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又是不?在?银钱上计较的人,所以反而说文溪不?好,手上又翻起?账篇子,漫不?经意的,像是看不?起?文溪过?于小器,“不?过?花几个钱,就是换来?换去,也不?要你去动?手,自有下人去做,你有什么可?抱怨的?随二爷高兴吧。”
    文溪趁她没看着自己,把眼?珠子稍微轻蔑地斜了斜,“奶奶真是大手笔,不?亏是名门大家的小姐,海一样的银子流出去,眼?睛也不?眨一下。要是养得她将来?胃口越来?越大,怎么着呢?把库也搬给她,由得她去花?”
    “她一个人,又没有娘家,能花得了多少?也不?会生孩子。”
    妙真那天?见礼时就表示过?,有疯症,怕带给孩儿,所以担不?起?替历家传宗接代?的重任。如沁为这一点?,又宽了些心?。
    文溪仍不?服,因为那些钱没花到她身上来?。她不?比人家,根本不?大会花钱,除了多打些收拾多裁几身衣裳,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铺张。
    妙真一进门便开了她不?少眼?界,很气?不?过?,“那寇家不?是她娘家?我听说,二爷正要往什么南京织造局去信,叫把什么绸缎生意给寇家做。这还了得么?妇道人家,官场上的事情也掺和进来?了。”
    她受了妙真的启发,也想给娘家哥哥求个官作,昨夜求到传星书房里去,给传星漠然?回绝了。
    如沁晨起?就听见这事,抬头冷笑了一下,“二爷官场上的事,我妇道人家,也没主意,不?好乱说话的。你要是有主意,你去劝二爷,但愿他肯听你的才好。”
    文溪见她不?愿意管,又少拿正眼?瞧自己,只得带着气?告辞回房。她一向自认为比别家的姨奶奶不?同,那些女人要么是丫头爬上来?,要么是行院里赎身出去,都是下贱。她不?一样,是好人家的女孩子,所以一向不?高兴如沁轻视她。
    但也没办法,她的“好”出身在?如沁面前太微不?足道,所以她常在?背地里找如沁的不?好,对屋里的丫头说:“二奶奶性子真是软弱,什么都依着二爷去办。没见像她那样贤惠的,贤惠过?了头,一点?骨气?都没有。”
    所以她偏要做个有骨气?有性情的人,回房来?琢磨如沁最后?那几句话,渐渐受了鼓励,只等下晌传星一回来?,就按到外?头书房里去劝传星。
    传星正要把给南京的信打发小厮递出去,又犹豫了一会。原早就给寇家放出了口风,说尽量去周旋。但拖到如今才要去信,也是因为前些日子闹出那一段风波,生等着妙真进门才肯踏实去办。官中的人一向不?见兔子不?撒鹰。
    这会又因为妙真的态度拿不?定主意了,昨日为这事情问了妙真两句,她倒是事不?关己。寇家的事情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可?别因为这个时候帮了寇家,叫妙真以为是他以利威逼着寇家陷害了良恭。
    他把信搁在?案上,叫禄喜先出去,双手交扣在?腹前静想,想来?想去,又想到妙真那张澹然?的面孔上去。这个女人进是进了他的门,可?心?仿佛没带来?,近近相处了这几日,照旧不?亲切,比从前那种疏离还要疏远些。
    所以他回来?便钻到书房里,偏不?去见她,怕她以为他是非她不?可?。
    他仰着面孔觉得可?笑,就笑起?来?。倏听见娇娆的一线声音,“二爷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笑什么?”
    端正了脸看见是文溪,家常打扮得就光彩动?人的,不?过?如今她那点?动?人在?他眼?里有点?索然?无味。他微笑着向前挨着案沿问她:“你到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没事不?要到我书房里来??”
    文溪把嘴撇一下,“我知道,你在?书房里不?是会要紧的客人就是办要紧的事,不?叫人打搅。才刚我在?外?头问过?禄喜了,说里头没人我才进来?的。进来?也没见你在?办什么事,光是傻笑。”她款款绕着案走近了,撇见桌上的信,就笑:“我昨天?求你的事,你虑得如何了?”
