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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箭点头“睡吧。”
    陈娘问“今晚不守夜了吗”
    “放心吧,我都铺设好了,有人想打马车的主意,自然要他好看。”赵箭嘴里叼着根稻草。
    “那就好。”沈芩愉快地把自己绑在吊床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非常安全,再也不会发生半夜掉下来的事情,这才闭上眼睛有。
    然而,现实很残酷,睡到半夜,沈芩又摔下了吊床,睡眼惺忪地揉着摔疼的部位,发现本该睡死的少年正瞪着眼睛盯着她。
    “醒了”沈芩的手指顶在唇边,示意他小声,“饿吗”
    少年活见鬼似的瞪着她,惊恐无比,一动不动。
    沈芩轻手轻脚地把存在火盆里的烤番薯扒拉出来,吹了吹灰,递给少年“慢点吃,当心烫。”
    饿了两三日的少年,闻着番薯诱人的香味,再也顾不上“变脸”似的公子,小心又快速地吃起来。
    沈芩认命地把吊床上的被褥铺在草堆上,可是一想到草堆里可能有各种虫子,又立刻把被褥放回吊床。
    谁知道这些虫子有没有携带什么未知的病毒支原体之类,被咬一口就离死不远了。
    沈芩对大邺的医疗条件失望透顶,所以将“有什么不能有病”,看得无比重要,小命最宝贵。
    少年吃完番薯,根本没感觉饱,碍于这位公子的狠毒手段,根本不敢造次,只能睁巴巴地看着他把被褥搬上搬下。
    “这儿有热水,喝一些。”沈芩又指了指水碗。
    少年立刻过去,喝了一碗又一碗。
    “现在好好休息,过两个时辰,你再吃一个烤番薯,”沈芩压低嗓音,“在火盆里给你留着呢。”说完又躺回吊床上,闭目养神。
    少年看着公子躺好,觉得自己大概正做着春秋大梦,又体力不支地倒回去,一觉到天亮。
    一早出了树屋,沈芩看到马车和满车的货物安然无恙,不由地对赵箭竖了两个大拇指“厉害啊,赵大人。”
    赵箭嘿嘿一笑“承让了。”
    马车一路急驰,堆得满当当的车厢里,原本只留下了沈芩和陈娘两个的位置,现在多了一名少年,不仅有些拥挤,而且距离太近还非常尴尬。
    土路不平,马车又快,车厢摇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于是,不是沈芩挤到陈娘,就是少年挤着沈芩
    “早知道”沈芩的话说了一半,早知道是不救这个刺猬似的少年,还是少买一点东西,思来想去,好像缺一不可。
    陈娘噗哧乐了“少买一点”
    “不行”沈芩靠着满当当的血拼成果,少一件都不可以。
    就这样,三个人撞来撞去,撞到后来都习惯了,还能随着车厢的晃动,像海草一样舞蹈。
    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无当山下的钱记药铺,了尘和僧医们等得脖子都伸长了一截,生怕他们人生无不熟出点事。
    然而,等少年下了马车,像误闯了猎人地盘的小兽,谨慎小心地一步一步走,以极快的速度环顾四周,直到看见了尘。
    两人都吃惊不小,只是少年吃惊得更厉害,还夹杂着愤怒“了尘大师,你怎么在这里”
    了尘简直不敢相信,左看右看才确定“你为何穿成这样你为何会在这里”
    少年见到亲人一样,扑到了尘面前放声大哭。
    赵箭刚要劝,就被沈芩制止,然后众人一起将采购回来的物品搬进库房放好,一趟又一趟,直到最后一件也进了库房,才用一把大锁锁住。
    少年还没哭完,仿佛要把一辈子的泪水流干。
    沈芩观察了一会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小鬼,了尘大师的衣服不多,你都哭湿了,让他穿什么”
    少年这才抽噎得停下,被了尘扶进暂住的通铺房。
    赵箭迫不及待地问“大师,他是谁”
    “陛下和户部抽调兵部精锐,成立了专门押运库银库金的运宝司,”了尘看着少年包扎过的手腕脚踝,“他父亲是前任运宝司主使,化名白狼,他是白家公子,白杨。”
    沈芩和赵箭互看一眼,简直不敢相信,随便买了一个人,就买到了这位白公子运气这么好的吗
    “大泽河泛滥,赈灾银两是不是你家运的”沈芩盯着少年,如果赈灾银两被贪污或者私吞,运宝司一定知道。
    说不定,连前任户部尚书钱益私藏的户部秘帐,白杨也知道藏匿地点。
    白杨被眼前这位眼神炯炯、善恶难辨的公子怔住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脸红脖子粗地争辩“运宝司律令森严,从未出过错出入银两帐目笔笔清楚”
    了尘沉吟片刻“你为何落到如此境地”
    白杨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沈芩打量着这位古怪的少年,有白杨般挺拔的身姿,十三四岁的样子,爱憎喜恶都在脸上,一眼就能明了。
    可是,运宝司是大邺设在户部辖下的秘密部门,就连赵箭和钟云疏也不太了解,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人事任免和赏罚功过。
    “你父亲现在何处”了尘又问。
    白杨低着头,好半晌才开口“去年年初,因为渎职被处死。满门查抄,女子入掖庭,男丁流刑,我是家中长子,流一千里。”
    渎职
    运宝司的渎职,只有运送物品出错或者物品丢失两种可能,可是究竟运丢了什么呢
    “了尘大师,我父亲是被陷害的他没有运丢任何物品,真的”白杨完全没了在茶肆时,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场,只有满腹的心酸、委屈和愤怒。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尘平静无波地回答,仿佛根本没听到白杨的血泪泣诉,捻着佛珠的手指也没半点颤动,极稳极轻。
    白杨一脸惊愕地看着了尘,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万万没想到,只有善哉善哉,一时间满腔憋住的情绪,堵得人心慌意乱。
    “以后,你就在这里歇下吧,”了尘将自己的被褥卷走,搁在地上,“明日一早,跟着我们一起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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