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这个吗?”

    少女用我见犹怜的语气,幽幽地问道,眼波流转。

    少年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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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父!今后希望你能够事前做好说明!”阿格蕊丝很不快地开了口。

    “你这家伙,非要等到完全离开宅子才开口啊。”劳伦斯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修女的额头,示意她解开精神防护:“你想太多啦,修女。”

    “神父你该不会信任他们吧?”

    “哈!我连自己都不信任。”劳伦斯回过头,用无比空虚阴冷的视线看着身后的少女。

    【更不用说我了。】

    她虽然称不上讨厌这个人,但是也绝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什么都不想要的,内在空无一物的人。

    如果出现了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事物,也会在一个心跳内背叛教会吧——本来就是被教会收留的孤儿,成年了之后也无处可去,仅仅因为战斗的才能,所以才被特别编入制度。

    “教会的疯狗”,一部分人在背后偷偷这样称呼他。

    不过阿格蕊丝并不认为平时的他有什么可怕,就算战斗的时候,也不是残忍至极的凶徒,不会让人感到可怕。不如说,可以看见他那深不见底的迷茫。

    唯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

    这个不相信幸福、不相信神明、不相信未来、不相信希望、不相信他人、连自己也不相信的怪物,竟然会露出和善的笑容,用虔诚真挚的话语开导前来教会的信徒。那份姿态,简直就像是教皇再临,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冒牌神父。

    这是无法解释的,没有意义的事情当然无法解释。

    如果仅仅是想留在教会里,也不至于做到那个地步,而且她也不认为有人能够伪装到那种程度。自然而然地,用如纸般脆弱的言语感染人心。

    这个人,说不定有圣者的素质。

    “修女啊,只是去谈话而已,而且还是在教会的管辖区,有必要把三把斧头都带上么?而且我也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你要用那种东西。”

    劳伦斯往前行进着,步履矫健,神态自若。像是询问趣闻一般轻松地微笑着开了口。

    “……有备无患。”

    “哎,早知道,至少谈话的时候应该带莉莉她们的。”

    莉莉修女等人都对劳伦斯相当信服,因为是与破魔司毫无瓜葛的“那边的人”,只能见到劳伦斯的表面。也许到死,她们都会保有着如同少女的纯真吧——阿格蕊丝如此想道。

    “怎么,你不打我吗,修女?”

    “在公众场合请你自重,神父。”

    “哈哈,真是严厉。”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行走在圣晶城的胜利大道上,正值午餐时间,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

    阿格蕊丝的靴子在石头道路上发出有节奏感的嗒嗒声,路灯与招牌纷纷向后退去。

    训练多年的她,还是无法完全不去看周围,而劳伦斯则是丝毫不受干扰的样子。

    一开始,虽然被告诫“劳伦斯神父是个危险分子”,但是只看他的表面的话,是无法察觉的,所以阿格蕊丝也只是半信半疑。于是提出了这样的疑问:“神父你走路的时候完全不会在意周遭呢。”

    “哈哈,那是我装出来的。”

    如同木乃伊一般的干瘪笑容之下,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干瘪谎言。

    他的眼睛没有笑意,也不曾有过。

    他明确地说出谎言,但是却不指望任何人相信,仅仅是完成“说谎的行为”本身。在潜意识里,似乎扮演着某个角色。

    【这个人没有自我。】

    “这次,我会确实地收拾掉霍拉旭。”

    突然,劳伦斯如同宣告一般开了口。

    那是即将抵达教会大门之前的微语。

    没有意义的私仇,无需报告的行为。

    阿格蕊丝心中没有困惑也没有愤怒,此刻充盈其中的,更像是常年与狼相处,而那狼终于第一次舔了舔她手的感动。虽然不会因此产生错觉,但是,果然还是感动。

    “怎么,爱上我…..好痛?!”

    阿格蕊丝面无表情地先一步踏入教会,劳伦斯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跟了进来。

    他讨厌霍拉旭也是正常的。

    什么都不想要的人。

    什么都想要的人。

    这样的存在,他们的关系是不可调和的。就如同第一血姬伊协丽丝和第六血姬薇薇安的水火不容一般。

    虽然私斗的确是对教团不利的行为,不过不仅阿格蕊丝也无力阻止,劳伦斯的担保人也说过“无需在意”。

    至今为止二人之间已经爆发了两次厮杀。

    所谓的战斗,所谓的努力,并不是随口一提的廉价之物。

    米兰达·瓦兰并不是随口一说就振兴了家业,拥有了一切,她也是度过了无数个心惊胆战的不眠之夜,流过泪与血才能够取得接近本家百年积淀资本的成就。

    而这两人也是一样:情报的收集、自身的磨练、最初的战术、四个以上的临时计划、陷阱、障眼法、替身、退路……两个人都做了能做的一切。

    都活了下来只能说是侥幸,而且是不合道理的简直可以算是“强运”或者“孽缘”的东西。

    不过,阿格蕊丝已经在开战之前就预见了这样的结果。

    劳伦斯缺乏必要的情感,而霍拉旭则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两个人敌对的人,却合作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虽然挑起事端的是劳伦斯,不过,如果有一个按钮可以不用任何代价地杀死霍拉旭,他相比会嗤之以鼻,而霍拉旭则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去吧。

