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歧仿佛逃过一劫,跑到院子里喘息都急促两分。
    真是太险了。
    “哼,你还真以为那点心思藏得住?”卫寒从背后冷笑,他是盯着洛歧出来的,现在哪儿忍得住不嘲讽:“殿下游历各州择选王夫,天下俊杰哪个不是趋之若鹜?凭你那献媚邀宠的手段,就想赢过世家大族的贵公子们?异想天开。”
    洛歧是什么身份?
    庄家别苑里连名字都没有的卑微贱奴罢了,九三就是他的编号,是他要熬到死的名字。
    若不是遇到梁最,恐怕前世骨灰都不知道洒在哪儿了。
    而梁最呢?
    那是出生在山巅的天之骄女,大梁史上最负盛名的元善女君钦点的继承人,最尊贵的身份、最优秀的资源,最过人的天赋和勤奋,一切都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即便重活一次,洛歧都不认为自己配得上这么完美的梁最。
    他平复了呼吸,轻蔑一笑:“你就配得上?”
    卫寒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仿佛被人戳破了遮羞布一般瞬间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
    “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洛歧忽然一顿,他呢?
    方才殿下逼问,他也是落荒而逃。
    卫寒自知配不上殿下,却仍在殿下面前跃跃欲试的表现,而他。
    他想起梁最方才玩味的眼神,忽然心头一悸,殿下想听什么答案呢?
    “我……我是敬重殿下那又怎样?试问这大梁有几人不是对殿下又敬又爱,不过你,哼。”卫寒半眯起眼:“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洛歧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希望你能老实效忠。”
    卫寒脚步一顿心里没来由地就慌了。
    难道洛歧知道什么?
    不可能。
    就算洛歧知道是他藏起身契又怎样?洛歧已经当着殿下的面说过身契被毁,再想反口哪儿那么容易?
    卫寒定定心神大步离开。
    天色转亮,四周民居里陆陆续续传来声声鸡鸣,清早的郑城解了封禁。
    百姓们熙熙攘攘地进出,直到正午都不见人潮稀少。
    晋泽远乘着垂穗的宝顶马车入城,身后还跟着六个打扮一致的小厮随侍,一见便知其来历非凡。
    这样一队人自然很惹眼,他们也不打算遮掩什么,竟直奔着梁最的院子而去。
    晋泽远近侍上前自报家门,很是豪气:“大晋来使,特来拜访。”
    “使臣不是去了洛邑吗?怎么拐到郑城来了?”黄县令本就焦头烂额,谁成想竟然赶着今日又来一波乱子。
    衙役瞧他三五日都没睡个好觉而干黄的脸,都不忍心告诉他实情。
    “来使是……晋朝的太子殿下。”
    “谁?”黄县令腾地一下从座椅上跳起来,脑袋嗡嗡作响。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怎么几天之内,什么大佛都跑到他这一亩三分地儿来凑热闹?
    先来了个公主殿下杀得庄松化到现在都不敢露面,庄家的事就当是他们吃了个哑巴亏,反正黄县令是不敢管的,然后就闹出了刺客和封城的消息,公主院子里军令一道道地发出,简直让他有身在梁京国都的错觉。
    这也就罢了,好不容易熬出头,以为殿下马上就要起驾回洛邑接见来使。
    管他晋朝想干什么,反正不在他的地盘上,哪知道使臣竟然杀来郑城,还是那个夺走梁州三郡的晋太子!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太子说什么了?这怎么回事啊,虽然是休战,但他……他可是跟大梁有夺土之恨,就不怕遇刺——呸呸呸!”黄县令虽然不是什么大才但这点事还是想得明白。
    晋太子要是在大梁的地界遇刺,第一个要死的,就是他这个父母官。
    “快快快!带上所有人过去!”
    彼时,晋泽远已经见到梁最,在郑城一间光线正好的大厅,流畅的春风穿堂而过,梁最像当中最清爽的一道。就见她施施然坐在上首,面带三分笑意:“太子殿下,久仰了。”
    这是梁最第一次见到晋泽远本人,印象着实不错。
    晋泽远的长相在汉人里着实出挑,双目圆而有神,鼻梁高挺两翼消瘦却在鼻尖形成一截圆峰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偏薄的唇唇珠圆润,骨子里都透着温和儒雅,微微一笑便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这并不会让梁最忘记,晋泽远就是那个计渡黄水,夺走梁州三郡的罪魁祸首。
    “最公主,久仰。”晋泽远笑颔。
    两人各自为一国之储,自是平起平坐的,不过晋朝的男女大防要远胜大梁,所以晋泽远在梁最面前还是有些拘谨,双目一直礼貌地放在梁最手边的茶桌上。
    这个小细节又为他添了两分,梁最含笑:“没想到大晋使臣竟然是太子殿下本人,怎么也不只会一声,倒显我大梁失礼。”
    晋泽远带来的人表情微不可查地轻蔑起来。
    失礼?
    梁人总说自己是以礼治国,可他们奉女人为帝,堂堂公主抛头露面还想说礼?蛮人就是蛮人,想那么快就能换掉衣服,人模人样,做梦。
    白芷侍立梁最身旁看得不真,但闻讯赶来的洛歧在门前可看得真切,甚至连晋泽远身边那个叫安丰的近侍掩藏极好的冷笑都被他尽收眼底。
    果然,这些人还是那么面目可憎。
    洛歧不自觉地露出一点笑容,像暗处守了许久的猎人终于瞄准猎物,垂头进门,低声禀报:“殿下,黄县令到了,想请您和晋使到衙门议事。”
    晋泽远看到他,目光又自然而然地挪到梁最身上。
    他和洛歧都默契地没提当日酒楼之事,但洛歧不提,是因为他早就给晋泽远挖好了坑。
    “这样正好,郑城未有准备,恐要委屈太子了。”梁最说着先一步起身。
    晋泽远从善如流:“本是泽远唐突在先。”
    洛歧听得就浑身不舒服,晋泽远这个自称,可少了两分使臣的味道,反倒像是……
    梁最已经带人出了大厅,洛歧紧跟着要走忽然被一只手拽了回去。
    “你跟着可以,别捣乱啊。”颜翩跹警告道。
    洛歧皱眉,似是想到什么,冷冷道:“管好你自己。”
    他甩开颜翩跹想走,哪知颜翩跹像狗皮膏药似得粘上来:“咱俩谁管好谁啊?你真以为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梁最?她早就知道你喜欢她了。”
    洛歧腾地一下脸红到脖子,一步也迈不出,牙关紧咬地质问:“你说的?”
    他这边稍加耽搁,梁最等人已经移步上了马车。
    郑城没有专门招待使臣的馆院,便在最豪华的酒楼设宴,其上,晋泽远正式呈递了书信,坦诚表明来意:“泽远不才,此来,实求娶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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