爷,我有个好主意耶。”听到主子的抱怨,荆乔巧一张贼兮兮的脸蛋便凑了过来。
    “干嘛干嘛,你不要又给我出歪主意!”凌厉的眼神飙过去,很不客气的打住她满腔正在进行的“馊主意”
    “喔,不听就算了。”不过是想买支冰棒来吃吃嘛!扁扁小嘴,她故意把抓伞的手一偏,木梗喀地敲中他的头。
    “你做什么?”
    “对不起,不小心的嘛。”状若无辜地道歉。
    “不许你再暗算我,听到没有?”再这么被她胡整蛮整下去,总有一天会送掉小命。
    “听到了,大少爷。”
    走了一阵,荆枫若似忆起了什么,在一个分岔的路口停住,荆乔巧却还继续往前走,木梗又重重敲上他的脑袋瓜。
    “给我回来!”他没好气的扯开喉咙。“我们今天换条路走。”
    她纳闷的回头。“为什么?”
    “你有问为什么的资格吗?别忘了谁才是主子。”用鼻孔重哼一声,选了另一条街道迈去。
    好奇怪,上课的时间都快到了,他还有空闲晃别条路呀?荆乔巧狐疑地跟着后头东张西望。
    蓦地,她发现这条路上的商店街坊不大对劲,雕梁画栋、五颜六色不说,一间间门口还站了一堆涂脂抹粉、容光照人的漂亮姑娘,伸出雪白的柔美在那儿招呀招的,有的甚至缠住男人磨磨蹭蹭,看得她是目瞪口呆。
    她不自觉地偎到荆枫若的身侧,拉住他的手臂,伞梗再度击中他的头。
    “收起来!”荆枫若脸色大变的低吼一声,她忙不迭将伞收起。
    从小到大什么阵仗没见过,但今天这种怪异的场景,她还是首度遇上。
    “大少爷,”她压低声音。“这儿是什么地方呀?”
    “原来是真的”失神丢魂的荆枫若却喃喃自语。
    “什么真的假的?你到底要不要去学堂上课”
    她话都还没说完,两个款摆腰肢、无限风情的大姑娘凑上前,又拉又抱的缠住荆枫若。
    “公子,咱们翠芙楼佳丽最多也最美,您赏个脸如何?”圆翘屁股一顶,轻易就将荆乔巧那瘦小的身子给挤走。
    “不我不”他有些羞恼的急欲扳开她们不规矩的毛手。
    “哎呀,别害羞嘛,公子您生得可真俊,皮肤这样细白,”在他脸上乱捏一把。“瞧,摸起来又滑又嫩,奴家可爱死了。”
    被挤在路边的荆乔巧,眼巴巴地看自家大少被死拖活拉地进了那间名为“翠芙楼”的店铺里,心里更是着急得不得了。
    怎么办?大少爷被不名人士给拐走了,她该怎么办?
    正混乱思考同时,突听激烈而熟悉的尖叫声白门里传出,紧接着是荆枫若一脸仓皇,捉着凌乱不堪的衣服火速逃出。
    “咱们快走呀!”他惊呼的同时还不忘将她一并拉走。
    不明就里的荆乔巧,被他拉走一直跑一直跑。心想这世上真是无奇不有,被女人堆缠住,原来是这样可怕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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