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年轻佰长苦笑一声:“真是令人意外的选择。”
    “说起来我也很意外。”冬不解的问道:“李唐人竟然会带着礼物去感谢一个东桑人,这让我想起了黄鼠狼给你拜年的故事。”
    “战场上我们是军人,要做的是服从命令。战场下我们是男人,要做的是恩怨分明。”年轻佰长严肃的说道:“李唐男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带着礼物去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有错吗?”
    “是没有错。”冬耸耸肩:“错的大概是时间和地点。”
    年轻佰长神色一滞,之前的自豪也变成了无奈:“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对。老太不愿见我们,但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所以我们就将鲜肉和白面留在了她的屋门口,甚至我和我的兄弟们还主动要求留在这个穷乡僻壤维持治安,就是想要对那老太照顾一二。在我们看来,只要我们持之以恒,那老太总会有被我们真诚打动的一天。”
    “说实话我对你刮目相看了,但这样一来对你的仕途有很大影响吧?”
    “不光是对我,对我的兄弟们都有很大影响。”年轻佰长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士兵说道:“军人是靠军功吃饭的,而留在后方可赚不到军功。我们大概会在战争结束后被遣散,分上几亩薄田就算十分不错了。”
    “所以战争有什么好?”
    “战争好不好大伙都知道,但打不打只有一两个人能决定,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资格。”
    “你不像个士兵,到像个学者。”
    年轻佰长苦笑一声:“我娘本来是想让我学文的,但进书院实在太贵了。我只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到军队里搏一搏,这样我才有可能带着父母住进平安城,吃春风楼最贵的宴席,睡漱玉馆最漂亮的女人,如此才算得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愿望是不错的愿望,但我总觉得你对好男儿的理解有点偏差。”冬无奈的揉揉眉心说道:“算了,那不重要,还是继续说你的故事吧,那老太最后原谅你们了吗?”
    “没有。”
    “因为你们不够真诚?”
    “不,是因为我们太真诚了。”年轻佰长突然反问道:“战争之后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你知道吗?”
    “瘟疫?饥荒?又或者是由不甘心失败的爱国人士组成的游击队?”
    “瘟疫可以通过严格的卫生制度来避免,饥荒也可以从别处调粮,至于游击队就更是一个笑话了。我不否认东桑国也有英雄,但那些英雄早就在战场上被我们杀光了,所谓的游击队也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投机分子而已。”
    “分析的很透彻,我期待你的答案。”
    “是溃败的逃兵。”年轻佰长说道:“他们杀过人见过血,却没有国家和法纪的约束,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干出任何罪行。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往老太哪里送食物终究引来了那群饿狼,等我们再去的时候,老太已经死了,那些禽兽不仅杀害了她,还强暴了她,我不明白一副骷髅会如何引起男人的兴趣,但我们看到的就是老太惨遭蹂躏之后的尸体。”
    年轻佰长紧握着双拳,指甲扎进了肉里鲜血直流,旁边的士兵也是一样。冬沉默不语,年轻佰长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她走去,一字一顿的问道:“告诉我,猎魔人,那老太明明有驱散雾妖的神奇能力,她为什么不向那些逃兵发起反击?就算不敌也能痛快的死去,至少也要好过去承受那种侮辱吧!”
    冬轻叹一声:“我对巫女的了解不多,但就如同猎魔人的任务是斩杀魔物一样,巫女也有她必须贯彻一生的使命。”
    “是什么?”
    “保护人类。”冬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想那老太一开始就知道你们是李唐人,即使你们是侵略者,但她还是站出来拯救了你们。也许在她的心中,李唐人和东桑人本就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大概只是讲着不同的话,住在不同的地方而已。”
    年轻佰长脸色变的苍白,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仿佛被重锤打在了胸口,用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我明白了,她是在赎罪,对吧?”