    传星靠在?椅背上睇她,“不?是跟你说了么,你哥哥的事情我做不?了主,官府衙门又不?是我开的,我叫他做官就能给他官做?那我干脆封自己一个一二品的大官做做好了。”
    文溪趁势坐到腿上,两条细柔的胳膊把他脖子圈住,“老爷是吏部尚书,谁敢不?给你这个面子。况且这么芝麻大小的小官职,根本犯不?着吏部委任,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传星稍微后?仰着脖子,隔开她近在?眼?前的脸,笑不?过?心?,“我又不?是金口玉言,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你的手还伸不?长?连南京织造局你都要伸手去管了呢。”
    恰好此刻花信走了这头来?,门前又没个人守着,也没人通传,她哪里晓得里头有人呢,一径就走了进去。冷不?防撞见这场面,她也惊慌,忙又退出门外?。
    文溪心?里猛地一阵恼恨,只得由传星腿上起?来?,走到书案外?头去。传星心?里倒乐得给花信看见,笑着理了理衣裳,叫她进来?,“是妙真叫你来?的?”
    花信面上还很尴尬,站在?门旁暗瞅了文溪一眼?,回道:“问二爷到不?到我们屋里吃晚饭。”
    传星把这问题当做邀请,自然?答应,“你们那里预备了什么好菜么?”
    “二爷若去,自然?要另添好菜了嚜。”
    “叫厨房蒸几只螃蟹,正好看见今日新送了螃蟹来?。你先回去告诉一声,我一会就去。”
    花信临走前又暗瞅了文溪一眼?,看见她浑身的骨头在?案前硬挺起?来?,两个瘦窄的肩头变得像两块嶙峋的石头,又坚又冷。她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妙真受尽偏爱,她做丫头的脸上也十分有光。
    原来?妙真出阁时她还担心?妙真瞥下她,不?想妙真依旧带着她过?来?。知道冬天?要回京去,想着看此刻的情形,将来?跟着回去,在?历家那样体面的人家,请妙真说句话,给她配个有头有脸管事,也不?是难事。
    这厢回到永芳居里告诉了一声,又怀着点?得意抱怨了两句,“我兀突突的走进去,看见二姨奶奶正坐在?二爷腿上说话呢,给我这么一闯,她就不?自在?。那里能自在?呢,好容易趁着这个空和二爷说说话,谁知道我去了。我又问二爷来?不?来?吃晚饭,二爷说来?,她益发不?高兴了,亏得是背着我站在?那里,不?然?面对面,大约都能看见她恨得如何咬牙。”
    妙真自到了这里,闲来?无事,也钻研起?针黹上的事,捧着个绣绷子在?榻上绣条绢子。绣得简直不?能看,但她偏肯下功夫,一双眼?睛就落在?上头,连头也不?抬,“那你照二爷的话,叫厨房蒸几只螃蟹好了。咱们从前在?家蒸螃蟹,都是用米酒来?蒸,大约他们京城的人不?这么吃,你叫厨房用这法子多蒸几只,给二奶奶屋里也送些去尝尝。”
    花信答应着出去,妙真这时候才抬起?头来?看。可?惜人已看不?见了,便又扭头向窗纱上看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结了点?冰花。
    不?一时韵绮端着瓯绿油油的葡萄进来?,放在?炕桌上,自己不?客气?地往榻上一摊,一只手一摸一摸地摸到果?碟里来?,“你怎么还叫花信去请他?”
    妙真眼?里的冰花又融化了,轻轻剜她一眼?,“要你瞎管么?我此刻有我的道理嚜。”
    “我才懒得管,我是为你好噢,怕你得罪了那两位。你才刚进门就日日把着人不?放手,她们心?里不?定怎么恨你呢。你可?别瞧着这几日大家和气?,她们可?不?是省油的灯,二姨奶奶小家子气?死了,一点?蝇头小利也要争个高低,生怕吃了亏;二奶奶更是面上贤良底下尖刻,我自卖进了历家,派给了她,没少受她打骂。她那个人也怪呢,旁人都不?打,专打我。一打起?来?就骂我爹,说我爹做官犯了事,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打你还不?是因为你在?历家没人做靠山,别的丫头都有爹娘亲戚在?里头当差,议论起?来?她面上不?好看。打了你,谁替你说话?”妙真放下绣绷,肩膀扭两下,也摘着葡萄吃,把皮吐在?另一个空碟子里,“我虽然?也没靠山,可?我不?怕,恨就恨好了,恨我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赶我出去,我还要谢她们呢。”
    “看把你厉害得勒!”韵绮也把身子左右摇摇,瘪着嘴学她的动?作,旋即把那空碟子由她面前拖过?来?,不?管她,自己吐皮。
    妙真抬眼?瞪她,瞪着瞪着又笑了。
    她没想到到了历家会遇见韵绮,本来?那天?都觉得心?死了,答应良恭的话自己都不?大相信,想着到了这里,就当是死了。所以从没像那天?一样规矩过?,木头似的盖着盖头坐在?床上,听着屋外?漫天?的喧闹,一颗心?冻住了似的,没有一点?活动?的思想。
    传星在?外?面应酬贺喜的宾客,听外?头的阵仗,不?闹到夜里不?罢休。时间凝结住了,她并不?觉得难熬,也不?觉得好过?,成了个木偶,只是枯燥熬着。
    不?想盖头倏地从底下给人揭上来?一点?,有张圆圆的脸盘子凑在?底下往上瞧她,扇动?着一对亮晶晶的眼?睛,“妙妙,你还认不?认得我?”
