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日记,袁梅更加坚定了决心,就日记来看,宋央央怎么可能和曹柬横死有任何联系?但是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是决定去找宋央央中学时的舞蹈教练—叶李杜。

    叶李杜和袁梅的谈话,在市舞蹈学院附中门外的林荫道上进行,十年过去,叶李杜虽然还是脖颈修长、姿态挺拔,容貌也可称姣好,但腰腹已开始积聚赘肉,令人不禁生出美人迟暮的感慨,听了袁梅的来意,叶李杜的表情一时之间十分奇怪。

    “央央妈妈,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么多年前的旧事?”

    这个问题十分难答,照直说,怀疑曹柬的鬼魂在央央身上作崇?袁梅究竟还是没有这个勇气,想起明天那个特立独行的余瞳就要登门拜访,她硬着头皮说:“这件事,搁在我们全家人心里,已经成了一个结,央央这些年过得很不好……”

    正当她还在斟酌,怎么将央央这十年来的惨况对叶李杜细细分说,舞蹈老师却很迅速地点了点头,坦然说:“她的心理压力有多大,我可以想象……”

    “不过,我教了这么多学生,从来没有哪一个学生,能像曹柬一样让我心疼。”

    袁梅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大概就是宋央央也不能让她像心疼曹柬一样了,心中极不舒服,就象第一次面对余瞳,听见他悠悠说出“因果相依,福祸相报”那句话的感觉。

    “曹柬是单亲家庭,抚养她长大的妈妈一直有很严重的糖尿病,她在附中的学杂费是从亲戚朋友那里四处拼凑的,据我所知,从初二起,她就一直在外面的少儿舞蹈培训班里教课,她本身就未成年,自己也不过就是个孩子,当然不能在什么正轨的机构教课,收入自然也少得可怜。”

    “毕业汇演那天,会有很多学校和文工团领导来观看,对这个孩子来说,这是她唯一能够摆脱困窘生活的机会,如果她能被保送,并拿到奖学金,就可以继续上学,如果不幸没有,那么她也可以进入文工团,提前获得自己的一份收入。”

    “这孩子,就抱着这样满腔的希望,把毕业汇演的吉赛尔第一幕独舞,当成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知道,摔成骨裂对她有什么影响了吧?”

    袁梅惊得说不出话,一直以来,曹柬给她的感觉,都骄傲整洁得像只美丽天鹅,衣着举止也和那些家世良好的矜持少女,没有任何区别,而宋央央,也对这一切绝口不提,

    叶李杜看着她,目光中似乎别有意味:“不能参加毕业汇演,意味着她的所有梦想将全部化成泡影,六个月不能跳舞,意味着半年内,母亲的医疗费和整个家庭的生活费不会有着落,在这种情况下,摔成骨裂和直接杀了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袁梅愣了愣,突然明白了她眼中的深意,顿时象被针刺了一样叫起来:“你是怀疑央央害曹柬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你为人师表,怎么能这样毫无凭据地怀疑自己的学生?”她气得浑身发抖,眼里也泛出泪光。

    “我没有这么说!”叶李杜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学校里,有很多人在这么传说,当然都是无凭无据的流言,校方是不会当真的。”

    袁梅几乎喊出来了:“对这种侮辱央央人格的流言,你们学校居然能置之不理?我要告你们!”

    叶李杜突然沉默,静静看着浑身发抖的袁梅,半天才淡淡说:“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们都宁愿忘掉,你又何必提起?”

    她的不卑不亢和有恃无恐,令袁梅终于明白了,央央似乎真得与曹柬摔跤的事有关联,就算没有真凭实据,只怕也八九不离十,心底最深处,泛出一股砭骨的寒意,她的央央,美丽、和善、聪明、才华横溢,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不相信,她死也不能相信!

    第二天早上九点,余瞳如约亲自登门,他并不按门铃,只是礼貌地敲着防盗门,袁梅在央央卧房,刘翠桃在厨房忙活,两人都没有听到,等终于听到时,余瞳已在门口站了很久,隔壁的婆婆从门缝里探出头,毫无顾忌地打量他,眼中满是警惕和惊诧,这也难怪,漂亮的年轻男人,穿一身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唐装,还架一幅大墨镜,很像那种借消灾解难骗人钱财的神棍。

    “余先生,你怎么不按铃?”袁梅一边低声抱怨,一边让他进来,急急把隔壁婆婆深究的眼神关在门外。

    “我很少用这种现代工业品,工艺、炼造、机窍都有些复杂,有太多途径会牵扯进一些不好的东西。”余瞳淡淡回答。

    袁梅这才想起,她去余瞳家里拜访时,真得没有看见任何现代工业品,电话、电视、冰箱、板式家具、化纤布料,只有满眼的天然木竹和纯棉制品,将余瞳带进央央的卧室,她对仍在发作中的央央说:“央央,这是妈妈跟你提过的,余瞳!”

    宋央央全身在束缚中弹动,眼睛带着畏惧和疑虑望向余瞳,低声说:“你好!”

    余瞳向她笑了笑,转头向袁梅说:“对不起,我想单独和你女儿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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