    “没错。身为巫女,她必须保护人类。而身为东桑人,她却背叛了国家。”冬惋惜的说道:“那些逃兵是因为她救了你们而产生,所以她就自愿接受了对方的惩罚。”
    “你说过她已经不是巫女了,她可以不救我们的!”
    “我这行有句话,叫‘一日猎魔人,终生猎魔人’,我想巫女也差不多。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被剥除了身份,但看来她从未背弃过自己侍奉的神灵。”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灵,为什么不救救她的信徒?”
    “也许那就是拯救呢?”冬反问道:“将她的信徒带离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从此去往神灵的身边。说不定那老太现在正享受着充满蜜汁烤肉和麻辣小龙虾的盛宴,快乐的不得了呢?”
    年轻佰长气的怒发冲冠:“你觉得这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吗?猎魔人果然如同传说一样毫无人性!”
    “我还以为这么说会让你好受点。”冬撇了撇嘴巴:“看来我是没什么安慰人的天赋。”
    “相信我,你的安慰只会让人想用拳头问候你的左脸颊!”
    “多谢提醒,下次安慰别人之前我会做好防备的。”冬毫不在意的说道:“说了这么多,跟穷奇又有什么关系呢?”
    “很简单,我为了替老太复仇,屠杀了几个村子,理由是他们收留那些逃兵或为其提供物资,不论是自愿或者被迫,但凡与那些有逃兵的村子,我统统杀了个精光!”年轻佰长双眼通红的说道。
    “哇哦,一个李唐人为了一个东桑人大开杀戒,这真相曲折的就像一个故事。”冬耸耸肩:“我记得你说过滥杀无辜会被御史找麻烦的。”
    “是呀,这就是我们去杀穷奇的原因。”年轻佰长自嘲的说道:“我的所作所为被御史发现,如果呈报上去,我不仅会丢了官职,还会成为罪人,而我的这帮兄弟也脱不了干系,本来大丈夫敢作敢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但若是我们成为罪人,我们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被贬为奴,为了避免这一切,我们只好被迫充当御史的打手,只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尊严与幸福之间,我们懦弱的选择了幸福。”
    “不论选择什么,都跟懦弱不沾边,因为选择本身就需要勇气。”冬说完又问道:“所以是御史让你们去杀穷奇的?”
    “不,是天使。”
    “天使?”冬楞了一下:“我想你说的不是长翅膀的鸟人吧。”
    “什么长翅膀的鸟人,天使是指皇帝陛下的使者。”年轻佰长苦笑着说道:“天使虽然品阶不高,但算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御史也要巴结才行。天使来这里是为了穷奇身上的一样东西,这苦差事自然就落到了我们这些当兵的头上。”
    “穷奇身上的某样东西?”冬好奇的问道:“魔兽的身体大部分都蕴含魔力,对常人来说如同猛毒,除了尾巴用来煲汤不错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哪里是常人可以利用的。”
    “用穷奇的尾巴煲汤?这是哪个神经病想出来的东西,只有白痴才会吃这么重口的东西!你瞪着我干嘛,我说的有错吗?”年轻佰长莫名其妙的看着脸色发黑的冬,不解的问道。
    “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冬狠狠的说道:“之后一定让你亲口说出来‘真香’!”
    “什么跟什么啊?”年轻佰长一头雾水。
    “你不用知道细节。继续你的故事吧!”
    “古里古怪。”年轻佰长嘟囔了一声继续说道:“总之御史想要巴结天使,所以他要挟我们去讨伐穷奇,后面的事情正如你推断的那样,我们趁夜摸上了山崖,杀死了穷奇,但没想到是一只母的,所以任务也就失败了。”
    “为什么会失败?”
    “因为那只穷奇身上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对了,你口中的天使到底想要穷奇的什么啊?”
    “穷奇鞭。”
    “呃,为什么要那个东西?”
    年轻佰长挑挑眉毛:“因为天使没有那玩意,或许他认为可以……吃啥补啥?”
    冬无奈的捂住了额头:“好吧,又一个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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