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时间线来看,梨白是在8月2号那天晚上将稿子发给佟童的,而发给张垚垚的时间,是在8月2号的早上。
    这样一对时间,佟童确实傻眼了。张垚垚总算赢过佟童一次,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郝梦媛捋了捋头发,说道:“张垚垚,他给你编剧发这些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啊?”
    “要是说过了,我还会用吗?”张垚垚说道:“听编剧说,他从很早之前就在网站上看过梨白的小说,虽然只有一篇,但他一直念念不忘,所以才会跟梨白约稿。《双生》只有五千字左右,但我们还是花了一万块钱的稿费,算是买了他的版权。对了,你给了他多少稿费啊?”
    ……
    张垚垚开出的价格是千字2000,佟童给的是千字100。所以,这对比的确让佟童有些抬不起头来。不过,他还是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支付的稿费是你的二十分之一,你的确大方,我自愧不如。”
    要是佟童自惭形秽就好了,或者恼羞成怒就好了,到他却如此坦然。在张垚垚看来,佟童的身体里像是住着一个老者,无论什么情况,他都是这样坦荡无畏。
    张垚垚失去了一个挖苦的机会,为此很不开心。正在此时,梨白总算回复了佟童的信息,他说,正在上课,不方便接佟童的电话,只能通过文字解答。
    在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之后,梨白发了好几个“微笑”的表情,回复道:“一万块钱的版权费,在哪里呢?他们连卡号都没跟我要,把钱打给谁了呢?”
    佟童急忙说道:“是吗?可你的确先把稿子发给他了啊!”
    “是的,那个叫‘困困’的人联系了我,问我可不可以发一个原创小说给他。我说暂时没有,只有一篇想要投稿的。他说没关系,只要是新的,哪怕在别处发表,也没关系。我又跟他强调,我已经决定投稿了,这篇《双生》不能用作商用。他说没问题,如果用的话,会提前告诉我。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通知我。”
    佟童问道:“既然已经有人想用了,你为什么还要发给我?”
    “因为我喜欢‘刺芒’,我想跟情投意合的人合作。”
    说实话,看到这一段,佟童还是很感动的。他表达完了感动,又轻轻责备道:“那你也不该一稿多投啊!”
    “我是失误了,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无耻。”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梨白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道:“我就想捉弄他们,那个困困,我太了解他是什么人了。我就想虚晃一枪,杀他个措手不及。”
    佟童又回复道:“那你怎么那么肯定,你一定能治得了他?”
    “并不十分有信心,这里面有太多巧合,比如,你俩都看上了我的文章,困困也一如既往地可耻。不过,我一直相信你,你会保护作者,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所以,我真的不是利用你,一切都离不开巧合。”
    佟童如释重负,他就知道,他没有看错人。他将一部分聊天内容给张垚垚看,张垚垚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红了,他暴躁地转了好几个圈,说道:“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到底谁在说谎?”
    早已经立秋了,风变得凉爽起来,但蚊子依然肆虐。张公子被咬得受不了了,拉着他们到会所里坐会儿。佟童和郝梦媛都不打算进去,但是为了迁就张公子,他们还是顺从地跟了进去。
    休息区有一个诺大的酒吧,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张垚垚很从容地翘起了二郎腿,招了招手,就有服务员过来问他需要什么服务。张垚垚微微抬起下巴,佟童便说道:“我开车来的,什么都不能喝。”
    张垚垚继续抬下巴,问郝梦媛:“郝老师呢?”
    郝梦媛也疯狂摇头:“我本来就不喝酒。”
    “既然来了,好歹喝一杯嘛!这里的香槟很不错,要不要尝尝?”
    郝梦媛依然拒绝道:“谢了,但是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还是不喝了。”
    张垚垚勾起嘴角,邪魅一笑:“谁说只有庆祝的时候才能喝香槟?对女生来说,香槟才是相伴一生的好朋友。玛丽莲梦露都说过,只有香奈儿五号和香槟不会抛弃我。”
    说罢,他还眨了眨眼睛,郝梦媛差点没被他油腻死。
    这些风月场上的知识,他懂得比谁都多。要是把这股劲头用来看看书,学学习,他大概也就不会那么无知了。
    张垚垚说到这份上了,郝梦媛却依旧严防死守:“对不起哦,从安全角度考虑,在陌生男子面前,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张垚垚大失所望:“好不容易请你坐坐,你连个让我破费的机会都不给。”
    郝梦媛心想,或许把“破费”改成“装逼”更确切一些。
    张垚垚不死心,又问道:“那也不能干巴巴地坐着,也不能只喝白开水啊!”
