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为了路。
    沿着距离道观十余丈外,隔了一片小树林的小路向着山下走去的白十二,此时脑中不由的想到了这一句很有哲理的名言。
    但一行人之中,也只有他此时还有闲心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其余的人,诸如亲自背着那个被白十二不幸抓住的暗探的彭震雷,此时脑中的想法就只剩下了抓紧时间下山,看看能不能抓住对方口中还在等待消息的接应之人。
    至于其余的人,想法也大都和彭震雷类似,所以他们的脚步都很急促。
    三台山算不得高,小路虽然蜿蜒难行,但脚力飞快的他们,还是很快便下得山来,只可惜,赶到了彭震雷背上那暗探口中的地点之后,一行人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半个人影,甚至连一点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个时候,哪怕是再蠢,也能够猜到,他们一行人被对方耍了。
    于是,不久前才刚刚经历过审问的那个暗探,再度迎来了新一轮的审问。
    只有白十二看着对方脸上那痛苦之下却颇为自得,兼之放松的神色,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好了不用再审了,我们都被他涮了。”
    白十二拦住了铁文斌,对着四人说道。
    “这还用你。。。”
    被拦住的铁文斌不由的面露不快,觉得白十二是在说废话。
    不过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明白了白十二意思,脸色骤变的彭震雷给打断了。
    “叶弼,立刻去四周查探一下。”
    “不用了。”
    白十二再度出声拦住了叶弼,对着彭震雷摇了摇头。
    “他们肯定早就已经逃走了,除了发现一些痕迹之外,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的,”
    白十二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那个正瞪着他的暗探,微笑着说道。
    “我倒是觉得若是我们现在返回那处道观好生查探一番的话,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发现白十二注视着那个暗探之后,便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对方眼神、神态的彭震雷在白十二说道道观后,发现对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但很快便压了下去,换成了不屑,心中顿时有了底。
    那个道观果然有问题。
    或许他刚刚之所以会开口,为的就是将自己一行人骗下山,将他被抓的情况告知给那些接应的同伙,同时也让自己一行人在愤怒之下押着他回到泉州府城中,对他严刑逼供,他的那些同伙就可以借着这个空档回到那道观了。
    。。。
    一个时辰之后,当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之际,铁文兰在用长棍四处乱戳之时,耳边却突然听到了几声如闷雷一般的“咚咚”声。
    家中祖辈都在六扇门中当差的她,自然懂得这个声音代表着什么,再度敲了两下,确认不是自己幻听之后,她立刻神情兴奋的高声呼喊起来。
    而在五个男人的全力清扫之下,那覆盖其上的大量木炭很快便被清理了出来,继而一个用生铁铸成,大约三尺见方的铁门便出现在他们面前,尽管因为大火的燃烧,铁门上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当猴急的叶弼有些吃力的掀开这厚重的铁门之时,太阳的余晖的洒下,映射出里面的珠光宝气。
    发财了!
    这是叶弼这个曾经当过飞天大盗的飞贼,心中第一时间冒出的念头。
    不过,其他几个人在凑上前看清了铁门之下的东西之后,心中冒出的想法其实也和叶弼这个曾经的飞贼差不了多少。
    哪怕是贵为公主的朱瑾萱。
    她虽然是有封号的公主,但从小到大,她却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这里折算成银子能有几万两了吧?”
    定定的看着这些金银,铁文斌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呆滞了,开口之后的询问听起来也更像是呓语。
    “嘁,这里光是金银算起来差不多就应该有几万两了,若是再算上其他那些珠宝、字画,玉器,起码得有十万两以上了。”
    这些人中最有“见识”的叶弼听到铁文斌的呓语后,忍不住嗤笑一声,然后按照自己的估算,说出了他认为的价值。
    “嘶!十,十,十万?!”
    平日里总喜欢讥讽叶弼的铁文斌,此时却顾不得反击了。他已经被叶弼给出的这个数字吓住了。
    “这应当是那木易行的积攒下的财宝。”
    彭震雷虽然在看到这些金银后的一瞬间,头脑也陷入了一片空白,不过马上,他就回过了神。
    “看样子是了。”
    白十二点了点头。
    同时心中终于明白了那个暗探为何会如此紧张的看着在这道观废墟之中到处乱戳的彭震雷五人,以至于都顾不得注意周遭的环境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区区数两银子都能买一个使唤丫头的现在,这里足够买几万人了,哪怕是他,换到对方的情境下,只怕也会紧张万分,难以冷静,生怕这些价值十多万两的财富被别人察觉到。
    “能够找到这些银子,虽然是件好事,不过,只怕接下来我们也要麻烦了。”
    心中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向那个暗探的白十二,在看到对方面若死灰的模样之时,脸色却也忍不住变得凝重了起来,沉声说道。
    彭震雷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而还沉浸在发现这么多财富的快乐之中的其余几人,也不禁愣住了,继而马上明白了白十二的意思,脸色同样变得凝重了起来。
    别说十万两银子,就是只有一万两,只怕也足够让无数人为之拼命了。
    他们加起来只不过才七个人,而且此时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难保木易行的那些手下们不会狗急跳墙,趁着夜色袭杀他们七人,将这些钱财抢回去。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朱瑾萱不由的紧张的抓住了白十二的手。其他人的目光也瞬间投向了他,毕竟之前若不是他的提醒,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察觉出那个暗探的不对劲,进而找到这地窖,发现这些金银。
    “两个办法。”
    白十二没有推辞,也没有多加思考,立刻伸出了两根手指,压低了声音说道。
    “一,现在我们就尽可能的从这里面拿着值钱的东西下山,把那个抓住的家伙绑在这里,或是直接杀了也行。”
    白十二给出的第一个办法,有些从心,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确是最保险的办法,他们只有七个人,就算拼尽全力又能拿走多少银子,就算是拿那些珠宝玉器或是字画,撑死了也不过是千两,加起来也不过才万两。
    如果再将那个可能出卖木易行的暗探留下或者杀了,尸体丢在这里,相信木易行的那些手下肯定会十分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欢送他们离开的。
    “这不可能,还是说说第二个办法吧。”
    当然,对这个办法,在场这么人之中,只怕只有文泰来一个人会举双手同意,但可惜的是,他的意见实在是没有半点分量。
    “那就只剩下与那些家伙正面硬刚了。”
    在开口之时就知道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的白十二,撇了撇嘴,一脸无奈的回答道。
    众人被他这从没听说过的词弄得心中一愣,但马上,在明白了他口中“硬刚”的意思之后,心中则忍不住吐槽。
    ‘就这也能叫办法?’
