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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
    沈芩这么回答钟云疏。
    北风呼啸,她提着灯笼,在眼前照出一个小小的圆,踩着石阶厚厚的积雪,一层一层向上,咯吱咯吱地响。
    不多时就到达库门前,没了大门,仿佛意图吞噬一切的洞穴,阴暗阴森。
    沈芩闭上眼睛又睁开,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变化。
    这是沈家最大的药材库房,也是她小时候赌气跑来大闹过的库房。
    印象里,有占地非常大的晾晒场,数量繁多的晒架、竹匾、笸箩和竹篮,再往后是制药房、成药库。
    这里,春天时有花开,夏日有蝉鸣,秋季有果香,冬季安静成一幅画。
    一年四季,门前都有马车来往,把从天南海北采购回来的药材往里面运。
    可是现在,枯树残枝在风中摇曳,黑影幢幢,又落着厚厚的雪,很难发现什么。风越来越大,卷起一阵雪花。
    可是,即使变成这样,沈芩仍然走了进去,边走边小声念“黄芩当归枣茴香,白芪地黄甘草甜。若以参须常相伴,自有妙手从中来。”
    凭着记忆,她走到了当年打翻地黄白芪的地方,除了厚厚的积雪,再无他物。明知道最好等到积雪融化,再来寻找。
    不甘心,沈芩搁了灯笼,跪在地上翻雪寻找,一块又一块,一片又一片,找了不短的时间,什么也没有。
    “若以参须常相伴,自有妙手从中来。”钟大人也半跪在地上,帮着一起翻雪,见沈芩急得冒汗的样子,提醒道。
    参须?
    沈芩一怔,参须都搁在成药库里,要往里面走进去很深,走进去?还是等融雪时再来?
    “上来吧,要去哪儿,我背你,”钟云疏半蹲下来,“你提两个灯笼,这样比较亮。”
    “不用啦,”沈芩提着灯笼,“你的伤口恢复得再好,也还是要注意。陪我一起走就行了。哎哎哎……啊!!!”
    下一秒,沈芩已经在钟云疏怀里,脸上的表情有点傻,走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摔倒?
    “还是我背你吧?”钟云疏见她还有些迟疑,“这样走,天亮都走不到成药库。”
    “那……好吧。”沈芩小心翼翼地趴到他的后背上,没想到,除了起身时有些慌,他走得异样轻松。
    “其实我挺沉的吧?”
    “还好。”
    “我重不重啊?”
    “还行。”
    “……”
    沈芩伸平双臂提着灯笼,脑袋靠在钟云疏的颈侧,不知怎么的,心跳越来越快,脸也有些烫。
    钟云疏极擅长分辨线路,在雪地行走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没过多久,就走到了成药库前。
    没有意外的,大门也没了,药材全部被没收,只剩下满墙蜂窝似的大小一致的小药柜,开的开,关的关。
    沈芩溜下来,长叹一口气“当年爹爹为了打造这满墙的香樟木药柜,花销不知道多少,远比药材贵,只因为这药柜不易生虫,能把成药保存得更久。”
    参须,参须,参须,沈芩凭着记忆找到放置参须的药柜,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参须常相伴?是什么意思?
    参须常相伴?
    很快,沈芩想到了一桩往事,“钟大人,当初你在我家养伤,是不是和我闹翻脸过?”
    “是啊,沈大小姐在沈宅里呼风唤雨,偏偏要和我抢一段参须。如果是贵重少见的野山参须,那也还行,你偏偏抓了一根萝卜参的参须。”钟云疏毫不客气地取笑。
    “是啊,是啊,不知道是谁为了一根萝卜参的参须,更是追了我半个院子,然后我就被什么绊到了,摔了一跤,手和脸都摔破了。”
    “……”钟云疏无奈地看了一眼沈芩,什么也没说。
    是的,当时他怕喊饿的她把参须塞嘴里,追了她一路,偏偏这小妮子不识好人心,现在还找机会埋汰他。
    参须常相伴?
    绊倒?
    钟云疏大步走到初沈芩小时候绊倒的地方,翻起雪来,不多时,在一块青石板下,找到了一个光滑的木块,大小与青砖相仿。
    沈芩也跑过来,好奇地掂了掂光滑的木块,皱着眉头左看右看“毓儿家的是一个木球,沈家的是这个?”
    “若以参须常相伴,自有妙手从中来,”钟云疏觉得大概率就是,而妙手从中来,更是特指沈芩,可是谁的手,为何是从中来?“妙手在你家是不是特定称谓?”
    “不是。”沈芩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到,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把光滑木块收进双肩包,“回去休息,明日再说。”
    钟云疏求之不得,带着沈芩离开了沈家药库,直奔回雷宅。
    钟云疏把沈芩送入芩居,这才转身离开。
    赵箭的声音从屋顶响起“钟大人,时候不早了,该准备早朝事宜了。”
    沈芩惊得双眼瞪圆“钟大人,你怎么不早说要上早朝?”早知道他忙成这样,沈宅再晚些去就是了。
    “无论何时何地,你的安全最重要,”钟云疏凑到沈芩耳畔,压低嗓音,“我走了。”
    沈芩望着钟云疏远去的身影,既感动又担心,他身上带伤,刚才还背了她那么远的路,好不容易到雷宅,喘个气的功夫都没有,又要上早朝了。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洗漱过后,沈芩总算恢复理智,躺在床榻上,对着打磨得光滑的木块发呆。
    钱家的圆木球,花了他们多少时间?
    现在这个毫无提示的光滑木块,又该给如何处理?
    沈芩掂量着手中的木块,很轻,如果不是在大邺,她肯定以为木块是泡沫做的。
    收好木块,沈芩枕着双臂,呆呆望床幔,事情一桩接一桩,仿佛连让人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压得他俩都透不过气来。
    正在这时,雷夫人和彩云听到门房通传,立刻起身赶到芩居,小声地敲着门“芩儿,明儿个一早想进些什么?”
    沈芩立刻把双肩包放入暗格,披着风衣走到门边“雷姨,您让厨房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时候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雷夫人一听就知道“彩云,照看好芩儿。”
    “是,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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