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身上带着几十文钱,走走看看也没见到什么特别想买的,也就一路走马观花似的看了过去。

    姜婉正准备往集市口走跟家人会合,前方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她有些不习惯这样太过拥挤的环境,忙向旁边躲去,准备暂避风头,过了这人流量高峰再走。偏巧就在她躲向旁边的时候,有个人正从前方分花拂柳似的穿行而来,恰巧跟她撞上。对方见她被他撞得后仰,忙伸出手来抓她,赶巧的是,他正好抓住了她的手。

    姜婉如遭电击似的僵住,眼前闪过无数个画面。

    撞她的人是个公子哥打扮,风度翩翩,容貌英俊,本来顺手拉了她一把就松开了她想走的,可眼角一瞥发现跟他相撞的这位竟是个妙龄女子,看她的发髻还未婚配,虽是一身农家打扮,难得的是她竟长了一副好样貌。

    于是,这位公子哥不走了,笑望向姜婉,柔声道:“这位姑娘请见谅,方才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姑娘贵姓?”他顿了顿,又道,“在下是……”

    没等他说完,就听姜婉冷不丁地打断他:“你是知县公子?”

    这位公子哥一愣,随即将这归咎于他名声远播,便略带些得意地笑道:“在下正是谢承畴。姑娘真是慧眼如炬啊……”

    他此言一出,姜婉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对了。

    就在这个男人拉住姜婉的那一刻,她脑中闪过了很多画面:他在青楼跟一个华服男子争风吃醋,两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互相都有损伤;县衙之中,他和一位跟他有五分相似,身着知县官服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正在念着什么,他和那位疑似他爹的人面色惨白,瘫倒在地;牢房之中,跟他起了争执的华服男子一脸得意地出现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而他面如死灰;刑场上,萧瑟秋风之中,他被砍下了脑袋,鲜血溅了一地……

    姜婉吓得脸色都白了,好不容易才醒过神来看向面前之人,表情依然是止不住的惊慌失措。这个男人叫谢承畴,是知县谢正沧的公子。她看到的画面之中,有这两人被下狱砍头的景象,真实得好像是亲眼所见。

    姜婉忽然回想起她曾经在河边抓到裴祐手时看到的画面,她以为那些只是她的白日梦,只是她强烈愿望的呈现,可现在,相似的一幕再次发生了,而且她本不知道面前的男子究竟是何人,只是通过她看到的画面却确认了他的身份,这实在令她震惊。

    她明白了,那些画面,不是白日梦,而是“未来”!也就是说,不知怎么回事,在她穿越了这么多天之后,上天终于送她了一个能看到未来的金手指!那么说来,之前那一天她觉得身体不舒服,很疲劳,怕不是着凉了,而是这金手指的副作用吧?

    姜婉思考的时间有点久,谢承畴担忧道:“姑娘,姑娘?莫不是我撞坏了你?”

    姜婉这才想起面前还有一个大活人——并且不久的将来,这个大活人将会身首异处。

    “谢公子,将来你会在青楼与一位华服公子起纷争,到时候还请你莫要跟他争执,那人并非你能惹得起的,若你执意为之,将会为你和你的家人带来杀身之祸,切记!”姜婉面容严肃,飞快地说完了这段话。

    谢承畴一脸惊诧,皱眉道:“姑娘,你说什么?”

    姜婉道:“我这是在救你全家一命,听与不听,悉听尊便!”

    她说完,趁着人突然又变多,赶紧躲入了人群之中。谢承畴喊了她几声,可她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他哪里还找得着她?

    “少爷,少爷!您不要一个人跑这么快,小的都追不上您啦!”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挤开人群来到谢承畴身边。

    谢承畴皱着眉,回想着刚才那个奇怪的姑娘说的奇怪的话,半晌也无法理解。

    小厮没注意到自家少爷的异样,笑嘻嘻地说:“少爷,百花楼里最近新来了位姑娘,听说美若天仙,赛过貂蝉,您看要不要找个日子去看看啊?”

    “果真?”谢承畴立刻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十分感兴趣地笑道,“那本少爷可要去一睹风采了!”

