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我们而言,无疑是这一段阴沉的时光里唯一的一线光亮。
    为了回国之后的生活,杨铎拜托我们在碧桂园给他看房子,我本以为他回来后,中国区的业务重任就会从我肩上卸下来,但杨铎却表示回国只是为了让徐佳怡和我们更好的在一起,并非为了工作。
    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重任,但我的产假却一直休到了一年以后。
    最让我犯难的是,沈洋大清早就把所有的工作都和谭君交接了,至此,谭君正式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在我产假期间,我所有的工作都由他来帮我代做,而我只需要在背后出谋划策便可。
    我更担心的是沈洋今后的生活,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亲要赡养,还有领养的孩子要抚养成人,所以我极力的劝说沈洋成为我的助理,但他却心意已决。
    “黎黎,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可能你会觉得我没有人情味,但我真的不喜欢这种南征北战的生活,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就想回归家庭,陪在孩子身边,陪在母亲身边,那些所谓的雄心壮志,都比不过实实在在的生活。”
    看着沙发里一脸坚定的沈洋,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刚毅,这和从前畏畏缩缩的沈洋相比,让人看着舒服多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虽然说作为我的助理可能工资不够你大富大贵的。好歹也能让你养家糊口,加上你的业务能力,提前那方面我可以跟杨董申请再调高一点。”
    我才说出口,沈洋就笑了:
    “曾黎,我实话跟你说吧,之前我总想着要恕罪,替自己恕罪,替余妃恕罪。她毕竟是我爱过的姑娘,虽然她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但我尽全力的去爱过她,我不后悔,现在我就想过自己的生活,没有忏悔,没有救赎,只有简单和平淡。”
    其实我也知道,不论是杨铎还是公司里的人都向我反映过,沈洋在外面并不被人看好,一些戳脊梁骨的人都在背后说他是个吃软饭的,而且吃的还是前妻这碗软饭。
    所以我也没有再强迫他,轻松一笑,伸出右手:
    “夫妻五年,同事一场,握个手吧。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亲人,只有亲情,没有亏欠。”
    沈洋也站起身来,长舒一口气,温热的手紧握着我:
    “曾黎,你是个善良的女人,谢谢你。”
    后来我才知道,沈洋从我这儿离开之后,买了一辆小车,从此过上了开滴滴打车的生活。
    我们的婚姻从滴滴打车结束,而他的新生活,却从那个终点开始向前出发。
    在为他感到欣慰的同时,我也在反省自己,随波逐流的生活过了那么多年,或许每个人都需要一点点的叛逆加上百分百的勇气,去尝试自己想过的生活。
    张路离开的第四天,那个阴雨缠绵的下午,韩野和傅少川带着秦笙,也代替杨铎和徐佳怡,带着御书和佳然的遗照去见了余妃最后一面,我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余妃在面对这么多年的感情和亲人面前,到底会不会有最后的悔悟。
    回来的时候秦笙的双眼微肿,哭着说余妃已经四天没合眼了。
    这或许就是最后的煎熬吧。害怕一觉睡过去,生命就到了终结的时候。
    与她一起等待着倒数的,还有我们。
    只是我们最先等来的不是她的死讯,而是沈冰。
    她离开的那天给我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再一个明天,下一世人间,我愿做个好人,陪在你们身边。
    抱着她骨灰回来的是沈冰的妈妈。在这个世上,她失去了沈冰,就剩孤零零一人,刘岚把她接回了自己的家,我们都以为沈冰是毫无牵挂离去的,但是沈妈妈给我们看了沈冰死时的图片,她是被人活活鞭打致死的,就为了满足裘富贵那变态的欲望。
    但是裘富贵给出的说法是沈冰是精神恍惚从阳台上失足掉下来摔死的,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警察也以不小心失足身亡做了最后的结论。
    沈冰的一生,就这样凄凄惨惨的收了场。
    我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和黑夜说说话了,韩野和秦笙去医院看小措,我坐在飘窗上看着这个城市的夜景,在雨中显得那么冷清孤寂。
    “妈妈。”
    稚嫩的声音在我耳旁,我擦了擦被泪水肆虐的脸庞,回过头看见小榕抱着泰迪熊站在我旁边。
    我拍了拍飘窗的毛毯:“小榕,坐上来吧。”
    小榕坐在飘窗上,伸手过来给我擦泪:
    “妈妈,你为什么哭了?是因为爸爸丢下你陪小措阿姨去了吗?”
    我挤出一个微笑,摸摸他的头:
    “再过一个多月弟弟就要出生了,小榕,你想给弟弟起个什么名字?”
    小榕耷拉着脑袋看着我:
    “妈妈,爷爷给弟弟起了个名字,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听秦笙说起过。她去医院看望韩泽的时候,韩泽正在苦恼给孩子起名字的事情,在韩泽的心里,小榕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但他对小榕的感情是真挚的,可小榕的名字不是他起的,妹儿是他的亲孙女,名字也不是他起的。对于这个小孙子,他想留一个念想。
    就算秦笙不来问我,我也是要跟韩泽说这件事情的,他是孩子的爷爷,这个名字让他起,再合适不过了。
    “爷爷起的名字,妈妈肯定喜欢,你说来听听吧?”
