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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当钟云疏风尘仆仆地赶回雷宅,见过雷夫人以后,就到佛堂外,看了一眼惹祸不小的雷鸣。
    这一次,钟云疏没有像以前那样,替雷鸣求饶,而是径直去了芩居。
    万万没想到,一进芩居,就见沈芩在收拾行李,彩云在帮忙缝订散落的书页。
    “钟大人,我的胳膊完全好了,”沈芩挥了挥双臂,“该回掖庭做些正事了。”
    “沈姑娘,你要走?”彩云大吃一惊,忽然意识到自己女使的身份,立刻低头。
    “雷夫人的身体好转了许多,寒冬需要注意的事项,我已经全部列好交给她了。”
    “雷夫人说,近年疫病多,孩子生病太受罪,所以,我又给清儿列了一份,平日常带一分饥和寒就行。”
    沈芩从双肩包里取出薄薄一叠纸,做成卷交到彩云手中,“彩云,把这个交给雷姨,谢谢。”
    彩云把手中的装订之事全部做完,拿着纸卷,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芩居。
    钟云疏看沈芩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成,进完晚食,我们就动身回掖庭,李二狗摸底也有了消息。”
    “嗯。”沈芩闷闷不乐。
    “雷鸣自小一帆风顺,又是雷家老么,偏偏又懂得审时度势;唯一不好的,说白了就是有些窝里横。”钟云疏颇有些无奈地解释,雷家老大不在,他又只是义子,身份尴尬。
    “哼,”沈芩反唇相讥,“他根本是雷家山大王,整天就是老子天下第一!”
    “他就是从小被夸大的,忽然有个人根本不买他的账,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就想找点小茬,出点怨气,心眼是有些小,”钟云疏评价得中肯,“孩子气太重。”
    “呵呵,就是你这么宠着惯着,他才会是这种性格和脾气。必要的教训还是要给的好吗?”沈芩第一次惊觉,其实钟云疏对待家人亲友很有点烂好人的意思。
    钟云疏嘴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义父是为了大邺才收养我的,雷宅并不需要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今日,你给雷夫人留了面子,做得极好。”
    沈芩惊讶地望着钟云疏,第一次觉得他能理解她的想法和做法“这是当然,我虽然救过雷姨,但是她给了很多报酬和诊金,所以,我不会把这里当成家。”
    “走吧。”钟云疏和沈芩一前一后,往吃饭的花厅走去。
    一进花厅,他们就看到了哼哼唧唧的雷鸣,正摊开在地榻上,不住地揉膝盖,不由地互看一眼,达成了共识。
    晚食以后,沈芩不顾雷夫人的再三挽留,执意要和钟云疏一起去掖庭,短暂地休整,她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自然就是做正事的时候。
    自始至终,雷鸣都低着头,一个字都没说。
    走之前,钟云疏拍了拍雷鸣的肩膀“时局动荡不安,雷宅你要多加小心。”然后,头也不回地提起沈芩的行李,一起坐上马车离开了。
    雷夫人站在大门前,眼巴巴地看着马车再也看不到,才由彩云扶着回转。两人开始例行的“饭后百步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芩居。
    雷夫人推开芩居的门,明知道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是忍不住想在这儿坐一会儿。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空旷的雷宅,没想到沈芩短短十几日的陪伴,就如此难过。
    “夫人,沈姑娘什么衣服都没带走。”彩云把今天晒好的被褥收进柜子,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原封未动。
    雷夫人又打开床头的暗格,她送给沈芩的首饰、步摇、坠子都摆得整整齐齐,一样都没带走,不由地叹气“这孩子……和云儿像得紧,和和气气的,心里的主意大着呢。”
    钟云疏和沈芩的马车驶出永安城的西大门以后,赶车的就换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箭赵车夫,钟云疏和沈芩坐在里面。
    马蹄声在重复完好的官道上得得响。
    沈芩随手取出一本极薄的书页,百无聊赖地翻看,看着看着,“咦?”
    “发现了什么?”
    “这一张,这一张,还有这一张,都不是这本书里的。”沈芩有些想不明白,原主的记忆里,这些都是认真装订过的,怎么会装错?
    “写了什么?”
    “这是我的病例记录,在沈记药铺遇上少见的病人,都会记在这上面,等哥哥或爹爹回来,大家一起讨论药方和其他治疗方法。”
    “那这些订错的是什么?”钟云疏一目十行地看着,“也是病例啊。”
    “不对,不是,”沈芩一怔,“这张是爹的笔迹,这张是哥哥的笔迹,这些……”惊得她突然捂了嘴。
    “是什么?!”钟云疏靠得更近。
    沈芩看了看四周,悄悄凑到钟云疏耳畔,轻声说“爹爹和哥哥记录在案的病人资料,也许和他们怀疑的事情有关。”
    钟云疏愕然,只觉得耳朵内里有些痒感,不轻不重的,让人忍不住,又强作镇定“他们不怕被有些人发现吗?”
    沈芩浅浅笑“钟大人,我现在有个想法,愿意听吗?”
    “说。”
    “监视和查抄的人,并不懂医术,在他们看来,这既不是密方,又不是沈家的器械,所以随手看过就扔,才会让我的屋子里全是纸。”
    钟云疏犹豫片刻,点点头“确实,如果是懂医术的人,应该能看出端倪。”
    沈芩很快翻完一本,又拿出一本接着翻,又发现了装订出错的书页。
    于是,他俩人分工合作,靠三个不同的字迹来区分,等所有的书都翻完,竟然整理出一撂纸页,沉甸甸的。
    钟云疏把这撂纸页小心地放入沈芩的背包里,“明日我休沐,一起看。”
    “好,”沈芩答应得很痛快,“那样,我满墙的思维导图,总算能填满了。”
    钟云疏看着脸上渐露喜色的沈芩,她理智而冷静,不爱慕虚荣,也不恃强凌弱,对雷夫人和彩云的态度根本没有区别。
    这样的她,在大邺这几年的动荡里,显得尤其珍贵。
    而她,此刻就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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