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时候,曾被我的母亲带回娘家探亲,一是小孩子在家里闷不住,二来与娘家离得并不太远。

    母亲姓卫,祖上是江南富户,后来因明末动乱家道中落,便逃难到如今的云南,慌乱中曾失散一女。

    母亲带我回到娘家时,正赶上娘家人想在后院开口新井,场面叮当作响好不热闹。

    小孩子好奇心重,当时的我便凑到正在干活的二舅的不远处看着。

    二舅刚挖到一尺来深,铁锹铲进地里发出“咚”地一声。把那点儿土掀出来后,竟露出一个看不出年代的木盒。

    木盒装饰得有几分华美,各式隐约显现的花纹透着古色古香,年头应该小不了,这么多年没有朽坏也是稀奇。

    看它摆放的姿态和位置,大概是匆忙中偶然落下,而后又被胡乱埋上的,看得出木盒的主人在家中并不甚高。

    “妈……妈?你过来看看这啥。”二舅没想到打自家老院后身还能挖到东西,一时间脑袋没转过轴。

    “娃你吃着菌啦(云南方言,发神经的意思)?”

    卫家老太太由屋里挪出来,正赶上我把木盒拽出来玩弄。

    老太太打量一眼木盒便道:“不就是个装胭脂首饰的木盒嘛,弄啥呦……”

    说罢,老太太又慢悠悠地挪了回去。

    我把木盒打开,老旧的机械吱呀作响。里面有一面光滑的铜镜,和一些破败的首饰。

    铜镜里映出的,并不是我的模样,而是一位衣装柔美、眼神落寞的女子。

    我吓了一跳,赶忙喊来二舅。他把镜子端到自己面前,又递还给我道:“啥也没有嘛……”

    我的目光又落在那面铜镜上,依旧是那个女人,她却温柔地看着我,眼角的愁绪也舒展了,开心地盯着我笑。

    笑……

    我姓萧,是云南人。据说,祖上是清初才迁来这穷乡僻壤的。

    老一辈人总爱给小孩儿讲故事听,喝着点儿小酒与儿孙们同享天伦之乐,尤其是我爷爷和舅舅。

    于是,儿时的我便半推半就地哄他们开心。

    所以年幼的我自然想不到,就是这几个故事,引导了我离奇的一生。

    我舅舅是母亲家的老大,下面还有几个兄弟姐妹,我母亲是最小的妹妹。舅舅大名卫河,算是山沟里拉出来的枪杆子,据母亲说舅舅自小就身强体壮,长大后愣是当上了武警。老话说:陆军土海军洋,武警是个大流氓。

    在武警部队的第四年,舅舅他们一组人接到了任务,要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缉拿逃往山中的逃犯,因得到线报说逃犯可能持有枪支,才出动武警配合。

    武警的分工我不太清楚,但据舅舅说他们那一组是五个人,除了他自己还有队长老王、何成何大胆、老莫和李学四人,除了李学有些文气之外均是铁骨铮铮的硬汉。

    秋风萧瑟,树叶沙沙作响,鼻腔里充满泥土的气味,山间无端生起一片肃杀之意,只有那不识人情的鸟兽还在杂鸣。

    层层的落叶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踩在上面黏糊糊的,论谁都有点恶心。

    五人在林间缓慢穿行,十只眼睛注视着所有能够藏人的地方,手中均紧握一把手枪,满脸戒备之色。他们看似已经走了很久,即便在秋天也出了一额头的汗,体力已有些许不支。加上这片林子还有点原始森林的味道,不时有黑影在树间闪现,五人都觉得背后一阵阵凉意。

    只有何大胆轻松地嘲笑道:“哎哟老卫,你不是不信鬼吗,怎么还怕成这德行啊?”

    卫河反驳道:“谁说我是怕鬼!”

    “不怕鬼你抖什么?”

    “你懂什么,我这是抖虫子呢,万一有什么毒虫呢?”

    “切——”

    何成这么一闹,气氛也缓和了不少。正当王队长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前方道路豁然开朗,一个山洞前有一片空地,不仅寸草不生而已异常干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五人正要啧啧称奇时,突然从山洞中传出一声枪响,五人顿时警觉,一齐将枪口对准洞口。

    过了两分钟,依然静可聆针。

    五人互相看了看,王队长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一起进洞,便先一步山洞,李学和何成其次,老莫和卫河殿后。

    明明还不到冬天,山洞外面凉爽宜人,谁能想到这洞内寒如冰窖,从山洞深处吹出阵阵寒风呜呜作响,似乎无数冤魂悲鸣。穿的最少的李学打了个哆嗦,冲着前面的王队长嘀咕:“这山洞不太对劲呐…”王队长打断他的话,道:“闭嘴,我当然知道!”

