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藏器之前,没有哪个医家去关注过罂粟的药用价值,罂粟入药,始于陈藏器。
    就在慈元大师赠送给唐云的那本《本草拾遗》中,陈藏器将罂粟的药性清清楚楚地写在纸上,说罂粟具有敛肺、涩肠、止咳、止痛和催眠等功效,并将罂粟可治之病一一列出。
    可问题是郭锻和茅诺在询问死者家人时,家人都否认尼巴卡患有《本草拾遗》上所列证候,尼巴卡患有风病,但陈藏器所列的证候之中并未出现风病一条。
    医书古籍上所说的风病、风疾,或卒病,说的都是同一类疾病。
    也就是后世西医上的心脑血管疾病。
    此病常见症状为经常性头痛,四肢颤抖,走路不稳,有时还伴有语言障碍。
    一旦发生心肌梗塞或脑溢血,病家可当即倒地不起。
    卒通猝,猝不及防的猝。
    在大唐这是一种富贵病。
    周所周知,李渊、李世民,和唐高宗,以及唐末的几位皇帝,李氏王朝死于风疾的皇帝不下七位。
    这尼巴卡是个大富商,身患风疾不难理解,难以理解的是,他身上所散发出罂粟药味从何而来。
    似乎没道理可言,亦无人可给出合理解释。
    安县宰找唐云来,当然是为了让他验定尼巴卡的死亡时间,死亡时间对于破案地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唐云就倒霉了,面对那些体无完肤的尸首,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浪漫事儿。
    真应了那句话,装逼一时爽,装后火葬场!从阴暗的验尸房走出来时,唐云长长吁了一口气,刚想出声请求县宰大人饶命时,茅诺上前抓住他:“云郎,可否借一步说话?”
    来到院子的花坛前,茅诺笑着拱拱手道:“云郎今日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
    “要紧事?”
    唐云摇了摇头,笑道,“小弟能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日日瞎忙活罢了!”
    “太好了!”
    茅诺哈哈一笑道,“今日午时,请云郎到县衙后院走一遭,届时愚兄当派人在县署角门奉侯贤弟,请贤弟务必准时赴约!”
    “县衙后院在哪?”
    “到时你去了便知!”
    茅诺神秘一笑,“茅某现在有公事要办,先行一步了。”
    “嗳,茅大哥……”唐云想问清楚是什么事,可茅诺已转身走出去了。
    唐云笑着摇了摇头,大老爷们,还跟我玩神秘?
    此时安县宰尚未离开,正负手立在墙边树下,时而仰头凝思,时而低头叹息,看似在琢磨案情,又似在为某人某事伤怀。
    “安叔,想什么呢?”
    唐云上前问道。
    安县宰回转身,盯着唐公子的脸看了看,又摇头叹口气,伸手在唐公子肩上重重一拍道:“走!跟我回府,陪为叔下两盘棋!”
    “什么棋?”
    “围棋呀。”
    “不会!”
    唐云直摇头,这么高大上的玩意,我哪会玩啊?
    安县宰表情一怔,旋即哈哈笑道:“无妨无妨,此技甚易,以贤侄的聪明才智,一学便会!”
    “可小侄还有事啊!”
    唐云摸了下鼻子。
    “什么事比下棋还重要?”
    安县宰拉下脸道,“走走,莫非你连为叔的面子都不给么?”
    唐云几乎是被安县宰连哄带骗地拉出了验尸房所在的院子,安府就在县署公廨旁边,刚上马就要下马了。
    安县宰直接把唐云拉进了自己的书房,当即命老仆金升摆上棋案,又命升炉煮茶。
    用的便是前番宝云寺慈元大师相赠的香茗。
    有些事,看着感觉好难,真的去做了,却发现原来也没想象中那么困难。
    在安县宰的指点下,唐云很快就摸清了围棋的路数。
    下得如何?
    那还用问!烂透了!好在安县宰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打着下棋的幌子,把唐云骗到私第罢了。
    下了几盘棋,吃了几盏茶,安县宰把棋局一推,抬头问道:“老金,去厨舍看看,午膳可备好了?”
    也不等老仆来回话,安县宰长身而起,拍拍唐云肩膀道:“走走,陪为叔小酌几杯!”
    “安叔,小侄看您心事重重,不知何故?”
    唐云问道。
    “还不是那个赵不仁!”
    安县宰一拂袍袖,哼声道,“自从前次我同他闹翻后,他一直在背后处心积虑对付本官。
    这不,前几日他拟好奏状,命亲信家仆快马加鞭送去了京兆府,奏状上罗列本官在新丰任上贪赃枉法之事,还状告本官嫉贤妒能,煽动民情围攻赵府,意欲借刁民之手致他于死地!”
    “有这种事?”
    唐云大感吃惊,“这真是恶人先告状啊!那赵不仁在新丰为祸一方,官声臭不可闻,他竟还有脸状告叔叔您!”
    “随他去吧!”
    安县宰冷哼一声道,“我安某人坐得端行得正,不怕那等奸邪宵小之徒!顶多就是罢官免职,安某倒也想过过那无官一身轻的逍遥日子!”
    “安叔堂堂一县之宰,不会说罢就罢吧?”
    唐云眨着眼睛。
    他以前就听说京兆府少尹是赵環的姊丈。
    京兆府管辖着包括长安、万年两个京县在内的,长安周边二十余个县,新丰县自然也在京兆府的管辖之内。
    京兆府的长官是大尹,官秩从三品,少尹两名,辅佐大尹。
    大尹的排场有多大?
    时下流传京师的一句谚语便可说明一切,“不立两县令,不坐两少尹。”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京兆府尹和六品县令之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自然没那么快,”安县宰摇头一笑道,“好歹也会派个御史下来装模作样地核实一番后才会有最终处置。”
    “好个赵不仁,坏事做绝,早晚遭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唐公子眉头紧锁,一拳擂在棋盘上,棋子四处飞溅。
    见他如此,安县宰颇感欣慰,心下叹道我要是有这么个贴心贴肉的儿子该多好!好在老天有眼,子婿也一样!子婿子婿,相当于半个儿子!哈哈哈……“安叔,既然官场如此黑暗,”唐公子蓦地抬起头,一把拉住安县宰的手,表情极为诚恳地道,“你不如就解甲归田吧!当了这么多年县令,所刮民脂民膏够您养老了吧!您何必死守着这六品小县令一条道走到黑呢,啊?”
    安县宰:“……”幸亏不是我儿子,不然本官非活活掐死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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