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人,你当时胃脘部胀痛不适,想去茅厕却又泻不出什么;每次吃喝不超过一刻钟,就会重复不适……对不对?”沈芩还是有些昏昏沉沉。
    “是。”魏大人一怔,连连点头。
    “其实,吐和泻是人的自我保护方式,让毒物迅速离开身体;同时,吐和泻又非常伤身,所以,郎中会让病患禁食禁饮,让内里脏腑可以休息。”沈芩努力保持清醒。
    “甜食会引起胃肠胀气,糕饼枣汤全都是甜食……吃下去当时肠胃舒服,之后又变本加利地吐和泻……几次下来,再强的身体也扛不住。”
    “这个刘饭桶!”魏大人气得连拍矮几,矮几的一条腿立刻断开,搁在上面的碗碟一阵丁当响,“沈姑娘,你饿不饿?”
    沈芩有气无力地点头,又饿又累又渴……尤其是胳膊,阵阵疼痛几乎透支了体力。
    “花桃!今天的事儿你办得很好,赏白银十两。”魏大人直接从床榻旁的小柜里取出一锭圆银。
    “多谢魏大人!”花桃从皂吏中出列,恭身行礼。
    花桃?沈芩上下打量她,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忙?
    “沈姑娘,女囚不能携带银两,想让本官如何谢你?”魏大人能独督女囚,统领一众女皂吏,除了平日手段非凡、行事果断以外,靠的就是赏罚分明的准则。
    沈芩后肩抵着墙壁,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略一恭身,整个人差点栽倒,被花桃眼急手快地扶住:“如果魏大人能赏疫亭众人一餐温饱,罪女感激不尽。”
    魏大人瞪大了眼睛:“沈石松出了名的药到病除,救了多少人,沈家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你再怎么心善,也该心里有数。”
    沈芩苦笑:“魏大人,罪女心里有数,请给个准话吧。”
    “花桃,带足一日口粮、清水和干粮,送到疫亭去。”魏大人挥了挥手,“但是,沈芩你可以先回疫亭,但必须随传随到。”
    “多谢魏大人。”沈芩走得摇摇晃晃。
    “只要你忠于本官,也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日三餐不会短少。”魏大人打定主意,要让沈芩成为女监的郎中。
    “谢过大人。”沈芩继续向前走,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塞给魏大人一个拇指粗细的小竹节,被花桃搀扶着离开了。
    魏大人拂袖而过,让一干皂吏退下以后,迅速打开竹节,掉出一块揉得极小的纸:“丑时地裂。”
    ……
    疫亭里,钟云疏还是躺着装昏迷,陈虎和赵箭把布绳藏得隐密,躲过了三次巡察;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对钟云疏的盲信,没人问一声。
    毓儿还想去入口处蹲着,被陈娘拽到安全的角落,不让乱动。
    钟云疏浓眉紧锁,沈芩为何还没回来?
    正在这时,入口处的门吱呀一声响,疫亭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盯着黑洞洞的开门处,脸上都一惊——沈芩走得踉踉跄跄,双臂怪异地垂着,衣服破破烂烂,隐约可以看到血色。
    沈芩更懵圈了,谁把疫亭的石顶砸成这样?
    陈虎第一个冲过去:“沈姑娘,你怎么了?”
    沈芩停顿一下,费力地开口:“陈虎,赵箭,门后有水、干粮和吃食,快拿去分给大家吧。”她到现在也没想到避震伤害的方法,只希望他们不当饿死鬼。
    陈虎和赵箭相互推搡着冲进去,三秒后冲出来,一人提着水桶、一人提着超大食盒,来回三趟,才把东西搬完。
    沈芩被陈娘搀扶到钟云疏身旁坐下,等陈娘走远以后,才轻声说:“东西已经交给魏大人了。”
    钟云疏极勉强地坐起来,伸手摸到沈芩冰凉汗湿的额头,立刻顺势把她扶进怀里,小心翼翼地不碰触她的肩膀和双臂,她受了什么伤、有多疼,他比谁都清楚。
    沈芩进入医生身份时,救人第一;退出医生身份,变回自己时,就很排斥陌生人的碰触。此刻,不推开钟云疏,完全是双臂不能动,整个人像个破破烂烂的稻草人,实在无力支撑。
    就这样,她就着钟云疏的手,喝水、吃东西,最后靠着瞪着眼睛完全放空。就算后面还有地震,以她目前的废物样子,不可能救任何人。
    “睡一会儿。”钟云疏喝过了清水,嗓音不再沙哑得像磨擦砂纸,伸手遮住投在沈芩脸上的阳光,意外碰到她脸上狰狞的疤痕,像被烫了一下,迅速缩手。
    “睡不着,”沈芩第一次体会到,累到极点、毫无睡意的状态,“现在什么时辰了?”
    疫亭里的人们都在尽力吃喝,这顿过后,不知道下顿会是什么时候?直到把吃食消灭光,才想起来应该好好感谢沈姑娘。
    “赵箭,什么时辰了?”钟云疏问。
    “钟大人,辰时正。”赵箭回答。
    “子丑寅卯……”沈芩整个人僵成石像,“你不是说……”丑时早就过了,怎么还没地震?!
    “嘘!”钟云疏轻声阻止,“静观其变。”
    沈芩紧绷到神经,又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知道会有地震,却不知道具体何时发生、多严重、自己会如何……就像头上斜悬着一把刀,刀已出鞘,倾斜度足够让刀落下,却不知何时。
    “也许是我预测出错。”钟云疏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呵。”沈芩懒得理。
    “要不要我打晕你?让你好好睡一觉。”钟云疏轻笑。
    “不要。”沈芩懒得搭理。
    突然,两人同时僵住,落了一地的砂砾木栏,他俩脚边的小砂砾像鼓面上的纸屑般跳动,耳边不时传来细微的断裂声。
    “开始了吗?”沈芩的心跳猛升。
    “陈虎、赵箭拉绳上顶!”钟云疏突然下令。
    “是,大人!”陈虎赵箭平时像极了蟋蟀,三秒不合就吵架打闹,现在却配合地相当有默契,借力、腾挪、跳跃。
    不到五分钟,加固后的布绳的上端就牢牢地固定在了破顶外面,另一端则垂在大碎石边缘。陈虎在上,赵箭在下,准备接人出去。
    “毓儿陈娘先上,其他人跟上。”钟云疏再次下令。
    咔嚓一声闷响,疫亭地面的石板锯齿状裂开一道巨形裂缝,将钟云疏沈芩两人与其他人隔开,裂缝越来越大,整个疫亭像快散架的木盒震得越来越厉害。
    “钟大人!”
    “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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