    小榕半跪在毛毯上,两手摸着飘窗看着外面,指着楼下说:“爷爷在院里种了一棵树,他希望弟弟能够像小树一样茁壮成长,所以爷爷说弟弟就叫韩嘉树,妈妈,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韩嘉树。
    我轻声念了好几遍韩嘉树这个名字,小榕满怀期待的看着我,等待我给出的回应。
    我故意冷着脸看着他。小榕急了,连忙安慰我:
    “妈妈,爷爷说了,要是你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爷爷还起了别的名字,我说给你听听。”
    我伸手嘘了一声:
    “小榕,妈妈很喜欢这个名字,弟弟。你听到了吗?爷爷给你取的名字,你以后就叫韩嘉树了。”
    小榕开心的从飘窗上下来,笑着说:“妈妈,我要打电话告诉爷爷这个好消息,妈妈早点休息,妈妈晚安。”
    韩泽也是煞费苦心了,韩嘉榕,韩嘉树。榕树。
    榕树具有“独木成林”、“母子世代同根“的特性,最能代表我国各民族大家庭“同根生”的寓意。韩泽取这个名字,也是想告诉我们,不管小榕是谁的孩子,从他开口喊我妈妈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我的孩子,是我肚子里孩子的哥哥。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小榕来过屋里之后,我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我给张路发微信,告诉她孩子的名字已经有了,张路很快就给我发了语音过来:
    “太可惜了,太遗憾了,我还准备恶补一下我的文化知识,给我干儿子取个名字呢,不过韩嘉树这个名字我喜欢,但我要说好。孩子的小名得我来起,黎黎,你猜我现在到了哪儿?”
    我仿佛已经闻到了一股来自于布达拉宫的味道,不管张路走多远,我都能猜到。
    当我问起孩子出生的时候她能不能回来,张路却一再的向我道歉。
    我想,疗伤也是需要时间的吧。
    倚靠在飘窗边,屋子里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但我就恍了一下神而已,韩野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我身后,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朝着他靠了过去。
    “韩叔,你听,雨落的声音,多么铿锵有力。”
    韩野低头在我的头发上留下一吻:“世间万物都是有力量的,黎宝,都十点半了,你怎么还不睡?小榕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坐在飘窗上很难过的样子。”
    我伸出双手环抱着他的腰:“我不难过,我只是听着雨落的声音在想你,我在想如果我们没有相遇,是不是会有另外一个女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经历我所经历过的一切。”
    韩野紧紧抱着我:“不会,就算有,她也不会和你一样。她肯定是甩给我两个大耳光子,然后丢下一句,王八犊子,滚远点儿,别让我看见你恶心。”
    我知道,在韩野的心里,那一段他缺席的时光会成为他内心里永远的愧疚。
    可他并不知道,爱人之间有时候就需要一点亏欠和愧疚。才能更好的经营一段感情。
    而我特别感激他离开的那一段时光,在失去他的日子里,我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内心,没有一丝的牵强,我就是真真切切的爱着他。
    未来不知道能走多远,但我会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告诉他,我爱他。
    这样的雨夜,因为有他而格外的温暖。
    时针滴滴答答的从沉睡中。在欢笑里,和无言中溜走。
    第七天,十一月四日,宜入殓,安葬,移柩,立碑,破土。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北方已经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而我在南方的艳阳里,瑟瑟发抖。
    早起的时候站在阳台上,看见韩野和傅少川,还有秦笙三人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四下沉默,相顾无言。
    御书,天堂下雪了吗?
    若是雪下的很深,你那条粉碎的右腿还会不会疼,但是你别怕,坏人是要下地狱的,你在天堂可以慢点走。
    我仰头望天,阳光温暖的照在身上,如同御书的小榕,缓缓入心。
    我不知道我闭着眼睛对着天空冥想了多久,只知道一低头的时候,看见傅少川从石凳站起身来朝着屋外狂奔,韩野和秦笙紧跟其后,双双奔向大门。
    ☆、184.故人归故里
    “三婶,三婶。”
    那一刻的眩晕持续了好几分钟,三婶从屋里出来扶着我:“黎黎,你别急。”
    我紧抓住三婶的手:“发生什么事情了?”
    三婶沉沉的一声叹息:
    “陈晓毓死了。”
    我惊吓的后退了两步,三婶扶着我:“黎黎,你要保重身子。”
    此时的傅少川和韩野等人都已经开车朝着医院狂奔而去了,我对着楼下的徐叔喊:“徐叔,去开车,我马上下来,我们去医院,快去。”
    三婶劝了我几句,但我必须要去。
    就算是为了张路,我也要去看陈晓毓最后一眼。
    三婶和徐叔拗不过我,只好开车带我去了,为了赶上傅少川他们,我让徐叔上了一段高速,从星沙回的市区,因为徐叔开车比较稳,所以我们也没有比傅少川他们提前到,刚好两辆车在医院门口碰上了。
    见到我下车,秦笙十分惊奇,但我们都没说什么,直奔病房去了。
    医院等着我们来见病人最后一眼,然后才把病人送到太平间去。
    在病房门口,脚步匆匆的三人都心照不宣的慢了下来,门口围着警察和法医,好几个医生和护士也都在外面,陈晓毓的主治医生长长的叹了口气:
    “很遗憾,请节哀。”
    病房门口是紧关着的,主治医生拦住傅少川和韩野:
    “你们二位请在门口稍等。两位女士先请吧。”
    傅少川和韩野都疑惑医生为何要这么说,但是傅少川对陈晓毓的情况最为了解,也拦住韩野,目光直盯着我:
    “或许会很残忍,秦笙可能没有你这么好的心理素质,曾黎,拜托了。”
    对于他们的话,我似懂非懂。
    秦笙都有些惶恐的站到了我的身后,我对着紧闭的门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论看到的是什么,都要冷静,不光是为了大家,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屋子里弥漫着的血腥味却还是浓烈的让我难以承受。
    进屋之后我关了门,秦笙迈开步子就想跑,被我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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