    有滴冰凉的眼?泪砸在?韵绮那张圆脸盘子上,她抬手摸了摸,干脆直起?腰把盖头一把揭下来?,立到妙真面前去,“是我啊!你要敢说认不?得我了,我可?对你不?客气?!”
    就有袅袅柔软的晴光照入了妙真的眼?睛,把里头盛的泪水不?停地闪动?着。她忽然?觉得时光是在?倒流,流回到了许多年前的一天?,她和她龇牙咧嘴地互相拉扯头发,都打得对方髻亸坠珥,好不?狼狈。
    不?过?妙真认为是自己打赢了,难得没有哭。因为良恭替她挨了几下,至今喉头到下颌那侧还连着一条细细的疤。
    第98章 缺了还满 (〇一)
    妙真?有时候想, 与韵绮重逢大约是老天爷给她的一点暗示,至于暗示了什么她?一时不能领会。但在这身不由己的境况里,韵绮仿佛是从过去那无忧无虑的?青春里冲出来的?一缕亡魂,到底挽住了妙真的一份天真不肯死。
    不过从前那笑脸上是添上了几分不可捉摸的?深意, 使人看不穿。花信进来时, 看见她?在和韵绮说?话,一抹天?真?的?笑意稍纵即逝, 又平淡地落到她身上来了, “螃蟹蒸好了么?”
    韵绮见她?进来, 也规矩坐起来。花信有意瞟了她一眼, 走到前来回, “蒸上了, 二爷还没来, 这会就摆饭么?”
    “摆吧,他闻见饭香自然就来了。”
    未几两个小丫头担着大食盒进来,花信韵绮皆去张罗饭桌,妙真?移坐桌上, 吩咐花信, “把给二奶奶的?螃蟹用个好看的?食盒装好,你亲自送去。”
    花信挪着盘子随口说?:“我这里摆饭呢,叫个小丫头送去好了。”
    妙真?执意使她?去,“这里韵绮摆就是了,你是我带来的?人, 你亲自去, 才能表我的?心意。你这么个伶俐的?人, 这会连这个道理又不明白了。”
    花信听了她?的?话,只得丢下这头, 亲自往厨房里装了几只螃蟹,提着往正房里去。
    恰赶上这屋里也在摆晚饭,如沁穿着件家常淡粉衣裳坐在榻上,不大有胃口,迟迟不挪到小饭厅里去。花信便垮着提篮盒踅入罩屏内请安,说?明来意。
    如沁瞅提篮盒一眼,目光又慢慢移到她?脸上,“二爷今日也是在你们屋里吃晚饭?”
    见花信点头,她?便竖起耳朵留心去听,可惜永芳居离得稍微远些,听不见。不像文?溪的?屋子,就在她?这院子前头,这里洞门一出去,下一个洞门拐进去就是了,前头就一堵墙隔着。先时他们说?笑起来,她?这里也听隐隐听得见,她?也习惯了去听一听。
    她?又问:“也是吃螃蟹?”
