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北山下不远处,司深在河边打坐,九影架了一口锅,旁边的篓里有三四条大小适中的黑鱼,各色香料,一应俱全,等了这么久,终于该到下锅的时候了。

    少年司深缓缓睁开眼睛,一路小跑到九影身旁,“师父,我命符终于凝成了。”

    九影故作不知,一声惊呼差点打翻热水翻滚的大锅,“真的吗,告诉师父你的命符是什么啊?”

    “十颗很亮很亮的星星呢。”少年脸色微红,但是仍旧止不住的自得之意。

    九影哈哈大笑,“好好好,我徒弟就是厉害,比着师父还多一颗星呢,吃鱼,师父亲自给你煮。”

    世事极难十全十美,但是对少年与自己这种人而言,求得就是一个十全十美,十星相连,便意味着和这天地大道最为契合,有那最终的机会,合道天地。

    对自己这天算之道而言,灵力修行从来都只是辅助,主要还是自身和此方天地的契合程度,方可堪破天机,而自己这徒弟,仿佛本就为天地所生,看来继祖师爷之后,神隐宗的天算之道又有后起之秀了。

    司深靠在师傅身边坐下,若有所思道:“师父,我现在命符已成,是不是可以休息半天去找苏大哥他们聊聊天啊,好久天都没出门了。”

    “那你试下一下,看我第一步要放什么进锅,答对了你就可以去。”老道外头,盯着少年。

    司深表情瞬间严肃,眼皮轻抬,眸中莹莹如白玉,双眼正中十颗极小的幽蓝珠子,环绕旋转,九颗在外,一颗在内,形似九芒星,“先放鱼。”

    九影欣慰而笑,这般本事,比着自己当年可是强多了,“好,吃完鱼就去吧。”

    司深双眸恢复如常,忐忑问道:“师父,咱们这功法,能给外人说吗?”

    九影愣神,随即心知肚明,这傻徒弟对那苏长莫倒是用心非常啊,“咱们这功法,向来是宗门之秘,倒也不是为了防止别人学了去,而是此法只适合你我这种天生异瞳,看得到天道运行之人,别人拿去也没用,反而容易道心不稳,走入歧途。”

    司深思索片刻接着开口道:“那就是说,说了也没事?”

    九影无奈一笑,这股子执着劲要使用到修行上,何愁来日不能合道天地,“可以,可以。”

    司深满意一笑,翻身而起,拍了拍衣衫冲着九影行礼:“谢师父,鱼我就不吃了,改天我给师父亲自烤着吃,我去看看苏大哥他们。”

    边说边退,扬长而去,九影看着锅中翻过的鱼肉,吧唧吧唧嘴,这可真是找了个败家子啊。

    至于那功法,也不是说真的可以随便说与他人,神隐宗这些年来隐世不出的原因之一便是天下太多人觊觎宗门秘法,修行到了一定程度,胆气便会更小,更怕那个万一,而天下若论对天道因果的预测,自己的神隐宗那得说是天下第一,毫不为过。为了那一个趋利避害,那些明里暗里的这些年可都没少使劲,好多因果自己可都记得一清二楚。

    至于今日默许司深外传,也是自己的一个突发奇想,不是因为苏长莫本人,单凭他和司深的关系,还不到如此程度,而是那男子达歌能如此守在苏长莫身边,自己都算不透这其中缘由,这让自己为这徒弟做了次押注。

    要知道自己连你九界圣宗的宗主都能算到一二,还能使个绊子。算不透但是自己从心底里却信那一袭青衣,这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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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京墨自从山上归来就没出过门,倒不是一门心思苦修,而是突然迷上了那本“纵横”,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无心还是日日守在守在少年身边,也不催促修行,反而对着书中疑难,为少年解疑答惑,但也不强求徐京墨对书中深意,一次就理解的毫无偏差,有些少年理解偏颇,浅薄的地方无心也不可以提醒,一切全凭着少年本心。

    有些事情,终究得自己走过一遭才明白的了其中奥妙,书上写了,只是能让你知道有这样的事而已,其中风味,终究太浅。所以此时对错,无甚影响。

    徐京墨读的极其认真,时而沉思,时而拍额,感慨不已,无心起身站在窗前,要论教人,这天地间还是这些夫子们厉害,男子瞥了眼徐京墨,心中微叹,是不是读透了这本书,就真能成那山上山下,人间帝皇。

    徐京墨浑然不知身后诸多金色大字浮现,如一袭长袍,光华四射,少年识海,一条金龙咆哮。

    男子妖瞳站在穆浩儒屋外,神色微微有些紧张,屋内少年,寸步未离那张书桌,几日里更是夜不就寝,只在桌上小憩片刻,修行效果虽然惊人,但是读书人,可万不能心生浮躁,急于求成,不然到了止境之上,那是后患无穷。

    自己此来原本是要劝劝少年张弛有度,可是却正好遇到如此紧要关头,妖瞳又喜又忧,屋内少年,开窍九十九,玄胎将成。

    唐英指着自己那位玄极圣尊冷嘲热讽,喋喋不休,这几日拿着那本书上的宝贝一个一个问那位师叔认不认识,做不做的出来,结果只有寥寥几件见过,能做出来的就更少了,少年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这个宗门的人有些弱啊。