    至于刚才那姑娘所说的话,早被他忘到了脑后。

    姜婉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好半天看身后那位知县公子没追来,她才放下心来。

    此时她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刚才她下意识地选择了将她看到的未来提前告诉谢承畴,提醒他小心。正如先前所言,昌平县知县谢正沧虽然贪,但将这儿治理得很好,要是换了个人来,还不知会变得怎样,她很希望谢正沧能继续当这知县,她还打算要找商机发家致富的,要是没有一个安稳的社会环境,哪里还发家得起来?她可没本事发灾难财。还有一点就是,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她知道一个人将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选择而累得全家身死,她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至于知县公子会不会听她的话,能不能因此而躲开灾难,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如今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全部。

    好在这儿是集市,人多,她跑得快,没被他抓住详细问,不然她也说不清楚究竟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县这么大,她相信就算将来知县儿子躲过一劫后回想起来,也找不到她的。

    ☆、花灯节

    姜婉跟家人会合时,面上已经没有异样,谁也不知道她刚发现自己多了个金手指。

    还没回到家,金手指使用之后的副作用便出现了,这一段回村里的路她走得无比艰难,死去活来,眼皮子直打架,差点就在路上昏睡过去,用力掐了自己好几回才算挺到家里。好在有这一路行走打掩护,跟徐凤姑说了一声自己累了之后,她就爬床上挺尸去了。

    姜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是被饿醒的。前一晚徐凤姑来叫过她吃饭,只是见她睡得沉叫不醒,也只得随她去了。早上姜婉吃了一大碗南瓜粥,肚里有货舒服多了之后,就开始帮徐凤姑准备过中秋的东西。

    今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山下村附近没地儿赏桂观潮,倒是有个花灯节,是附近几个村子联合起来办的,今年就选在了山下村的村口那块儿。白天村口就立起了很多竹竿子,搭了不少芦棚,到时候各家的花灯拿来挂起,再加上会有人过去摆摊卖小吃的,卖各种好玩的,是一年里难得的热闹。

    姜婉一家的花灯是姜福年做的,他手巧,做了个纸扎的梅花灯,麻雀灯,猫灯,还做了个南瓜灯,早上的南瓜粥就是用里头挖出来的南瓜果肉做的。一家四口一人一盏,刚刚好。姜婉最喜欢南瓜灯,仗着家里人让她,就把南瓜灯给占为己有,里头插上一小节蜡烛,点燃后皮薄的南瓜灯便透亮透亮的,特别好看。

    自家这边的热闹便衬得隔壁裴祐家极为冷清,姜婉想让他们家也能多一些节日的气氛,可到底不敢直接跑过去,也不敢跟她娘提裴祐,只得提起了裴玉莲:“娘,隔壁玉莲她……没有爹给她做花灯,裴先生又不可能做得好,你说咱们邻里邻居的,要不要帮她做一盏?不然玉莲她好可怜的……”

    徐凤姑对女孩格外心软,闻言想起玉莲那瘦瘦小小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叹息,便道:“也是,裴先生家中就三口人,春英婶看不见,裴先生是个读书人,玉莲又小,咱们是该帮衬帮衬他们。”

    “那娘,玉莲就全仰赖你了,我和小二玩去了!”姜婉笑吟吟地说着,果真提着南瓜灯转头找姜谷去了。

    徐凤姑见姜婉提起裴祐时毫无异样,又只说了玉莲的事后就将这事交给了自己,并没有借机接近裴家的意思,便放了心。

    殊不知,姜婉就是故意做出这样的姿态来,好让徐凤姑放心。

    徐凤姑的行动力很强,很快就支使着让姜福年做了三盏动物纸花灯,里头插上蜡烛,用木棍提绳拎着。除了花灯,她还将自家准备的糕点蔬果都拿了一些,刚好凑够一大盘,又把姜谷叫回来,两人一起拿到了隔壁。

    对于徐春英这个人,徐凤姑其实并不太爱和她来往,她一直觉得徐春英跟她不是很合得来。他们一家刚搬过来那会儿,徐春英还没瞎,可也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瞎了后更是难以接近,再加上上回徐春英当着面说让她家女儿离自家儿子远点,徐凤姑对徐春英就更加心有芥蒂了。可今日是中秋佳节,徐凤姑一向心善,觉得这样的日子大家都该好好过,不管过去有什么嫌隙,这会儿就都别计较了,因此去裴家时她笑容满面。

    听到动静出来的人是裴祐,见是徐凤姑,裴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身后寻找某个倩影,但只看到姜谷而没有其他人时,他心中不由得升起淡淡的失落。

    “裴先生,今日可是中秋,想来你家还没来得及准备这些吧?”徐凤姑也乐得不用见徐春英,只对裴祐笑道,“我家准备得多了些,这花灯多了没用,这些吃的不小心买多了,放久了还容易坏,裴先生你若不嫌弃,便收下吧。咱们邻里邻居的,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徐凤姑把什么话都说完了,裴祐也说不出拒绝的话,面对热情的徐凤姑,只得感激道:“多谢婶子,这是婶子的一片心意,我怎会嫌弃?”