    花信又是点头。如沁只道是传星想着给她?送来的?螃蟹,就微笑起来,“他们自己吃就是了,又何必惦记我。”
    “我们三姨奶奶叫厨房用米酒蒸的?,猜京里不这样蒸螃蟹,所以特地叫送来给二奶奶尝尝。”
    原来不是传星的?意思,如沁那笑容消散了大半。心道把她?的?丈夫霸占了去,还要故意送几只螃蟹来表白表白,明是想着她?,暗里保不齐是来奚落人的?。
    但如何肯表现?出来?反叫丫头取了吊钱赏花信,“多谢你们三姨奶奶,回去带句好。想他们吃螃蟹必吃酒,嘱咐二爷不要多吃,这个天?燥热,吃多了酒越发添些燥意在心里。”
    花信得了钱,好不高兴地告辞出去。
    到洞门外头,给文?溪的?丫头瞧见,也不和她?招呼,跑回房和文?溪说?:“别瞧咱们这三姨奶奶成日在屋里不大出门,倒是眼光放得远呢。一定是叫她?那丫头赶着来奉承二奶奶,我方才撞见那丫头从二奶奶院里出来,高兴得很呢,想必是得了赏。”
    这屋里也是饭桌寂寞,文?溪因为下晌的?事倒了胃口,提起这个,更?气得吃不下,直把箸儿拍在桌上,“下午我在外书房和二爷说?话,那花信冒冒失失地就闯进去,我还当她?是眼神不济,原来人家眼神好着呢,只是单不把我放在眼里!二奶奶就罢了,同是姨奶奶,也要分?个先来后到,我是先来的?,她?怎的?不来孝敬孝敬我?!”
    跟前这丫头也酸,“谁叫咱们娘家穷呢,人家娘家,要么是做大官的?,要么是做大商人的?,哪里比得起?瞧人家的?丫头,穿金戴银的?,比平头百姓家的?小姐还体面些。”
    文?溪这里恨得咬牙,妙真?那头倒是一片祥和气氛。传星因见妙真?自过门后就只爱在屋里闷坐着,少往园子里去逛,料她?还是为前头良恭的?事情放不下。自己却不能提起,妙真?都未说?,他只能装不知道,要是给她?觉得他知道太多,少不得要把事情牵扯到他身上来。
    因此明知症结根本,偏不能说?起,便在饭桌上故意说?了几个笑话给妙真?听。妙真?听了“哼哼”笑两声,表示她?听见了,然?后照旧低头去剥她?的?螃蟹。
    她?剥得不好,螃蟹壳太硬,又嫌麻烦不用手边的?家伙。传星看了片刻,就把她?装螃蟹的?碟子端到跟前来,“我给你剥,你先吃点别的?菜。”
    他一面拿小小的?鎏金锤敲着螃蟹壳,一面抬着眼皮窥她?,她?果然?坦然?地在那里吃别的?菜。妙真?是给人服侍惯了的?,从前曾太太不少教?她?如何侍奉丈夫,但不过是言传,不大有身教?。他们尤家本来就没有那个气氛,顶多看见曾太太给尤老爷更?衣端茶。夫妻两个常说?起来要吵几句,曾太太动不动就要板着面孔教?训他几句。
    妙真?和安阆定亲后那几年,倒是预备着收起性子做个体贴贤惠的?妻,但后来碰见良恭,又把她?那点“打算”给惯散了,没了那个心。到后来又是邱纶,那个人更?像个孩子,不在意这些零碎的?体贴,他唯独要她?陪着他玩闹,永远不长大。
    落到传星这里,更?不得了,她?是一点不顾忌,随他喜不喜欢高不高兴,都是一副“有本事就赶我出去”的?态度。如今这世道,一个女人连家都不怕失去,那简直是叫人没奈何。她?又不怕流离失所,又不怕没钱,又不怕没人照管,反正这些她?都经历过了。
    所以传星没有再能要挟她?的?地方,唯有讨好。讨好过后,自己又后悔,不该替她?做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的?,她?愈发要得脸了。但是自己心里却在这零零碎碎的?小事里得到一种?满足和快乐。
    螃蟹的?肉都给细细剔在碗里,他把碗搁回她?面前去,故意不说?什么。这时候再要说?什么,简直伤男人的?体面。
    他不说?,妙真?倒说?起来,“有一年我去常州,在无锡逗留了一段,是借住在一位姓韦的?老爷府上。那时候他们隔壁住着位京城来的?公子,是不是你?”