    回了房间,一个人坐在床上,唐英莫名想起了那日被达叔一声唤来的邋遢老者,心如死灰,双腿一蹬,直直装死,又丑又若,宗门这些稀奇古怪的人,又丑又弱,以后咋个活吗。

    少年收回双手放在脑后,狗屁的圣尊,宝贝都没见过几个,那让自己选哪个做那命符吗?原本还打算照猫画虎,苦思冥想让命符凝成一个宝物模样,又厉害,又好看,如今倒好,空有那那狗屁师叔说的随时可凝命符的能力,却没命符的样子,愁死个人。

    少年转头盯着枕头旁那个“山河”镇尺,眼神思索,那老夫子说这也是个好东西,要不就这个样子?可是也太丑了点啊。

    祁子音和罗苏木对轰一拳,两人尽皆后退,只是罗苏木只退了半步,祁子音在数丈之外。

    甩了甩手,罗苏木意味深长的看着祁子音,“你也要掺和?”

    “我没那心情,你们爱干嘛干嘛,我说过,我只杀你,不伤你。”

    罗苏木看着进了屋子的少年,笑意间有着一丝不悦,天赋不错,这脾气也像自己,好玩。

    孙不留从百战拳下挣扎站起,衣衫破碎,一直眼睛乌青一片,只是笑声更加大声肆意。

    苏长莫在酒楼内捂着腰侧身一步一步往二楼楼梯口挪,刚刚司深来坐了一会,张口闭口还说着要说自己师门的修行秘籍,无奈说了半天苏长莫一句也没记下,司深方才作罢,念叨着回去写下来,改日再来,见着苏长莫平安无事,但是状态不佳,少年也没多留,坐了一会便走,说是不能出来太久,还得修行。

    “要不就算了呗,看你那个脆弱的小身板。”

    夏翎双手扶在二楼栏杆上,似笑非笑,冷言冷语。

    苏长莫没得一丝力气再斗嘴,只是看了一眼便接着往二楼挪,别人修行都是师门长辈拿本秘籍,讲解指导,自己倒好,达叔直接拿了个药缸,每日里往里面滴几滴绿色的药丸,说是得先洗筋伐髓,不然即使开始修行也是踉踉跄跄,不如人意。

    苏长莫只当是达叔觉得自己笨,想出来的偏方,日日在那药缸虽如烈火油烹,也是咬牙闭口不言,只是一下地,那周身疼痛,是真的的入骨。

    最让少年尴尬的是,那达叔也让自己给夏姑娘房间搬了个药缸,同样的办法让夏姑娘修行,可是接连几天夏姑娘每日药浴之时房间没半点动静,苏长莫心生疑惑,女子忍痛还能比男子更厉害?自己偶尔还是会忍不住轻哼几声的啊。后来实在忍不住问达叔,是不给夏姑娘用的药量小,结果才知道夏姑娘是自己的三倍药量。奇耻大辱,无地自容。

    每日自己痛的寸步难行,可是夏姑娘跟个没事人一样,照样晃来晃去,偶尔还来自己房间,一顿冷嘲热讽,顺手翻翻自己那本“两三事”,一会儿神色愤懑,一会儿眸中晶莹。苏长莫有些疑惑,这几天一边药浴,一边忙着看那本“三元灵胎”,这本书自己还没怎么看,情节变化这么大吗?

    可是每次苏长莫刚准备开口,少女好像每次都能看穿少年心思,不待开口就转身离去。

    夏翎瞧着苏长莫可怜模样,语气一软,“苏公子命符还没成?”

    苏长莫脸色铁青,轻声道:“还没。”

    “那你……努力修行,不要太笨。”少女点头开口,满眼的鼓励之色。

    苏长莫苦笑一声,胸口抽丝剥茧般疼痛,这夏姑娘倒是真会安慰人,“谢谢姑娘。”

    夏翎看着少年进屋关门,挑眉翻眼,自己刚刚说错话了?应该没有的,自己可从来没有这般鼓励过人的。

    坐在床沿上,苏长莫缓缓抬起双手,捏诀入定,双目紧闭。

    达歌瞬间出现在苏长莫房间之内,拢袖坐在桌子前,盯着少年识海之内,刀枪剑戟,笔墨纸砚,道冠袈裟,交替出现,目不暇接,只是每样出现之后,便会在一道白光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男子极目而视,一倒提长剑的白衣小人,藏在识海角落,每次有东西出现便一口吞下,骂骂咧咧,极不满足。

    疏星残月,一声大道之音在小镇内所有玄修心头炸响,云海上六位人形灵气缓缓成型气象非凡,达歌长袖轻抖,天上六人消失无踪,风平浪静。

    苏长莫蓦然惊醒,男子轻笑道:“没事,一声惊雷平地起。”少年听完默不作声精神萎靡,命符依旧未成。

    一日间,小镇少年,玄胎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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