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开罪了,怕是就没有缓和的余地,只是如此倒也还罢,但若是开罪狠了,大概就要考虑斩草除根了。——王太尉对识薇的评价,高到了这般地步,也就意味着,在一定程度上,识薇其实是莫大的威胁。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遇到识薇之前,王太尉对于家里的小辈都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并不能达到自己的要求,依旧觉得他们可以慢慢成长,可这一对比,就觉得这一个个的,简直就是蠢才废物,怎么看让人怎么不顺眼。
    如此,还不自量力,肖想不该肖想的。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并且,不要让老夫从这宅子里任何人口中听到任何关于秦姑娘的不利传言,外面同样如此,若是与王氏挂了钩,纵使老夫做不了你们的主,总还是有办法收拾你们。”王太尉也不想解释太多,因此有些事情,不是亲身经历就很难相信,安在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身上,就更让人觉得天方夜谭了。
    这话,自然就叫人恼怒,那年轻人面上涨红,口不择言,“叔祖这是想要将人留给你好孙子王过吧!说什么一心为王氏,到底也不过是自私自利。”
    其父其祖父都被吓得不轻,连忙厉声呵斥,“住嘴!你个混账东西,怎么跟你叔祖说话呢?还不赶紧跟你叔祖赔礼道歉。”
    年轻人说完之后,也后悔不已,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只是对上叔祖冷厉的目光,像是被扼住了脖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身体不自觉的有些发颤。
    “你还真说对了,老夫可不就是自私自利,不过也很可惜,老夫同样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孙子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有些福他还消受不起。”
    本来还算拿得出手,若是跟那丫头搅和到一块儿,岂不是立马被衬得黯淡无光。
    仅仅是如此,为了家族的荣耀,他倒是也不介意“舍掉”一个孙子,问题是他那孙子不是甘于屈居于妻子之下的人,事实上,九成九九的男人,大概都不能容忍妻子爬到自己头上,如此,强行凑合到一起,必然会爆发出诸多的矛盾,严重的,跟那结仇也没差了。
    当然,王太尉还是有某种直觉,自己那个孙子,还是有可能屈居秦丫头之下,只不过极可能是上下级的关系,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其实就无所谓了,毕竟,那就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很多很多人,她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爬上高位,那就意味着,所有被她压在下面的男人,就算不是人人都心悦诚服,也必然至少在某一方面认可她。
    那时候自然就不会有人指着某一个人的鼻子说什么了。
    只是,秦丫头仅仅只能做到这般程度吗?王太尉自己都不相信这话,毕竟,那丫头身上的特质其实太明显的了,说得直白一点,如果是男儿身,简直就是天生的帅才。
    王太尉这话,他面前的三个人都不知道怎么接,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实话,分明就是嘲讽,当然,依旧没联系到识薇身上去。“叔祖,我……”
    “你们可以离开了。”王太尉坐下来,直接端茶,面上已然恢复冷淡。
    面对这样的王太尉,他们还真是没辙,不过,该道歉的话,还是快速的说了,最起码态度是要端正的,然后灰溜溜的离开,只是,出了书房门,依旧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叔祖(叔父,兄弟)如此震怒,就算是嘲讽,听着那意思,也不是为了王过,毕竟,这种话,最多两三年就能验证,叔祖(叔父,兄弟)什么身份地位,肯定不会做出自打嘴巴的事情。
    要说,都不是蠢人,冷静下来之后,将整件事情前前后后的思虑好几遍,排除所以的可以确定的答案,剩下那个最不可思议的,最不可能的,似乎倒是成了唯一的答案。
    但是,一想到王太尉对秦家的那姑娘看重到这般地步,几个人依旧有一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那姑娘的真实情况,难道比所表现出来的还要优秀吗?