    传星把花信瞥一眼,花信暗暗摇头,他又看了眼韵绮,想必是韵绮和妙真?聊起来时说?破的?。
    给妙真?瞟见,恰好也佐证了她?心里的?几分?猜想。当初在昆山,也许和传星根本就不是什么“顺路”,就是花信有意和人互通,趁她?犯糊涂,把她?拐骗到了湖州。她?心里更?恨了花信一些。
    但她?捺住没提,只说?:“我和那位公子说?过几句话,这些时听你的?声音和腔调,越听越觉得耳熟。而且我从无锡走那天?,大约是碰到了二奶奶的?马车,我看见有个人像韵绮,今天?想起问她?,果然?是她?。”
    “这可不就是天?赐的?缘分??你看,兜兜转转,你还是落到我身边来了。”传星有意无意暗笑她?当初骗她?的?事,胸口挥发着一丝得意。
    妙真?没理他,把剩下的?蟹肉拌在饭里,用白瓷汤匙舀着吃。传星唯有在她?吃饭的?时候才找到她?从前那份烂漫的?影子,有点孩子气,永远不能长大,吃饭像是在报仇,大口大口的?,把腮帮子鼓起来,很是可爱。
    在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女人身上能发现?一份自然?而然?的?可爱,实在是难得的?事。他心里喜欢,又替她?敲起螃蟹来,转头说?起别的?,“给南京织造局的?信我写好了,这两天?就送出去。”
    妙真?胀着腮帮子漠然?道:“你不要告诉我听,不关?我的?事。姑父有本事嚜早就得了这差事,也不必靠你。要是没这个本事,就是靠你得了这差事,将来出了什么岔子,又怪谁?可别怪到我头上来,我在里头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你们的?买卖。”
    传星瞅她?一眼,温柔而笑,“这怎么是买卖?这是亲戚间的?情分?。”
    “这怎么不是买卖呢?”妙真?提着箸儿望向他,冷笑了一下。但因为她?鼓着脸,冷笑也是可爱的?。
    传星自知理亏,自然?也不再多讲,怕扯出更?多余的?矛盾,妨碍妙真?对他感?情的?发展。他莫名有这个信心,相信妙真?不假时日就能待他柔软依恋起来,毕竟他有以往的?经验,觉得女人很擅于向眼前的?生活妥协。
    次日信还是照旧送往南京织造局去,不过传星听妙真?的?话里的?意思,大约是因为良恭的?事情对寇家怀着些怨言,不大肯管他们家的?事。因而他也懒得费心去周旋,将里头的?言辞改了几句,态度不怎样明确,既敷衍了寇家的?面子,事情还是交给南京织造局自己定夺。
    南京那头得了消息,只把明年一笔十万匹缎子的?生意交由寇家。寇老爷八月里打南京回来就不高兴,和寇渊抱怨,“十万匹缎子对朝廷来说?不过是小买卖,就给咱们这一笔,连契书上也只写明了这一笔,看那样子做完这一笔就没有别的?生意再给咱们做了。”
    寇渊自休了杜鹃后,一向有些闲话,他特地借了传星的?威势把杜家叔父弹压了两回,才渐渐止住些风言风语。想不到一事刚平,一事又起,坐在椅上几度攒愁,“历二爷不是给南京去信了么?”
    寇老爷气得直吹气,“那罗大人说?,这还是看的?历二爷的?面子。还说?我们家的?造的?料子不是上品。哼,咱们寇家在湖州也是数一数二的?丝绸大户,难道咱们的?手艺还差?我看不过是要讹钱。”
    “他们张口太大了,本来也是因为这个才走历二爷的?门路。”
    寇老爷歪眉斜眼道:“嘿,这回倒卖了历二爷一个面子,原先要二十万,这回松了口,要十五万。”
    寇渊把手蜷在扶头两边,“十五万也太多了,我看还是叫娘去瞧瞧大妹妹,叫大妹妹再跟历二爷说?和说?和,请他出面再压一压南京那头。”
    隔日寇夫人果然?就带着鹿瑛往传星那宅院里去了,万万想不到吃了个闭门羹,进了这里的?门,却没见着妙真?,只被请到外院会客的?小花厅上坐着。
    不一时韵绮到厅上来说?:“三姨奶奶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说?多谢姑妈妹妹惦记,等她?好了就到府上去。”
    寇夫人和鹿瑛皆是面面相觑,不敢信妙真?不出来见,只当她?是真?病了,转问妙真?得的?什么病。韵绮只道:“近来夜里风凉,她?没留意,依旧穿得薄薄的?在风口里坐着,吹得人早上起来就说?头痛,连午饭也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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