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的身体在越来越靠近寺庙的同时,越发僵硬,或许因为她反应有些不同,身后的燕绥不由得皱眉,靠近她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了?你似乎在害怕什么?”
    周敏微微一怔,察觉出他言语中的疑惑,下意识想要搪塞的话悉数咽了下去,明明心中已经做了决定,可这几日燕绥对她日复一日的温柔依旧让她不安惶恐患得患失。
    燕绥的疑惑以及隐隐的担忧,让周敏最终没有将借口说出,只是微微叹息,将心一横,往后又靠了靠,侧头闭眼,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阿绥,你可否还记得,你我初见时,也是十五。”
    燕绥刹那呆愣,记忆回溯,似乎还真是····
    “还真是。”燕绥喃喃自语,“而且也是大佛寺····这样想来,这大佛寺不只是佛寺还是姻缘寺···难怪皇城儿郎总爱来这里求神问卦。”
    燕绥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平常不曾有的轻松追忆和温柔。
    周敏看不见身后燕绥的目光,在回忆曾经时瞬间的千变万化,直至归于沉溺与柔和。
    他的情绪变化虽然微妙,可周敏也并非毫无察觉,多多少少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几分。
    但也正是这几分,让周敏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心中闷痛。
    夏日的夜晚开始有了蝉鸣的声音,空旷的路上,马儿的踢踏声配上蝉鸣莫名的给人安宁舒适之感。
    不知隔了多久,周敏没有在出声,燕绥似乎也没有揪着之前的疑惑再问什么,两个人出奇的都沉默了下来,各有所思般。
    周敏偷偷在燕绥怀里抬头瞧了瞧他,想从他的目光或神情中寻些蛛丝马迹,印证心里忽起的那丝不安以及紧张的不确定,可当看到一张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又觉得有些失落,失落中又有些不负责任的轻松,两者掺杂在一起,再加上马背颠簸和周遭他的气息,没过多久又成了不是滋味。
    周敏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卑鄙,她很清楚,这段时间,燕绥逐渐放下的虚假,也能感觉到几分他待她的不同,更能清楚的察觉燕绥在对她一步一步的靠近,虽然不清楚,这样的靠近有多少爱意,可喜欢绝对是有的,可此时,燕绥对她的在意却也成了她的枷锁。
    她即希望燕绥爱上她,但又很害怕燕绥爱上她!
    燕绥的爱是委托者共情中没有说却又那么想要拥有的执念,可一想到真相的残忍,委托者的愧疚,那份爱也成了一种折磨,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委托者最后的愿望只是还给他江山,单方面只想证明自己对他的爱从不虚假,让他知晓却又不想拥有他的症结。
    如果一份爱夹杂了鲜血和内疚,夹杂了不可挽回的错误,那么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又何其痛苦。
    委托者爱他,可又那般深深的愧对他。
    矛盾的纠结让周敏在接收委托者所有共情时,总是难以控制自己。
    自以为偷偷看他的视线却早已被燕绥知晓,在周敏看着他又一次失神时,燕绥低头,和她四目相视。
    有种被他看透的慌乱,让周敏下意识闪躲他的目光,躲得有些狼狈反而泄露了周敏此时胡思乱想的小心思,一紧张,心跳便有些乱了。
    也不知怎么,周敏竟敏感地觉得燕绥圈住自己的手臂越发地紧了些,害得她身体越发的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周敏,你到底在隐藏什么?!
    燕绥看着怀里越发不对劲的女人,心,不由升起一丝不安。
    这种不安,来得有些莫名,却又那般真实,让他心中翻涌起一股嗜血。
    这一路走去,原本对赏月带着的几分闲情多了一丝寂静和肃然,让周敏心中也是尝尽了百般滋味无诉说。
    那映在幽深树林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大树,都沐浴在一片银霜华露之中。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
    马匹驻足在紧闭的大殿门口,燕绥翻身下马后,转身将周敏抱了下来。
    燕绥牵着马和周敏并肩站在门口,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谁也没有动。
    燕绥偷偷打量身边明显又晃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紧紧皱眉的周敏,突然一霎那,他想拉着周敏,转身离开。
    那紧闭的朱红色大门,让他一霎那生出了想要躲避逃跑的心思,大佛寺的大门高高的屹立在他面前,那般压抑,似乎那紧紧关闭的寺门镇压着某种魔鬼,一旦打开,会发生让他无法控制的事情。
    那是一种本能对危险的感知,这种感知随着家族功法的不断精深越发敏锐,心中的烦躁和不安让燕绥眼眸中的暗沉越发深邃。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动作,不过,燕绥是紧了紧掌心中一直没有松开的柔软准备转身,而周敏则是拉着他,带着他向前直接垮出了第一步。
    燕绥的准备和直接的行动,终究是慢了。
    那一步,让燕绥突然升起的诡异逃避被打散,燕绥心中嗤笑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有逃跑的想法,有点不可思议。
    马匹拴在寺院外的大树上,燕绥取下包裹,和周敏推开了那扇大门。
    ‘咯吱’声,在寂静的坏境中尤为惊悚。犹如一把重锤狠狠的落在燕绥的心尖,让他的心,微微一颤。
    “阿绥,我们进去吧。”因站在大门之下,又没有人掌灯的缘故,只能借助月光才能看清事物,而此时周敏整个人隐在大门投影下来的阴暗之中,眼睑半垂,纵然燕绥夜能视物,此时也看不清周敏眼中的情绪。
    只能听出她言语中轻飘飘的呼唤。
    如风一般,零散的飘入他耳中,有种什么东西开始掌控不住的慌乱。
    他不喜欢周敏站在他看不清的地方,那会让他有一种即将被她推出去的暴躁。
    这一次,思想和行动终于同步,在想到这一点的刹那,燕绥握紧手中的手,将她从暗处一把拉了出来,牢牢搂入怀中,轻声说道,“周敏,我们下次再来赏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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