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错哈哈的笑起来,“我们家阿羽绕着弯儿夸我的本事是越来越好了。”

    裴羽笑得微眯了大眼睛,“不止人好看,还是身怀绝技,唉,我这是几世修来的夫妻,竟嫁了个这样好的人。”

    “闭嘴吧。”萧错笑着紧搂她肩颈一下,“再夸下去,我可就找不着北了。”

    裴羽这才把话题说回去:“工部尚书,以前楚王与工部的人走动最多呢。”这是不是意味着,江夏王想为楚王留条后路?“反正,你和崔四公子往后更不得闲了。你们俩一直斗,而方浩与长平郡主,兴许就是打定主意坐山观虎斗,来日坐收渔翁之利。”

    “她想想就算了。”

    听他这样说,裴羽才完全放下心来。他心里有数了,意味的便是会着手准备、来日不慌不忙的应对。

    **

    同一时间,皇后在与舞阳公主说话。对这个小姑子,皇后有着另自己都惊奇的耐心与体谅。终究是不忍看到在情场中失意寂寥的女子,是真心疼。

    今日张家的世子、二公子都来赴宴了,舞阳公主也曾出席,只是很早便称自己不舒坦,提前离席。

    “是身体不舒坦,还是心里不舒坦?”皇后和声道,“要给你唤太医你也不肯,总得让我心里有个底吧?”

    “自然是心里不舒坦啊。”舞阳公主双手托腮,小脸儿上现出愁苦之色,“他的亲事已经定下来,最迟来年便能成婚。我不早些离席还能怎样?对着他哭鼻子么?”

    “唉,你这傻丫头。”皇后展臂搂了搂舞阳,“无缘的人便放下,一颗心何苦吊在他一个人身上?寻常人,一辈子放在心里的男子,不见得只一个。”

    舞阳却道:“皇兄和你不就是一辈子只认一个人么?”

    皇后轻轻一笑,“这怎么还扯到我们身上了?我们死心眼儿罢了。有的人不见得就比看中的人差,只是看不到而已。”

    “你这第一美人,倾慕喜欢的男子比比皆是。别人可不行,反正我是不行,看上我的太少,我能接触到的更少。”

    “所以我才让你多走动啊。”皇后温言软语的,“好歹多接触一些人,慢慢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嫂嫂是好意,我明白。”舞阳公主意味着皇后,“今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倒是想不明白崔振这个人了——他怎么公主、郡主都不肯娶?”

    “他那种人,跟你皇兄还有济宁侯一样,都是比千年道行的狐狸少根尾巴而已。事情一开头,便已揣测出你们这些傻丫头的用意,怎么会上当?”

    舞阳公主听着有趣,笑了,“嫂嫂倒是也不怕我跟皇兄多嘴告你的状。”

    “只管去,我就怕你没事可做呢。”

    舞阳公主想到长平郡主,道:“她的双手,是真废了?”

    “自然。”皇后道,“要是别人,兴许还能手下留情,可行刑的是简让,那厮怎么会留下让她恢复的余地。”

    “嗯,她比我还傻,下场比我还惨。”

    皇后笑出声来,拍拍舞阳的脸,“因为你比她聪明,没把自己逼上绝路。”

    “我是豁不出去,又有皇兄和你照拂着而已。”舞阳轻轻地搂了搂皇后,“嫂嫂放心,我会争气些,慢慢就好起来了——这么有福气,再不知好歹的话,对得起谁?”