    “那,我想要一瓶营养快线,菠萝味的。”
    ……
    郝老师的要求并不高,但角度刁钻。张垚垚无奈,只好点了两杯鲜榨果汁,总算把钱花出去了,他心里才舒坦了一点。
    佟童本着解决问题的原则,不想看他装腔作势,只想快点谈完快点儿走。他催促了几声,张垚垚却慢悠悠地说道:“佟老板,办事不能这么催,也不能这么直接,否则很容易把人逼急了。”
    佟童常年在校园里待着,办事的弯弯绕绕,他自然是明白的,但他不愿惯着这些毛病,更不想让张垚垚教他做事。他脸色阴沉,说道:“你还是快给你的编剧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吧!”
    张垚垚一直在跟“困困”聊着微信,因此不耐烦地白了佟童一眼。困困说,他忘记梨白跟他说什么了,当时打的语音电话,他没往心里去。
    困困生怕张垚垚责骂他,发了一连串信息过来:“他当时说了什么,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再说,口说无凭,凭什么相信他?反正,他是先把稿子发给我们的,再发给别人,就是不对。”
    “那稿费呢?打给人家没有?”
    “还没有,这种小作者,不能太惯着。我们用他的,已经是看得起他了,稿费肯定会给他,不用着急。”
    张垚垚头疼,采取了一种更隐秘的姿势,回复道:“可是他说,他又给你发了信息,让你不要用。用的话,一定要跟他打声招呼。”
    困困说道:“我怎么不记得了?可能信息太多了,看到了也就忘了。”
    要是困困在跟前,张垚垚能用手机打爆他的头。佟童坐在对面,通过表情来揣测事情的进展。而张垚垚在犹豫,如果死不承认,事情会变得怎么样?如果这件事交给爸爸处理,他会不会把罪名都推到梨白身上?
    “垚垚,在干嘛呢?半个多小时了,还没忙完?”
    几个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中年男人站在张垚垚后面。他的身材保持得非常好,t恤贴在身上,隐约能看到腹肌的轮廓。他的个子很高,手腕上戴着一块有着深蓝色表盘的奢侈品手表。他脸庞的轮廓很鲜明,五官很好看。哪怕上了年纪,他依然是一个很帅气的人。
    张垚垚回过头,说道:“唔,舅,那个……我拍的视频出了点儿问题,等解决好了我再进去。”
    张垚垚说完,并没有得到“舅舅”的回复。“舅舅”的目光越过他,直直地落在某个人身上,而那个人,正是佟童。
    佟童也以同样的方式盯着他,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张垚垚好奇地问道:“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对面那人,是张垚垚八竿子勉强打得着的“舅舅”,但他却是佟童的至亲,他的亲舅舅苏子龙。
    佟童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从妈妈到孟老师,以及他的“走失”。但是郝梦媛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大声道:“佟老板,咱们得快点回去了,小庆还在等着你呢。”
    佟童知道,她这是在变相地提醒他不要冲动。但是他忍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碰到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苏子龙感觉到了他身上浓浓的杀气,但他并不害怕,他笑道:“这位先生似乎对我有很多敌意啊!”
    如果不是郝梦媛拉着,佟童早就一拳头打得他鼻血横流了。
    他冷静了片刻,也不急不缓地说道:“大概,也是因为你本身就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说话间,两个壮汉围了上来,似乎时在确认“苏总”有没有事。苏子龙像是绝世高手一般,淡然一笑,说道:“不必紧张,你们不要吓着小孩子。”
    “去你 妈的小孩子!”佟童一脚将果汁踢飞,果汁不偏不倚地洒在张垚垚身上,杯子则撞到了沙发上。张垚垚骂骂咧咧,苏子龙也吃了一惊,佟童却并不满足,指着苏子龙大骂:“你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还在这里装清高,你也配!”
    目光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苏子龙很难伪装下去,他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佟童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一点都不打怵,梗着脖子,大声嚷嚷:“你对孟星河做了什么,你敢说出来吗?”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苏子龙的两个保镖挽起了衣袖,眼里微微泛起了蔑视的光。佟童不怕跟他们打,脑子一冲动,什么都忘了。
    张垚垚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场战争到底跟自己有没有关系,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郝梦媛再也不避嫌了,她死死拉住佟童的胳膊,说道:“你要是动手,就得蹲监狱。佟童,我求求你了,别冲动。”
    郝梦媛的苦苦哀求,让佟童找回了一丝理智——他是来跟张垚垚追责的,不是来滋事闹事的。
    见他神色有所松动,郝梦媛又劝道:“佟老板,老日方长,一定要忍……啊!”
    郝梦媛话音未落,却惨叫一声。原来,一个高尔夫球从二楼垂直落下,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她的背上。
    苏子龙抬头看了一眼,说道:“恐怕是我儿子没拿稳,碰巧砸到你了,真是抱歉啊!”
    这个巧合,真可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但郝梦媛看起来似乎并不在乎,她依旧冷静地说道:“我相信这只是个意外,我也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提醒你,从这里看,二楼的玻璃围栏大概只到成年人的腰部,让一个婴儿从围栏上扔球,危险系数还是挺大的,你应该让看护人好好看管才是。”
    苏子龙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大概是在想——这个丫头片子,还真是心思缜密,思维敏捷,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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