    “劳伦斯神父!阿格蕊丝修女!”莉莉和茉莉这对双胞胎看到劳伦斯归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提着裙子跑了过来,险些打翻了放着拖布的水桶。

    阿格蕊丝和劳伦斯都向她们投以和蔼的微笑,解答起无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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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不光彩的伤口。

    苦难与诅咒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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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月色很美。”艾丽莎公主望着挂在如墨黑夜之上的皎洁蓝月如此说道。那黑色越是深沉,那光芒也越是纯粹。象征着人智所不及的某种纠葛之美。

    “公主也睡不着吗?”

    埃索伦将双手背在身后,眨着大眼睛慢慢走了过来,然后在五步远的距离停下。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但是,与平时一样,她将之按捺了下来。平静地对少年微笑。

    “你还真是无欲无求呢。”

    突然,美丽的嘴唇坏心眼地开合。

    “?”

    似乎没能理解艾丽莎的言语,埃索伦认真地皱了皱眉。

    【我似乎知道考妮丝为什么总是对你感到束手无策了。】

    多多少少,艾丽莎公主对自己的美貌还是抱有自负的,埃索伦一开始视而不见让她感到新鲜,但是一直这样下去果然还是有些失落。

    “埃索伦你……觉得我不漂亮吗?”

    她双手在身后交握,可爱地微微弓下身子,比月光更清澈的双目仰视着淳朴的少年。

    夜风吹动花坛的白色花朵,还有公主的白色长裙。

    这被白色所装点的夜之庭院,仿佛迎接死者的冥河彼岸。

    这让埃索伦感到有些耀眼。

    “——”

    对于愣住的少年,她很想立刻投出一个自然的微笑:“开玩笑的。”但是,却还是等待着回答。

    待会儿再说是玩笑也没关系,就再等一秒钟。

    心脏、跳动。

    咚、咚、咚。

    “很漂亮哦。”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别开了视线。

    “是吗。”

    她满足地直起身子,吸了一口气,恢复到背对少年的位置。

    “那,考妮丝呢?”

    少年明显地动摇了,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入艾丽莎的耳朵,但是她却感受到了他的感受。

    【在这样无云的月下,似乎什么都可能发生呢。】

    时空变得暧昧,感情变得脆弱。

    【就当做一个幻梦。】

    “我认为考妮丝和公主都很漂亮,就像一朵大大的,绽放在庭院里的花。”

    闻言,公主噗嗤一笑。

    似乎对少年来说,越大的花表示着越漂亮。

    “不过呢,公主你和她又是不同的类型的….嗯,我想是这样。”

    对他能给女性分出类型,公主稍稍有些吃惊地回过头:“真吃惊,我还以为埃索伦你对女性没多大兴趣呢。”

    “真失礼啊,什么叫没多大兴趣?”

    有些不高兴,认真地否定。

    “呼嗯,公主你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稳重,嗯,看上去有点难以接近,其实也并不是那样……”

    公主没有回答,只有呼吸声。

    “考妮丝她呢,性格确实是糟糕了点啦。”说着,少年开朗地笑了笑:“而且对我没什么防备啊,总是喜欢翘着腿之类的….让人不知道该把视线投向哪里好。我不看她她反而还要怪我,说我肯定又闯了什么祸,虽然今天的确是我在打扫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诅咒教材的锁弄坏了,但是怎么样也用不着飞起来踢我吧……”

    艾丽莎公主对他展现了在任何人面前都一样的亲切笑容:“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公主你,在生什么气啊?”

    “——”

    一个眨眼的时间之后,她整理好了心情:“没什么哦,只是稍微有点困了,明天我们还要一大早出发吧?”

    “我一定会帮你的。”

    冷不丁地,少年一脸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然后伸出了自己右手的小指。

    公主一瞬间露出了似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但是埃索伦尚且无法捕捉人瞬息万变的表情与感情。

    “嗯。”

    她凄然一笑,也伸出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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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封的月夜。

    各自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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