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时间不等人。”钟云疏直截了当要拽人。
    沈芩晃着直发懵的脑袋,视线到处游移,就是不看钟云疏:“钟大人,反正就是药房仓库门口那个地方,您去找吧,我不舒服。”一想到要坐那么长时间的马车,第一反应就是开溜。
    “你到底怎么了?”钟云疏一把握住沈芩的手腕。
    “头疼,”沈芩不着痕迹地摆脱他的手,“钟大人,我很不舒服,需要休息。”不知是昨晚的不欢而散,还是其他原因,见到钟云疏,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钟云疏当然看得出沈芩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以前只是发白,现在有些发黄,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带你去永安城找郎中?”
    沈芩捂着额头哀嚎一声:“钟大人,您放过我吧,永安城全是不靠谱的郎中,我可谢谢您了!我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复。”
    “我可以带你去找太医院院判!”钟云疏看不得沈芩病歪歪的样子。
    沈芩把钟云疏往外推:“钟大人,您赶紧回永安城吧,看看清儿怎么样,再看看那些害人不浅的符纸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还有沈家诊箱和秘方……”
    “您看,您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就不要在我这儿浪费宝贵的时间了。”
    “……您,怎么还不走?”沈芩简直头大如斗,任她怎么推,钟云疏都像根定海神针似的,一动不动,连官靴都没挪一下位置。
    钟云疏若无其事地瞥了沈芩一眼,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沈芩立刻松手,得了,打不过,推不走……所以,“惹不起但是躲得起”,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屋里,随手关门,冲到床榻旁躺平。
    钟云疏望着锃亮的双鱼纹锁,等了半晌,沈芩都没有开门,只得默默往回走,脚步颇为沉重,石阶的回声更显得他空荡荡。
    眼前回忆着沈芩和他一起,在女监上下奔忙,哪怕是两人都有太多事务要处理,两人匆匆一瞥都能让人感觉到一线希望。
    可是今天,沈芩目不斜视地经过他身旁,不论是被无视的感觉,还是她极为难看的脸色,都让他非常不舒服。
    尤其是刚才她说“永安城全是不靠谱的郎中”骄傲和自信,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一直以来并不是他时刻守护着沈芩,而是沈芩以她特有的的方式守护着掖庭所有人。
    不管是地震,还是震后预防,进入男监救治疫病……一切的一切,完全按照沈芩的方式,渡过一个又一个看似不可能的难关……
    所以,他生气,她更生气。
    钟云疏颓然靠着石柱,她生气的理由更加充足,是的,她已经成为掖庭医,在隐藏的眼睛里看来,他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没来由的,他忽然想到前任刑部尚书雷霆告诫过自负的他:“云疏,你别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且,就算是天纵之才,仍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这话似乎应验在了沈芩身上,她千奇百怪的主意,各种奇思妙想信手拈来……果然是“人外有人”!
    钟云疏更加沮丧。
    “哥!”突然出现的雷鸣,大力拍了钟云疏的左肩。
    钟云疏从沉思中回神:“雷大人,有何贵干?”
    “……”雷鸣没能如愿吓到难得走神的钟云疏,不由地怪叫,“你是不是人啊?换成其他人……”
    “你的衣物经薰香薰过,一进掖庭我就闻到了,”钟云疏截住雷鸣的滔滔不绝,“这边的石梯有回声,你还跑得生怕别人听不到……”
    雷鸣笑容灿烂的脸庞,瞬间满是乌云:“真无趣!”
    “有何贵干,雷侍郎?”钟云疏完全不搭理他,和以往没有任何差别,“我虽然官复原职,但是目前只管掖庭,大理寺事务与我无关。”
    雷鸣对他的冷嘲热讽早就习以为常,另起话题:“清儿现在能吃能喝又能睡,还粘母亲,被日常来访的官家女眷见到了……”
    钟云疏突然拧了眉心:“沈姑娘临走之前叮嘱过,不让清儿出静园。”雷鸣也很无奈:“你也知道,清儿是母亲的心头肉,清儿不好,她愁得茶饭不思,清儿好了,她成天高兴得像什么似的,有一天说漏了嘴,一下子就有很多官家想把自家孩子送来。”
    “这么多孩子都病了?!”钟云疏瞥了一眼。
    “这么说吧,”雷鸣索性把心一横,“有病的自然想治病,没病的想来雷宅避一避。”
    “你知不知道永安城官家的孩子有多少个?”钟云疏的眼神像看二傻子。
    雷鸣想估个大概,他能把所有登记造册的物件都说一遍,可孩子多半都没报藉,根本没法算,只能弱弱地回答:“要不,我回去统计一下?”
    “清儿生病,沈姑娘守了五晚!”钟云疏盯着雷鸣,带着压迫感,“那么多孩子,换成是你,能守几晚?”
    “……”雷鸣挠了挠头,左右为难:“哥,是娘亲让我来找你的,你就让我这么回去交差?!”
    “你回去告诉义母,世事多纷扰,只管自扫门前雪。”钟云疏扭头就走,撂下这么一句。
    “哥!”雷鸣急了,“来求助的都是娘亲数十年的好友,娘亲于心不忍!”
    “那就让娘亲告诉她们,远离符纸,不要捂汗,”钟云疏脚步一顿,“沈姑娘教的,全都告诉她们,听不听,听到什么程度都在她们。”
    “还有,暗中调查的人手已经拨给你了,为什么现在都查不到符纸的来源和去向,为什么娘亲不说符纸是从哪儿来的?!”
    “娘亲说,清儿的符纸还是国公夫人好心送来的,不能怪罪,也不能追咎。”雷鸣恨不得吐一口老血,要不是沈姑娘及时发现,这闷亏吃大发了。
    “告诉娘亲,不管是不是好心,受罪的都是清儿和雷家,”钟云疏敏锐地抬头,那股熟悉得让人颤栗的、权势乱斗的气息,又这样毫无征兆地袭卷而来。
    “李二狗还没消息吗?”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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