    “不过,在我们还是可以赌一把。”
    但就在彭震雷皱眉,心中忍不住轻叹一声,叶弼等人心中吐槽之际,白十二再度幽幽的开口说道。
    。。。
    泉州府城之中,郑一象此时的心情可谓是糟透了。
    忙活了一整天,奔波了数十里路程,最终别说是木易行了,连之前那些不惜在城中用性命阻拦他的那些刺客、探子都没生擒一个,有的只有他们的尸体。
    不仅在他出城之前,在他回城之后,收获的也同样只有尸体。
    而更令他烦躁的是,他累的活像条狗,最终一无所获,那些在城里躺着听消息的东厂番子们却平白收获了房日兔这么个大礼。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百户,百户!”
    就在他心情烦躁的喝着闷酒之时,一阵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让他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愈发的不满起来。
    “哼!”
    怒哼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砸在桌上,郑一象的目光定定的怒视着连门都没敲的手下小旗,就等着对方开口,然后找个宣泄心中怒火的途径。
    还不知道自己在郑一象心中已经变成宣泄愤怒的倒霉蛋的小旗,虽然被郑一象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但还是没有闭上嘴巴。
    “百户,城外西北方向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
    “啪!”
    “城外着火。。。”
    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就打算借机发挥,宣泄一下心中积攒了一天怒火的郑一象,不过才刚开口便收了声。
    他虽然的确想要宣泄一下愤怒,但却还没有到忘记正事的地步,因此他马上便明白了其中含义。
    “三台山的方向?”
    “正是。”
    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的小旗,连忙回答道。
    而见他躬身应是的郑一象便有些坐不住了,立刻弯腿将椅子向后一踢,直冲门外跑去。
    出的房间,没有了烛火照亮,在太阳已经完全落下的漆黑夜色之下,西北方向的那一簇冲天而起的火光瞬间便照射进郑一象的眼中。
    “百户。”
    原本同样正想要赶来向他禀报的其他旗官见他已然出了屋,连忙凑到近前,躬身行礼。
    “你们怎么看?”
    郑一象摆了摆手,出声询问道。
    “这,。。。”
    几个旗官面面相觑,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会不会是那道观的火势被风吹得蔓延开来?”
    见手下们陷入了沉默,郑一象只得先行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应该不可能,那道观周围我曾看过,早已被清理干净,方圆数丈之内都再无引火之物,而且,若真是如此的话,应当早就蔓延开来了,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才燃起来。”
    “既然如此,那是有人蓄意纵火了?”
    郑一象想一想,觉得有理,便开口问道。
    “应当如此。”
    “那是何人蓄意纵火,目的又何在?”
    一众手下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这种事情不到近前查探一番,怎么可能知晓。
    “那你们觉得我们是否该立刻过去查探一下情况?”
    知道自己的确有些强人所难的郑一象,只能无奈的揭过了这一茬,再度询问道。
    “属下觉得应该去,白日里我们为了赶回城抓捕那些城中的死士、刺客,只是粗略的在火场四周查探了一下便离开了,说不定会有遗漏,这场大火也与此有关。”
    一个小旗立刻躬身回道。
    “属下倒是觉得这场大火很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但另一个小旗的看法则完全相反。
    “虽然我们白日里找到了不少死士、刺客,但城中定然还有不少漏网之鱼,这场大火说不定就是他们城外的同伙为了引诱我们前往,为这些漏网之鱼的逃离创造条件。”
    “可万一真的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因为我们的迟疑而就此消失了怎么办?”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抓住城中那些漏网之鱼。万一这大火就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那到时候城中的这些刺客都逃了,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呵,一鸟在手?今天你倒是看到了好几只鸟了,可你抓到手了吗?哦,你的确是抓到了,不过可惜,只是只死鸟。”
    “哼,那最起码我还是抓住了,不像你,忙活了一天,连一根鸟毛都没有摸到。”
    。。。
    持完全相反两种意见的小旗、总旗们立刻剧烈的争吵起来,在最后甚至发展成了互相的讥讽、奚落。
    “够了!”
    眼见他们越吵越凶,心情本就不睦的郑一象不由的怒喝一声。
    “让你们提出建议不是让你们互相乱咬的。”
    对郑一象这个百户,众人还是十分敬畏的,见他开口,立刻便住了嘴。
    “火势如此之大,而且还是短促间便发展到这般规模,背后定然有人刻意纵火,既然有人,那我们就赌这么一把。”
    而沉默片刻之后,郑一象看着丝毫没有任何减弱趋势的大火,心中终于做出了决定。
    不甘心的他,决定再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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