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然定定地注视着崔柏,独眼独臂一身僧袍一挂佛珠,胸膛里陡然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气血翻涌,“咳咳咳……崔柏……咳咳咳……”
    了尘的眼睛适应了由暗到亮的突变,突然出现的灰色男子,仿佛一个滚烫的烙印戳进眼里,好不容易埋进记忆深处的过往毫无预兆地喷出来。
    他无法开口、无法动弹,呼吸急促、视野颤动……他拼命挣扎,曾经的心魔如肆虐的野火将他吞噬,意识仍然以极快的速度离他而去,直至四周一片黑暗和冰凉。
    “你怎么了?”沈芩被突然静止的了尘的吓了一大跳,然后才看到了山洞里的村长,灰白头发、咳成虾米的伛偻的宝蓝色身影……
    咳嗽声渐止,徐然拄着藤杖一步一步,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一般,近乎虔诚地慢慢靠近。
    沈芩分明地感受到,随着这位村长的每一步,了尘眼中的神采就黯淡一分,等到两人只相差五步距离时,琥珀色的眼瞳已经失去了焦距。
    一瞬间,沈芩明白了村长是谁?!
    “崔柏,醒醒!醒过来!”沈芩用力摇晃了尘,晃了几晃见他没有反应,直接用力拍着他的脸颊,“崔柏!再不醒我掐人中了!”
    “崔柏!”
    了尘终于感觉到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和脸颊,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那只纤细却充满力量的手,把他从黑暗中拽出来,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钱公子?”
    沈芩把了尘拽起来,搁在洞边的石壁上,把袖子里藏着的匕首塞到他的手中:“事情总要有个了结,你现在就过去!”
    金属手柄沾着了尘布满汗水的手心,冰凉的寒意从手心迅速向上,了尘艰难地挤一个字:“我……”
    “鉴于药都烧光了,你下手轻点,不然我救不回来,去吧。”沈芩打算悄悄退出去,不料却被了尘一把抓住。
    “你别走!”了尘仿佛溺水濒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肯松手。
    沈芩注视着处于应急状态的了尘,犹豫三秒,点头:“好,你过去。”
    了尘握着匕首,锋利的刀尖直指徐然,一步又一步。
    徐然设想过再见崔柏的一千次见面,这样的情形早就演练了许多遍,立刻展开双臂,眼中没有半点求生的**,静静地注视着他,这个被他毁了的青年才俊。
    匕首尖很快抵在了徐然的胸口,了尘呼吸困难得有些喘,握着匕首的手也有些抖。
    沈芩看出徐然一心求死,也看出了崔柏几乎被复杂的情绪撕裂,于是,下了一记猛药:“崔柏,你下刀位置不对,那里是骨头,戳不进去的。”
    “往下、往左微移半指,对,摸一下,那里的心跳最明显,从肋骨的间隙戳进去……大概率,他能活个五分钟吧,不会超过十分钟。”
    “还有,你的脸稍微侧一些,不然会被血喷得满脸都是,那种粘乎乎的,满脸是血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微微颤抖的匕首尖,突然停顿。
    徐然努力挺直腰板,哪怕平日要靠藤杖艰难维持平衡,现在依然咬牙保持着这个舒展而令他痛苦的姿势,三年了,他等这一刻足足等了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时间像凝固了一样,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了尘冲破了平日青灯古佛的束缚,再次回到了爱憎分明、意气风发的崔柏,眼中的悲愤像一个旋涡,袭卷了理智,只剩下复仇二字。
    徐然想微笑,可是不敢,只能勉强跟着沈芩所说的,悄悄移动被话却不也,甚至生怕这时做出的任何表情,都会加深对崔柏的伤害。
    对峙的双方都异常艰难。
    沈芩见缝插针地幽幽开口:“村长啊,你一会要是死了呢,要记住,杀你的是匕首,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对吧?有任何不满都不要找我,找匕首啊……”
    “还有啊,一会儿出去,我肯定会对赵箭说,不关我的事啊,是匕首杀的,了尘拿的匕首,我也没办法……”
    “……”
    “当啷!”一声,了尘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跪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着,传出若有似无的呜咽声。
    “当啷!”一声,徐然再也支撑不住,藤杖掉在地上,重心失衡地瘫在地上,伴着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咳嗽。
    沈芩知道了尘被点醒了,慢慢地走过去,捡起匕首,又将了尘扶起来坐好;然后又走到村长身旁,沿着后颈向下按压穴位,很快平息了骇人的剧咳。
    徐然日常体弱,方才又损耗了太多力气,根本无法拒绝沈芩的按压。
    没过多久,只觉得燥热的身体、翻涌的气血,渐渐平息,直到呼吸平稳时仍然不敢相信,沈芩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沈芩在他俩视线交集时,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没退多久,又怕他俩的身体再出什么状况,就停在了狭窄通道的阴暗处。
    长久的静寂以后,沈芩听到了山洞里传来的痛哭声,那种要把泪水哭干、把身体掏空的哭声,听着听着,自己也潸然泪下。
    这时候,她前所未有地思念钟云疏,想靠在他的身旁,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去想,让疲惫至极的心,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可是,他不在。
    而她,还要面对盘桓在眼前的诸多问题,一件件,一桩桩,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钱公子,里面请。”了尘的声音从山洞方向传来,还夹杂着抽泣的声音。
    沈芩慢慢地侧着身子,移进山洞,看到极放松躺倒的村长,还有宛若新生的了尘,只觉得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
    心里暗下决心,那些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毁掉他们前程、身体和家园的罪魁祸首,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多谢钱公子,”村长半垂着眼帘,拳头握在身侧捏得很紧,“感谢沈家救治崔柏,感谢你刚才点醒了我们。”
    ()

章节目录

娇医难当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南晴空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南晴空并收藏娇医难当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