    徐凤姑笑呵呵地说:“不嫌弃就好,不嫌弃就好。”她转头看姜谷,“小二,快帮裴先生把东西拿进去。”

    “多谢。”裴祐忙让开。

    姜谷其实并不太乐意来,绷着个脸,经过裴祐身边时还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得亏徐凤姑没听到,不然她回家后必定要训斥他几句。

    裴祐听到也只能当没听到,他自然记得那时候姜婉出事时他在门口张望,大约被姜谷以为他是成心看她家热闹……这冤屈,他便是不咽也得咽。

    放下东西之后,徐凤姑就和姜谷离开了。裴祐去把裴玉莲叫出来,让她帮着看看那些东西都要放哪儿。看到这么多好吃的,裴玉莲眼睛亮晶晶的。

    裴祐摸了摸她略显得稀疏发黄的头发发顶,笑道:“这些都是隔壁凤姑婶子家送来的,今后见了凤姑婶子,可要记得道谢。”

    裴玉莲乖巧应下,脑子里却回想起了隔壁的婉姐姐。这几日,她只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像他们说的神仙那样!哥哥会帮她洗衣裳,还经常给她好吃的,往她房里搬了一床软和的被子,每一夜她都睡得舒舒服服。而这一切,就是从婉姐姐那一天背她回来开始的。婉姐姐长得好看又温柔,总是对她笑,还总帮她对她好,她真希望自己也有这样的姐姐,她有点羡慕姜谷。不过现在,她哥哥对她也很好,她就没之前那么羡慕了……她还跟哥哥多了一个秘密约定,那就是哥哥洗衣裳的事,不能告诉娘。她觉得有点害怕,但哥哥说万事有他,听他的就好,她也就安下心来。

    哥哥现在对她很好,要是婉姐姐能当她嫂嫂,那就好了……可是村里人都说婉姐姐克夫,谁要娶她谁就会倒霉,大牛哥就是因为这样摔断了腿。她不想哥哥摔断腿,心里却又想婉姐姐当她嫂子,这便只成了她自己心里的小纠结。

    徐凤姑和姜谷回来的时候,姜婉正拿着南瓜灯发呆。她在想一个十分为难的问题。

    事情,还是出在她的这个金手指上面。自从预知了谢承畴一家的未来之后,她就明白她当时看到裴祐高中的一幕不是她的白日梦,而是将来确定会发生的事。这就让她原本熄了的心思再度蠢蠢欲动。

    穿越到这个古代来,还是穿成了最悲惨的底层百姓,日子若想过得舒服,实在不易。而现在,一个未来可以过上舒服日子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她实在无法不心动啊。更何况,虽然中间颇有些波折,但她确实还蛮喜欢裴祐的,一点儿都不大男子主义更不直男癌的古代男人多难得啊,简直堪比熊猫。虽然裴祐本身问题也不少,但有他的人品和性格作为大前提,那些都是小问题,以后好好调.教就是了。虽说他娘是个大问题……但她对自己有信心,能勾搭得了裴祐,就能哄得了未来婆婆。最糟心的是那个克夫的说法,看她最早遇到裴祐时他那样子,他似乎还挺信的,因为她最先勾搭他的时候故意装作自己没在勾搭,他才会平等跟她来往的吧,当他意识到她是想嫁他的时候,他的反应不知会是怎样的呢?

    还有一个顾虑就是,她都已经答应她娘不再去勾搭裴祐了,出尔反尔毕竟不好,她不想让她娘失望。

    几个顾虑加起来,姜婉就陷入了纠结之中,实在想不好该怎么办了。

    今天毕竟是中秋,姜婉不想影响自己过节的心情,便暂时将她的纠结都放在脑后,陪着家人一起愉快地过中秋。

    晚上天色黑下来后,一家人先是在家中愉快地吃了晚饭,为了欣赏满月,徐凤姑特意将桌子搬到院子里来,一家人便赏月便嘻嘻笑着吃饭,其乐融融,好不快乐。

    今日月色极好,天空中一丝乌云都没有,将整个大地照得亮堂堂的。而比天色更亮的,则是地上渐渐亮起的花灯。

    姜婉一家人吃过饭,徐凤姑和姜福年都暂且留在家中收拾东西,让姜婉和姜谷先去玩。二人也不扭捏,欢快地拎着花灯往外走去。

    经过裴祐家院子时,姜婉听到里头裴祐的声音在念诗,什么“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什么“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什么“应是蟾宫别有情,每逢秋半倍澄清”……她觉得他的声音抑扬顿挫特别好听,听得人耳朵都酥了,要不是姜谷在旁边,她或许就会躲在墙角听他念一宿的诗了。

    尽管放慢了脚步,姜婉还是走完了这段路,裴祐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

    姜谷很兴奋,一路说个不停:“姐,你说我们一会儿吃什么好呢?花灯节上有那么多好吃的,都不知道该吃哪个了!”他摸出爹娘给的几十个铜钱,笑得傻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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