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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芩凝望钟云疏许久,最后轻叹一息“钟大人,我信你。”
    “说最后一句,以后避开安王和皇贵妃,”钟云疏的神情颇为凝重,“绝对不能与他们起冲突和争执。”
    “万一皇贵妃点名要我去后宫出诊呢?”沈芩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你放心,陛下不会放人。”钟云疏很笃定。
    “行吧。”沈芩看了看不远处热闹的花厅,隐约能听到陈娘的招呼声,毓儿锁儿的笑闹声,忽然就生出了债多不愁的想法。
    钟云疏看她答得这么敷衍就知道,以后有的是冲突和操心的机会,不由得有些伤脑筋。
    “冲啊,吃饭啦!”沈芩一想到陈娘做的饭菜,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拎起官袍下摆,拔腿就跑。
    钟云疏哑然失笑,这小妮子也真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像她这么大,都已经出嫁为人母了,她却还这么天真烂漫。
    两人刚进花厅,陈娘说,已经安排非竹清泉歇下了,先替他们上了伤药,又给了吃食和干净衣服,让他们好好歇息。
    钟云疏点了点头。
    原本在角落和锁儿玩得不亦乐乎的毓儿,一见沈芩,立刻两眼放光地飞奔过来,紧紧抱住她的大腿,眨巴着眼睛满是期待。
    “快坐下,快坐下,”陈娘招呼着,“大家都吃菜。”
    沈芩喜欢吃鱼,坐在鱼盘的旁边,很是开心。
    钟云疏坐沈芩旁边,尽管他不怎么吃鱼,但是喜欢看她兴致勃勃剔鱼刺的样子。
    毓儿照例捧着小碗,挤在他俩中间,无声地笑。
    大邺的除夕夜和现代社会一样,都是团圆夜,菜色特别多。
    沈芩粗点了一下,花厅有七名工匠、陈娘、赵箭和钟云疏毓儿,共十二人;菜色有凉菜、拼盘和热菜,鸡鸭鱼肉都有,除此之外,还有面鱼儿和八宝饭。
    “这几年大家跟着钟某,着实辛苦,敬大家!”钟云疏从酒窖里取出蒸馏过的高度酒,“吃菜,喝酒,行酒令,今晚大家不喝醉就成。”
    “我们敬钟大人,”工匠们先站起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钟云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杯底向外,然后坐下。
    赵箭也敬酒。
    钟云疏再次一饱而尽。
    沈芩看得有些呆,刚才尝了一口酒,绝对不是白开水,钟云疏这样来者不拒,岂不是很快就醉了?
    然后,除夕夜团圆饭就开始了,吃菜的,喝酒的,行酒令的……花厅里充满了欢笑声,毓儿和锁儿都在努力地啃鸡腿,吃得连头都不抬。
    “陈娘,鱼很好吃!”沈芩由衷赞叹,话音刚落,她就从赵箭眼中看到明显的嫌弃,然后发现,赵箭不吃鱼,好特别。
    等团圆饭吃完,沈芩带头,往厨房端菜端盘子,毓儿和锁儿紧随其后。
    沈芩端盘子其实是菜太好吃、又吃多了有点撑;而两个孩子却是因为现在难得见到沈芩,新鲜又稀奇。
    就在沈芩和钟云疏打算离开的时候,毓儿突然抱了沈芩的大腿。
    “毓儿,你想要什么?”沈芩把双肩包搁下,想从里面扒拉些什么出来,可是翻了一遍,没有适合孩子的。
    毓儿仍然不说话,继续用眼神交流。
    “你不说,我哪儿知道?”沈芩特别认真。
    毓儿有些着急,不断比划,越比划越着急。
    “锁儿,毓儿想要什么?”沈芩转向站在角落的锁儿。
    “压岁钱。”锁儿小心翼翼地回答。
    “……”沈芩嘿嘿坏笑两声,一指钟云疏“压岁钱这个东西,当然要问钟大人要嘛,我这么穷对不对?”
    “你们看,我这身灰不拉叽的官袍,一看就知道没钱,最重要的是,掖庭医监前前后后算起来还不满一个月整,连俸银都没见过。”
    “哎,钟大人,不满一个月也应该结算工钱的,不能拖欠!”沈芩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一穷二白的物质面貌,小孩子身上还带两个铜钱呢,她连荷包都没有。
    早知道在私库里,她就应该拿金元宝和金条的!
    钟云疏变戏法似的,从宽袖里拿出两个红纸包,发给毓儿和锁儿“一人一个,睡前压在枕头下。”
    两个孩子接过红纸包,像两只欢快的小燕子飞回屋里,洗洗睡了。
    沈芩一脸羡慕。
    等花厅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钟云疏又从宽袖里取出一个红纸包,递给沈芩,面对她惊讶又惊喜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给你的,好好收着。”
    “哇,钟大人太好了!”沈芩秒变狗腿。
    不远处的赵箭,转头捂脸,狗眼都要瞎了。
    “赵大人,你这是赤果果的妒忌!”沈芩看到赵箭的鬼脸,毫不留情地嘲笑。
    “走吧,早些回去歇下。”钟云疏被敬了很多次酒,脸色始终如常。
    沈芩看看他,又看看他“钟大人,您喝醉了吗?”
    “钟某千杯不醉,”钟去疏自嘲,很多时候想醉都醉不了,“不影响守夜。”
    “我陪你一起吧。”沈芩眺望远方,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反正回房也睡不着,不如一起守夜。
    钟云疏没有拒绝,只是习惯性地将她揽在身边,从来都是独自过除夕,今晚有了她,忽然觉得除夕团圆夜和除夕夜根本不是字面上的差别。
    “你以前的除夕如何安排?”沈芩颇有些好奇。
    钟云疏沉默了,视线透过回廊,望着极远的地方“我十岁那年,也像毓儿一样期待红包,也像他一样在家等。”
    沈芩听得一颗心都揪起来了,糟了。
    “有人敲门,”钟云疏无所谓地继续,“开门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宫中的传信使和系着白色布花的马。”
    “那个人告诉我,爹爹和娘亲再也不会带任何东西回来了。”
    我先是愤怒,然后就不停地哭。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团圆,左邻右舍也不例外,他们的兴致被我的哭声搅黄了,然后冲过来敲门,在门边把我训斥了一顿。”
    “我就一个人打开屋门,独自提着爹爹做的小灯笼,在大街上游荡,只觉得满街繁华和永安城的绚丽很美,但与我无关。”
    “从晚上走到天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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