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想见她么?”
    高无极看着坐在池芫曾睡过的榻子上,拥着她那堆早就没有任何她身上气息的旧衣裳,以及那个被他抚得起毛的香囊,面无表情地问g。
    原本两耳不闻的沈昭慕,闻言,像是找回了灵魂似的,猛地抬头,他抬头时,瘦削得夸张的脸,叫高无极愣怔了下。
    在这张脸上,高无极甚至找不着,当初芝兰玉树,优雅翩翩公子的半分关联来。
    他叹了一声,将托盘往前递了递。
    “殿下,黄泉路上,阿芫该觉得寂寞了。”
    高帝还得势时,让心腹盯着沈昭慕,不让他自尽,将一切能自尽的东西都收走。
    新帝登基,百废待兴,为了名声也好,觉着不足为惧也罢,也让人留着他的性命。
    而如今,新帝重整山河,收拾了太上皇留下的烂摊子后,太后这忍了许久的恶气便不得不出了。
    一想到这么多年的冷落和委屈,都因为当初的高若薇,以及险些皇位就落在沈昭慕手里,太后便趁新帝忙碌祭祀大典的时机,命人送沈昭慕一杯毒酒了结。
    这个人本不该是高无极,但高无极来了。
    沈昭慕听高无极说,池芫黄泉路上寂寞,眼睫微微颤了颤,许久没有开过口的嗓子,声音像是磨砂似的沙哑难听。
    “真的么……”
    喝了这杯酒,就能见到阿芫吗?
    高无极看着他此时狼狈可怜的样子,想起此时瘫在床上半梦半醒,总念着“若薇”的太上皇。
    一时有些唏嘘。
    “是,卑职承诺。阿芫姑娘走时说过,若是你想见她,便听卑职的。”
    这话倒是不假。
    池芫在布这个假死之局时,和他说过,她走后,如果沈昭慕不舍她挂念她,就让他告诉他真相,让他去寻她。
    当时高无极只觉着荒谬可笑,只不过是一名暗卫,就算真的死了,又怎会让主子挂念,甚至主动去寻她?
    只是如今,一一应验了不说,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个池芫,便让沈昭慕疯了。
    他现在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谁能想到,在这之前,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高氏皇朝折腾得险些大厦将倾?
    “阿芫……阿芫这么说的……”
    沈昭慕嘴里念着,握紧了香囊,伸出瘦弱的右手,从托盘上端起了那杯毒酒。
    他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期许的光芒来。
    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喝下,就能见到阿芫了。
    于是,他宛如抓住最后的信念那般,义无反顾地喝下了。
    金色的杯盏落地,十八岁的沈昭慕,皇帝与公主的私生子,曾经被人所称道的温良君子的沈世子,便这般离开了这个人世。
    几日后。
    去南方的小道上。
    一辆普通的马车里,穿着粗布麻衣的沈昭慕,转醒。
    他身侧是带着妻儿的高无极,他与阮娘前不久成了亲,如今阮娘肚子显怀了,他见沈昭慕醒来,只是平淡地打了声招呼。
    “殿下,再忍耐一日便到了。”
    沈昭慕恍然地爬起来,掀开车帘,看了眼外头全然陌生的景象,他眼里黯淡。
    转过身,便揪着高无极的衣领。
    “你骗我!”
    哑声怒喝。
    “太上皇得知卑职救下您,准许卑职带您离宫,从此,您不再是什么皇子、世子,您将只是您。”
    高无极面无表情地道,“太后容不下您,太上皇失势,最后能弥补您的,便是送您出宫了。”
    高若隶自然不甘心,他原先想的是,就算高若薇不在了,他可以将她留下的孩子永远留在身边,哪怕这座深宫会吃人,那他们父子俩也该是一起被吞没。
    但他失势了不说,皇位易主,他自身都难保,新君虽不会杀沈昭慕,但当高若隶知道如今的太后对沈昭慕下了杀令时,他才明白,与其面对一具尸体的沈昭慕——
    不如放他走,让他自由地活着。
    他在弥留之际,所能为这个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保他一命了。
    沈昭慕却并未见喜色,他悲怆地笑着,笑着笑着就又泪流面目。
    “所以……我见不到阿芫了……”
    没有什么比已经下定决心赴死,去黄泉路上寻所爱之人,却又在醒来时被亲手打破希望,更能叫人绝望的了。
    他颓然地松开了高无极的衣领,靠着车壁,随着颠簸的车身而颠簸。
    原本想说什么的高无极,看到他这个模样,倒是沉默了。
    毕竟,池芫两个月前给的住址,谁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她呢?
    这孩子本就受打击了一次,不如等到了再说吧。
    沈昭慕沉默了一日,让他吃他就吃,让他喝水他就喝水,但他看起来就是个木偶,没有灵魂。
    直到,第二日的清晨。
    “殿下,到了。”
    按照池芫所说的住址,高无极将沈昭慕在路口放下,他拿了一个包裹,递给他。
    “殿下,卑职不知道她在不在里头,但事到如今也该告诉您真相了——
    池芫没死。当初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便事先找了卑职,给她安排假死离开……”
    他话都没说完,沈昭慕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似的,不敢置信,而后却是狂喜。
    他回头,猛地看向眼前这江南某小村庄的一户人家的院子,按捺不住心底——震惊、犹疑、狂喜的情绪。
    跌跌撞撞地踩着地面,往篱笆门前跑。
    高无极看了眼,无奈摇头。
    这都是债,出了皇宫,就不知道那个能冷静狠心布这一局的少女,还会不会将如今只是一介平民的殿下,当做主子那样对待了。
    不过,这和他无关。
    他效忠高帝二三十年,如今也该他带着妻儿隐居过过寻常人的生活了。
    马车悄悄地来,也悄悄地离去。
    沈昭慕笨拙地推开篱笆门,却在看到葡萄架下靠着摇椅悠闲晒着太阳的白衣女子时,近乡情怯般地定住了。
    再见池芫,他只感到恍若隔世。
    ——叮,目标人物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95,宿主,他来了,他来了,对着空气涨了10点好感度的男人,又涨了!
    池芫正吃着新鲜的瓜果,她耳力好,自然知道小变态找上门来了,但系统这兴奋的大喇叭,还是叫她无语了下。
    很好,95了,趁奸商没来,先给这小变态好好算算前头的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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