    其实别说是王队长,就连后面的何大胆都吓得心跳加速,有谁见过从洞内往外吹寒风的?但何大胆为了面子,也只能装作不怕,道:“怕什么,这种山洞多了!上次科教频道不是说了吗,那是地下冰层吹出来的,老卫你说是吧——老卫?”

    卫河瞪大了眼睛,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无论何成怎么拍打也没有反应。最后是老莫用刀柄磕了一下卫河的脑袋,卫河才惊醒过来,抱怨道:“你干嘛?”

    何成道:“我还想问你呢,眼睛瞪得赶个大灯泡子,怎么喊你都没反应。”

    卫河挠了挠头,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正当卫河和何成掰扯不清的时候,老莫幽幽地来了一句:“他这是中蛊了……”

    随后不管何卫二人怎么询问,他都闭口不言。

    又走了一段距离,李学突然尖叫一声,然后急忙撸开自己的裤管,看见一只潮红色的甲虫咬住了自己的小腿,李学的腿无论怎么抖动都甩不下它,最后腿一阵酸麻,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的眉头紧皱,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另外四人上前时,李学的小腿被咬处已经发紫了,王队长见状一巴掌扇了上去,那甲虫却纹丝不动,王队长又补了几巴掌才把甲虫打下去。

    甲虫是下去了,却带走了李学腿上的一块肉,它落在地上,一对锯齿似的牙将那块人肉铰碎后一点点慢慢地送进嘴里,貌似吃的还很舒心。

    李学的伤口流出了浓稠的黑血,他咬紧牙关才没喊出来。何成一脚踩死甲虫,往四周看,道:“起草的濑尿鬼,这虫子从哪来的?”

    何成刚抬头,见了周围的景象,瞳孔猛地收缩,声音竟有些颤抖:“哎…你们几个看看。”

    卫河顺着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洞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洞,隐约能够看见里面爬动的甲虫。几个人看见了这幅模样,都头皮发麻,这要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见了,保准当场就吐出来。

    王队长眉头紧锁,道:“这是什么虫子?”

    话音未落,从前方洞穴深处传来几声枪响,随后那位他们要抓捕的逃犯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喊着救命。

    他看见卫河等五人就像看见了生的曙光一样直奔过去,可还没跑到他们身边便被身后的什么东西扑倒,发出一声惨叫。何成视力最好,他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哆嗦得说不出来。不用他说,其他人也都看清了,扑倒逃犯的是一个浑身赤裸的“人”。

    那“人”皮肤凹陷,能清晰得看见他身体里的表皮血管和肌肉组织,说是人,其实更像是一具干尸。那干尸一口咬在逃犯脖子上,逃犯拼命挣扎着,无奈是背对着干尸被压住,动弹不得,干尸的喉头上下蠕动,明显是在吸血。

    老莫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道:“都别愣着,开枪啊!”

    说着顺势拔出手枪,还没等开枪,另一个干尸从洞内冲了出来,除李学外的四人都对准第二具干尸开枪。

    本以为这么密集的弹火,干尸肯定被轰杀至渣了,没想到他只是顿了一顿,连滴血都没出,便继续冲了过来。“这他妈什么东西!”老莫双手直颤,明显是恐惧到了极点。

    可能是因为刚才老莫第一个开枪,那干尸直奔老莫扑了上去。老莫躲闪不及,被一下子扑倒,惊吓中手枪走火,一枪打中了洞壁上的虫穴。

    沉寂了半分钟,成千上万只红色甲虫从洞壁之中涌了出来,密集程度让人头皮发麻,正要解救老莫的三人吓了一跳。

    何成和卫河转身就跑,王队长则看了看老莫,老莫当时已经被咬住了脖子。

    干尸张开他那张没有嘴唇、牙床直接暴露出来的“嘴”露出了里面尖利的牙齿,一口咬了下去。老莫开始疯狂的挣扎,可能是因为声带被咬住了,喊出来的动静都不是人声了。

    老莫用他的匕首拼命戳向干尸,匕首戳进干尸的皮肤却没有一点血流出,干尸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继续吸着血。干尸的喉头上下蠕动着,一口口浓稠的鲜血滑进干尸的喉咙。

    最后,老莫被吸得近乎干瘪,而干尸那可以被透过看见的血管中似乎开始流过血液,随着血液的流动,干尸的肌肉开始一下下地抖动。王队长知道老莫没救了,扶起李学向洞外跑去。

    王队长没跑几步,便听见身后嗡嗡声大作,回头一看,铺天盖地的红色甲虫抖动着翅膀飞了过来。

    王队长一咬牙,把李学扔向卫河,大喊道:“你们快走!”说罢,抄起步枪对着飞虫扫射,下一秒便淹没在红潮中。

    何卫二人扶起李学,向着洞口飞奔。只见从洞外也飞来不少甲虫。一见这样,何成索性坐在地上,道:“完了,完了……”

    卫河也把李学放在地上,这时李学已经昏迷了,不知是不是这红虫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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