    不过,不管这个猜测有多么的惊世骇俗,摄于王太尉的警告,这件事也只能到此为止,当真不敢再继续做什么。
    事实上,盯上识薇的王家人的确不止一个,之前还愤恨有人捷足先登,这会儿如此庆幸自己的动作不够快,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其他人自然不敢再打什么主意。
    王氏的人上当大将军府“提亲”这事儿,来得突然,消散得也更快,宛若一场儿戏,凡事知道这事儿的人,基本都觉得很是荒谬,但是,一时间又弄不清楚这桩事儿到底为什么发生,真真是叫人摸不清头脑。——当然,这是后话。
    当然,必然也有“知情人”,虽然不能将事情弄得清清楚楚,但是也能猜个十之八九。
    本来,只不过是王家人纳妾而已,多正常的事儿,那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儿,偏生王家人大张旗鼓,加上识薇的特殊性,竟有一种满城风雨的感觉。
    “王家的人想纳秦姑娘为妾,多大脸,才干出这种事儿?”谢洵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正跟他家叔祖谢司徒“闲话”。
    毕竟是谢家最受重视的小辈,谢司徒就算是叔祖,也是时不时的关心过问。
    谢司徒自然明白谢洵这话的意思,他的反应倒是没有那么大,“真正知晓秦姑娘能耐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到底只是道听途说,知道一些皮毛,除开这一点,仅仅只看门第,倒也不算什么事儿。”
    谢洵默然,的确,因为他们知道秦姑娘的本事,所以才觉得这件事情多么的不可思议,但是更多的外人不知道,在他们看来,这般大张旗鼓,就是一种重视的表现,这不像是纳妾,更像是抬平妻,大将军府拒绝才是不可思议的,说得更难听点,是秦桓温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是识薇假清高,不知所谓。
    “秦姑娘怕是要生气了。”当然,还会有人比她更生气,比如说这件妹妹,比如说那位喜欢穿女装的混世魔王表弟。
    “就算生气也只会针对王家,跟我们不相干。”谢司徒悠哉悠哉的说道。
    看到对头倒霉,总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这事儿王太尉事先必然是不知情的,我们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他必然会更清楚,事情应该会很快被压下去,秦姑娘是个淡漠又理智的人,不会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对待王氏自然不会鲁莽行事。”所以说,要看戏什么的,是不太可能的。
    谢司徒捻着胡须,“所以还是有点遗憾呢,要是王氏能出一个真正将那丫头惹恼的人……”
    秦姑娘虽然淡漠理智,但是,前提是没有真的将她惹怒了。
    而一旦真的怒了,对王氏出手,那么,他们也就能真正的全面的评估这个姑娘的能耐了。
    因为知道谢司徒的想法,谢洵保持沉默。——理智上,这一点其实无可厚非,但是在感情上还是有点接受不能,毕竟他是将秦姑娘视为友人,秦姑娘对小妹也是无比重要的人。
    “即便有,太尉大人也会在秦姑娘发难之前解决的。”
    谢司徒看着谢洵,笑了笑。
    谢洵总觉得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样,有些坐立难安。
    “洵哥儿这样其实挺好,不要像你爹一样,也不要像你祖父一样。”
    谢洵再度沉默,他爹是个家族感情都想要的男人,结果,两头都有纰漏,而他的祖父,则是一个为了家族不择手段,可谓极度冷血的人,结果因为做得太过了,如果是因为骤然离世,只怕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而他爹,似乎也渐渐的走上这一条路。
    而谢洵从这边离开之后,刻意的避开了谢韫,因为他很清楚,自家妹妹现在会是一个什么状态。现在这个时候凑上去,那怒火指不定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毕竟,世人多有在怒气得不到宣泄的时候,迁怒到其他人身上,这人生气的时候,也是最不可理喻的时候。
    而沈朝三那边,也正如同,谢洵的猜测,事实上比预想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怒火冲天的砸了屋里所有的东西,“王氏的杂碎——”这个时候,难得的充满了男儿气概。
    沈朝三面对识薇的时候,小心翼翼,收敛自己的脾气,有些事情就算做得明目张胆,但有些话依旧不敢轻易说出口,就怕彻底挑明了,他连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他捧在掌心的,却被人如此的轻贱,沈朝三若不是被人死死的拦住,只怕真的会干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来,真的失去的理智,未尝不会杀人。
    他娘赶过来的时候,看到那混乱的场面,直喊冤孽,大骂怎么就被一个狐狸精迷了心窍。
    沈朝三是被他娘宠出来的混世魔王,这样的人,有几个是孝子的?至少沈朝三在关于识薇这件事情上,就不算是,听到他娘骂识薇,看向他娘的眼神,就跟刀子似的。
    他娘被气得胸口疼,当然啦,在她眼里,她儿子依旧是个好的,孝顺的,一切都是外面狐狸精的错,将自己儿子给勾坏了,简直,简直不得好死!
    亲娘心疼儿子,自然是好言好语的各种安抚,心中已经暗暗下了决定。
    因为这个决定,在王家没半点后续动作的三天后,沈庾氏(沈朝三娘)亲自带着厚礼,上大将军府了,不是带着某种意愿,而是直接去下聘的。
    那动静,可是比几天前王家还要大无数倍。
    态度傲慢,直接拿鼻孔看人,面对秦桓温的时候,那话就相当的难听,然后直言要见识薇,秦桓温一个大男人,即便是气得青筋暴跳,也到底没对她一个女人发作。
    出于礼节,也是出于想将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了,识薇出来见了她。
    沈庾氏打量着识薇,鄙夷又不屑,“我还当是什么国色天香,能把我儿子迷得晕头转向,不过长相平平,手段倒是了得。要不是我儿子要死要活非你不可,就你这样,在我们沈家倒夜香的资格都没有。”话一转,“行了,赶紧把庚帖拿来,过几天抬你过门,遂了你的愿,也省得你整日撺掇我儿子闹腾。”
    秦桓温这会儿的情绪倒是真切的写在脸上,险些叫人直接将沈庾氏给丢出去。
    而一边的文昌公主,也自持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会儿都有些瞠目结舌。
    而看识薇,原以为她会非常生气,毕竟通常情况下,不是气哭,就是气炸,然而,识薇却在笑,笑得很瘆人。
    显然下,谢司徒希望王家做出的事情,沈庾氏完美的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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