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歌剧院,晚七点。
    徐青野拿着两张入场门票在检票。
    梁殊住院忌口了很久,这次有机会进城,和几个以前的同事去约了顿火锅, 赶在演出开场前才终于赶过来。
    小跑着过来的时候气还没喘匀:“昨天不是说不过来了吗?怎么又突然想来了?”
    徐青野:“明天要回医院,今天出来透透气。”
    梁殊眼角抽了抽,心道还有比眼前这歌剧院更闷的地儿了吗?
    她坐下的时候,顺手接过了徐青野手上的票根, 两张很好的位置,进来检票的时候梁殊就感觉到了, 她目测这个位置到舞台中心也就不到五米。
    梁殊:“韩棠昨天给了你两张门票?”
    徐青野:“一张,这两张是周老师给的。”
    梁殊恍然:“我差点给忘了, 周老师还是贺敛的亲小姨, 这又都是什么孽缘。”
    徐青野听见梁殊的描述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孽缘?’这个形容倒是形象。
    “那贺敛会来吗?”梁殊好奇。
    “贺敛?”徐青野摇了摇头:“不知道, 或许会吧。”
    她和贺敛现在就像是两条交叉着的线, 一旦过了交集的结点, 后面就算再有什么相遇,也只是推着两个人渐行渐远罢了。
    她不再存有什么不该有的期待。
    歌剧院里的灯光逐渐变得昏暗,只有舞台上那一片是清楚的亮色,台上的布景着实抓人眼球,徐青野看得专注。
    梁殊对这种高雅艺术不感兴趣,注意力也不在这里。
    除了在韩棠出场的时候,她找徐青野确认过哪个是她,后面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坐在她们周围的观众身上。
    她们票的位置很靠前,如果贺敛来了,肯定就坐在她们附近的位置。
    梁殊心不在焉地四处看,本来也只是无聊地打发时间,最后还真被她找到了,贺敛在内部人员工作席,难怪她找了半天都没有。
    梁殊捏了捏徐青野的手,小声说:“阿野,你看那个是不是贺敛,他真的来了,他边上好像还坐着一个女人。”
    徐青野顺着梁殊指着的那个方向看过去,最先看到的并不是贺敛,而是周徽柔,贺敛的妈妈。
    她侧脸的轮廓看着和周老师很像,体态比起周老师还有优雅许多,脊背挺直,黑暗中也可以看到脖颈处天鹅般的线条,她手上还抱着捧花。
    “是贺敛的妈妈。”徐青野收回视线。
    梁殊尴尬地‘啊’了一声,那束捧花她也看见了,心中猜测着周老师的姐姐应该也属意韩棠做自己的儿媳妇,终于彻底不再提这件事。
    但她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心里想得是不要打扰阿野看表演,不要打扰阿野看表演!
    但她就是看不惯徐青野坐在台下当观众,韩棠在台上满身光芒。
    她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又捏了捏徐青野的手,想同她说些什么,就见徐青野先一步指了指他们位置一侧的安全出口,示意她现在要出去。
    梁殊早就坐不住了,见徐青野起身,她也紧忙拎着东西跟了出去。
    出来才发现徐青野并不是想走,只是为了接一通电话。
    两个人走进了消防通道的楼梯间。
    梁殊还想问是谁,见徐青野比了一个摆手的手势,看看有些心虚,不用想也知道来电人是沈弯,徐青野已经出来有几天了,沈弯那边一定是在催她回去了。
    沈弯说三天之内一定要回去,今天刚好是第三天。
    电话通了很久,梁殊无聊地已经开始刷朋友圈了那边才挂断
    梁殊:“沈医生让你什么时候回去?明天?”
    徐青野无奈:“今晚。”
    “怎么催的这么急,要不还是打个马虎眼,明天苗苗一早就来接我,到时候就送你回去?”
    徐青野这次出来的匆忙,回桔园也只是匆匆地去拿了一次票,依照她的想法,今天既然已经留到现在,肯定是明天早上再回去。
    可是……
    徐青野苦着一张脸:“今天晚上是沈医生的夜班,他说晚上等着我回去。”
    “那我们现在走吗?还是回去看完再走。”
    如果和医院里的枯燥生活相比,梁殊突然觉得在这里看完一场芭蕾舞演出也不是什么难熬事了,毕竟她也是刚出院不久,对个中滋味深有体会。
    徐青野本还在纠结这件事,已经走到楼梯间门口的梁殊突然撤回了几步,给徐青野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站在了门上玻璃窗看不见的那个角落。
    这样突兀的动作让徐青野有些愣怔。
    她疑惑地看向梁殊,但配合的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朝着门那边指了指。
    梁殊用唇语比了两个字。
    是贺敛?
