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看上去不过只有十余岁的孩子出了一剑,裂地数十丈让你们不战而退?”阳关校尉府王宠一身便服,坐在藤椅之上看着那先前在庄子外出现的那三十名骑兵的小队长,见其神色笃定,思忖片刻后道,“那一剑多半不是那孩子所出,即便王某不入江湖,但也知道武道三层是何许难入,十几岁的孩子,身子骨都没长到,天赋再高,也没可能达到。”

    “不过你们这一退明智至极,剑不伤人,说明这孩子本就没有与我们结怨的意思,也是告诉我此事就此作罢,两方各自下台。”王宠点着桌子,看向单膝跪在地上的什长道,“你再去趟庄子,若是不差,那孩子应该留有一封书信给我,你给我拿来便是。”

    什长没有质疑,直接起身离开了庄子,待其离去,王宠看向身边的家老道,“老马啊,去把那不成器的孩子叫回来,这段时间勒令他不能出门半步,夫人劝说也不能让他出门,这个废物,若是其有这孩子半成能耐,老夫何必像现在这般处处打点,小心为事,如今风向难辨,我这位置便是风头浪尖,不好好把握方向,那便一下子沉底了!”

    岳阳城中有间客栈,陈向北将最后一只信鸽放出,方才倒在床上好好休息一番,一路走来,既画山水,也好好调动九流中的人,让各个地方的九流都能正常发展下去,以免出现阳关这般资金不足导致走上邪路的情况发生,所耗心神也是极大。

    九流的人可以不富,但不能不负!

    有间客栈楼下,洗漱完之后的越南飞一手抓着一只鸡腿,一手端着一碗百花酿,看着坐在身前的客栈主人笑道,“当年还说帮你一个忙,现在看来怎么也办不到了,怎么?你这大忙人怎又会来这,看我这落魄老头子?可不是吧?”

    黄石公笑了笑,“越前辈实在说笑了,丢了武艺,莫非就低人一等了?前辈观海城上与仇败一战,声势浩大,可是逼出了那老龙王四剑,最近十年,也唯有前辈能够做到!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区区四剑算得了什么,仇败这厮真是越活越厉害,我看当今天下,能够让他出尽九剑的人不过只有木剑老人和那行走天下的方明镜了。”

    黄石公摇摇头道,“据我所知,应该不止这两人,前辈少走了许多江湖,不知道南江又出了一个大刀断江的俊杰,也不知道东越之地出了一个看竹子看了二十年立地成圣的读书人,也不知道一个道士随手一剑就有了上代剑神陈清风的风采!”

    越南飞一愣,旋即大笑道,“如此说来,这江湖岂不更快活精彩!好好,总归不能让那老龙王独坐鳌头又一甲子!”

    黄石公顿了顿,看着桌上的叫花鸡道,“此次来这里,看看老前辈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便是再看看那孩子,红叶榜上该再多一文榜了。”

    “文榜?这孩子这般年纪能登上?”

    “达者,夫用知其年之先后,再者说了,也只是先看看而已,能不能上还得评估一番,但这孩子的山水画的水准之高,惊世骇俗,没有名气只是因为这孩子的画作没传出去而已,地势地形融于笔画之间,几年后,以血代丹,血花点点,桃花朵朵,山上桃花满山开,这山水画之作便是巅峰!无人能出其右!”言及此处,黄石公双眼发亮,身躯微颤,似乎看到那般酣畅淋漓的画作一般。

    “你也说是几年后,现在这文榜又有谁已经登上,那榜首是如今在临淄推动那惊天动地九大国策的第一首辅田善?还是刚刚退下,曾引领朝堂文坛两方的领袖素有苏文如海之称的苏老翁?”

    “这二人在下也在斟酌谁排第二,谁排第三为好,这第一位,毋庸置疑已经定下了。”轻轻一叹,透露出几分敬佩之意道,“那一手搅动天下的老怪如今还没死去,出了游说天下的苏秦张仪,也出了能征善战的孙膑庞涓,这老怪的弟子听其吩咐,落地生花,变天下局势给他看。如今,又是教了一批弟子出来,精通诗书棋乐,天文地理,合纵连横诸多道艺。他不为这文榜之首,谁配?谁敢?”

    越南飞啧啧称道,“这老怪活得久,偏生还没人找得到他,若论仇家,此人比你还要多上无数倍,也不知怎么活下来!”

    “谁又知道,此番看看他的新弟子又是怎般能耐,据说有足足七人,能力十分出众!”黄石公顿了顿,饮了一杯茶后又道,“再待三日,便去看看东越那竹圣人悟出了什么道理,据说其在余姚一带讲学,让无数程朱理学弟子改变想法,若真这般神奇,那可是文武双榜的人物,稀奇!厉害!”

    越南飞扫了黄石公一眼不再言语,这江湖再多精彩,与自己,也没了关系。

    走出江湖,就像饮了一杯酒,酒味在,在只在嘴中不在杯中,江湖在,在只在梦中不在眼中。

    菩提寺上,白衣僧人方明镜看着青柠苦笑道,“女儿啊,平日里这般嫌弃爹爹,怎的爹一要走就舍不得了?爹被你弄得已经迟了好一段时间,也该出发了。”

    青柠一反常态抓住方明镜的手臂不放,“爹,你别下山了,山下坏人多,娘都不喜欢你下山,怕你被人打死了。爹,别下山,青柠不学剑了,青柠跟爹学本事,爹你好好教我行不?”