    徐青野的动作放得更轻了,连呼吸声间隔都拉长了些,身子绷着,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怎么会这么巧?
    她们缩在角落等了几秒。
    外面先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徐青野就听见了一道陌生的女性声音。
    “阿敛,你觉得我们这次的演出怎么样?你也有很久没有来看过了吧。”
    贺敛:“两年,上次看是陪您去莫斯科。”
    “原来已经有这么久了,那次去表演的首席中还没棠棠,棠棠比我想象中的还能吃苦些,这次她提前回国,你们有见过吗?”
    贺敛没有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女人的话。
    女人的话迂回了许久,最终还是切入了正题:“我还在华盛顿的时候就听你秦姨说了,你托她找人订了一枚求婚戒指,是有心仪的姑娘了吗?”
    徐青野听见这话后心跳像是漏跳了一拍。
    梁殊有些惊讶地指了指那道楼梯门的后面,一时间甚至失去了表情管理,对着口型询问徐青野。
    “是真的吗?”
    徐青野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梁殊还想再追问,但想起他们现在说话不方便,于是也只能作罢。
    听外面人对话的时候愈发的仔细了。
    对话仍在继续,女人的声音极其温柔,只听着就知道是一个情绪稳定且优雅的女人。
    “不方便和妈妈说吗?那可以告诉妈妈你喜欢的人是韩棠吗?”
    这次贺敛回答的倒是斩钉截铁:“不是。”
    周徽柔虽然对这件事早有预料,但语气中还是有些失望:“那你对棠棠……”
    “只是朋友。”
    贺敛显然并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后面对周徽柔的态度虽然还算恭敬,但回答的字数却变得愈来愈少。
    周徽柔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情,他不愿意多说,就算她想问也问不出来。
    她这次叫贺敛出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所以她也只是有一瞬间的失落,就恢复如常。
    周徽柔在这里有一间临时休息室,有些话是关于他父亲的,站在这里说也不方便,所以提议去休息间。
    贺敛‘嗯’了一声,离开之前余光扫了眼楼梯间的位置,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梁殊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远了,胸口上下起伏,终于敢尽情地呼吸空气了。
    但说话声还是压到最低,看向就这么安静站在台阶上的徐青野:“什么情况啊?贺敛准备求婚,和谁?”
    “首先排除韩棠。”
    徐青野:“不知道。”
    梁殊这个人,在这种事情上尤其敏锐,贺敛和徐青野在一起也有一阵,她也见过贺敛几面,对贺敛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个人身边就没怎么出现过其他的女人。
    除了徐青野,可能提及次数最多的女人就是这个韩棠了。
    但不是韩棠,那答案……
    徐青野推门从楼梯间里走了出去,经过演出厅入口的时候,里面还在想着变奏曲的声响。
    她没再进去,而是朝着剧院出口的位置走去。
    梁殊哪里能这么就把徐青野放走,跟着走了两步,直接拉住了徐青野。
    “阿野,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走了?”
    徐青野抬眼看着这次演出四处张贴的海报,其中有一张汇集了这个舞团巡演世界各地的落幕合影,这里并不是最后一站,却是离她最近的一站。
    徐青野吸了吸鼻子,仰头:“嗯,走了。”
    梁殊莫名地替徐青野觉得遗憾,她拉着她的手腕始终都没放开:“阿野,如果是真的,贺敛真的准备和你求婚呢?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徐青野由着梁殊这么拉着她的手,抬眸的同时用手指点了点墙上的那个海报,正中间的韩棠头顶王冠,演出服的每一层都精细地缝制着金线和珍珠,一个动作甚至可以看到她若隐若现的蝴蝶骨,就像是才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而今天的演出,韩棠是主角,她在与贺敛的这场故事里,短暂地停留过,但她自始至终对自己都有一个很清楚的定位。
    她是配角。
    “在合适的时机退场不好吗?”徐青野低声喃喃地问,问梁殊也是问自己。
    梁殊也终于不答话了,她终于知道,不止是她自己,徐青野何尝不是在这种悬殊的感情关系中清醒的沉沦呢?
    徐青野见梁殊沉默。
    平静地问:“再坚持一下就可以吗?你看,连你都迟疑了,谁又能无畏向前呢。”
    她也私心不想让贺敛为她走一条难走的路。
    剧院里熟悉的退场舞曲响起。
    徐青野深深地看了眼梁殊,平静地说:“是时候该离开了。”
    第46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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