    “你要学爹回来教你,你放心,爹功夫不高,但下面人也没多厉害,出不了事,世上坏人多,所以爹要去治治,惩恶扬善,也是爹的事。你娘不让爹下山,是怕爹被山下狐狸精迷住罢了,现在有了青柠你啊,爹怎么也留不住。”

    “爹又乱说,既然青柠这么重要,爹就带我一起!”青柠嘟着嘴,整个人粘在了方明镜身上,后者前几日每次下山都是被青柠这般拦下,但是今日,不能再拖,方明镜轻轻施力,弹开青柠后道,“爹三五个月便会回来,时间很快的,你与一心好好玩玩就过去了,若是觉得此地不好玩,可以让老住持带你们下山玩玩,这次爹放开让你玩。”

    说罢,方明镜给一心使了一个眼色,转身不再忍心看青柠的眼神,缓缓走下山道。

    “青柠,回去吧,师父本事真的很高,没事的,我陪你练剑,任你打,不还手。”一心表情很是认真,青柠却未加理睬,转身就往自家走去,一心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劝解青柠时,一脸哭丧样,青柠已站在远方扔了一个石头到一心光头上喊道,“一心光头,快过来让我打破你的光头!”

    “好嘞!”一心一笑,顶着大光头走向青柠。她若笑了,便没有疼事。

    “明镜,下山后动作小点。”菩提寺半山腰,老住持无术禅师轻轻笑道,方明镜双手合十抿嘴一笑,“岁数大了,不会像以前那般大动作,只是看看风景,青柠一心,师兄费心照看一番了。”

    “没事,你也知道那两个孩子听话的很。”无术禅师看着方明镜一身白衣转身漫步下山,道了声阿弥陀佛,转身上山。

    有人说,白衣下山,诸魔消散,天下大安。也有人说,白衣下山,血流成河,万里无声。

    “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这般风景,倒是名副其实!”岳阳楼上,陈向北怀中抱着小樱,从那望仙阁上一阅洞庭美景,水雾缭绕,水波如绸,让陈向北在阳关所结阴郁随着这五月山水一消而散,当即让芈犯奀准备好丹青纸砚,取出自己不常使用的顶尖湖笔,自称点睛,在这画布之上大肆撒墨,全心贯注,未曾注意到身后越来越多的看客聚集,一赏这湖光山色,画师潇洒的风采!

    陈向北作画极快,平日里记录山水地形早已练出了一身笔墨浓厚了然于心的本领,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将这洞庭水色,傍着个岳阳楼,显然于纸上,寥寥几笔,似乎行人行走画间,有说有笑,风吹草动,鸟兽灵性,一幅画,愣是画成了一个世界。

    “好!工笔,色彩,意境无一不是上上等,公子这般画技,不知师从何人?但无论是写实的齐师,亦或是山水一绝,融合诗、佛两道的王师,都不是这般风采,奇怪奇怪!”画作一成,看客当中就走出一摇扇公子,公子如那阳关的尚公子一般面白,不过那尚公子摇的是仕女扇,此人摇的却是白鹅羽扇,但即便如此,也无法让陈向北几人生出多少好感。

    “山野之人,助乐之作,没多大名堂,阁下谬赞了。”陈向北转身收起了画卷,抱起小樱问道,“小樱,肚子饿了没?哥哥带你去吃鱼好吗?”

    几日下来只亲近陈向北一人的小樱点点头,从陈向北怀中跳了下来,跟着陈向北就要往楼下走,一行一步之间运转着陈向北所教的呼吸吐纳之法,此法来自袁清风所传的抱朴自在经,作用也即是增长气机,拓展经脉,面对小樱这般奇特根骨,陈向北觉得放在那不修炼实在暴殄天物,也怕自己教坏了,索性就吧袁清风的东西教给他女儿,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几位兄台若是想吃鱼,在下知道一个上好的吃鱼地方,那边的鱼烹制完美保住了鱼肉的鲜美滋味,一口下去,便是皇上也停不了手,当年圣武王来这岳阳城,便是对那店赞不绝口。”白面公子见眉目之间略有防备摇扇笑道,“阁下不必多想,在下只是喜欢广结良友,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虽不是这道理,但是行走天下,多认识几人也是没坏处的,探讨不了学问,也可以说说风花雪月,人间趣事不是吗?”

    一行人皆以陈向北为首,后者十分厉害的识人之术对这白面公子竟是起不了多少作用,既不是当时见到宋倾国的善意,也不是王木的恶意,当然也不是最为寻常的无意,而是被浓雾缭绕的意向,便是这般,让陈向北举棋不定,难以落子。

    “陈哥哥,我想吃那最好吃的鱼。”小樱扯了扯陈向北的袖口,后者略一思忖,想想到小樱独特的天赋,便对那白面公子点点头道,“麻烦阁下带路了,小生陈向北,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白面公子一弹羽扇振袖道,“慕容家,慕容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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