    “那我就放心了。”

    姑嫂二人闲话一阵子,皇后道辞,回了正宫。

    **

    农忙时节,天气一日一日的炎热起来。

    萧府的正房早就放了冰,每日随着天气慢慢加多。

    大热的天,裴羽和如意一样,哪里也不想去,恨不得整日闷在氛围怡人的室内。

    因为天热的缘故,如意的窝搬到了西梢间。它是特别认窝的性子,打小就是窝在哪儿睡在哪儿。为这缘故,夫妻两个把它的窝安置到了西梢间,不忍心它晚间受天气炎热带来的不适。

    裴羽寻常的衣物,大多是颜色素净的细葛布衫裙,通常是一件纯白的夏衫,配一条烟青、淡绿、浅蓝的月华群。穿着、看着的人都觉着清爽。

    有了在宫宴上生出的交情,张旭颜隔三差五常来找裴羽说话。因着知道裴羽针线活做得特别好,每次都会带来正在做的荷包或是帕子,让裴羽指点一二。

    她并不隐瞒自己针线活做得很差的原因:“我是在外祖父外祖母跟前长大的——小时候我和姐姐都不懂事,常起争执,我把她打得头破血流的事情都出过两次,又与外祖父外祖母特别投缘,家父家母索性把我送到了二老膝下。过了十岁才回到家里。外祖父和外祖母特别宠我,凡事都依着我的心思来,专门请了师傅教我习文练武。平日里只对那些上心,针织女工先前根本不会。这两年我娘看着心急,一定要让我学,可我哪儿是那块料啊……”

    裴羽这才明白,外人为何不了解张旭颜的根底,更不晓得她自幼习武的事情。以前的文安县主,应该就是因着姐妹不合的缘故,不愿意跟外人说二妹的事情。

    “只要上心些,有点儿耐心,针线活就能做得好。”裴羽安抚张旭颜,“寻常缝衣做袜,哪里有什么好不好的?只要针脚细密平整些就行。至于绣活,会不会的无妨,我是闲来没什么消遣,便做绣活打发时间而已。”

    “嗯,我也明白这个理。只是,在家的时候,我娘整日里在我耳边絮叨,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越说我就越懒得做。”张旭颜笑着挠了挠自己的额头,“这一阵吵着来找你,我娘根本就不同意,说‘你那个没心没肺没轻没重地性子,少去给萧夫人添乱,况且,人家那般柔和的性子,跟你个野丫头能有什么话可说’。我跟她没法子,便拿请教针线说事,她听了说要是糊弄她、一点儿长进都没有的话,往后甭想出门。我得了你的指点在先,也是想跟我娘争这口气,这才安下心来学的,我娘见我真的上进了,这才不再拦着我过来,心里该是对你千恩万谢的。”

    裴羽听了这一席话,不免失笑,“那你回去跟令堂说说,我很高兴你过来,也是真的喜欢你这性子。你要是不常来,我可就要去府上找你了。”

    张旭颜笑逐颜开,“嗯!我一定会跟她说的。她可不敢让你轻易动身去我们家里串门——正是有喜的时候,况且我二哥二嫂的事情还需要你继续说项——她只盼着你养精蓄锐呢。”

    裴羽轻轻地笑出声来,“我想着也是这样。”顿了顿,又道,“等会儿我给令堂写个字条,你带回去。”又打趣道,“令堂要是不信,过两日来找我询问就不好了——那让你多没面子啊。”

    张旭颜大乐,“嗯!你还别说,那真是我娘做得出的事儿!”

    裴羽笑盈盈地端详着张旭颜分外悦目的样貌,“往后不知谁有那等夫妻,把你娶进家里。”

    张旭颜并不扭捏,只笑着掐了裴羽的手一下,“嫂嫂原来也是促狭的性子,竟这般打趣我。就像我娘说的,在别人眼里,我简直就是个小母老虎,谁家供得起我这种人?”

    裴羽大乐,“怕这怕那的人,咱们才不稀罕他看上。”

    张旭颜抚了抚心口,“唉,嫂嫂真是会说话,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好过多了。以前被我娘数落着,可真是认定自己是招人嫌的老姑娘了。”

    “胡说八道。”裴羽笑着轻推她一下,“不准妄自菲薄,我可不爱听这种话。”

    “好。”张旭颜笑着点头,“我争气些,嫁个过得去的人,这样嫂嫂也能心安些。”

    两女子都是以诚相待,交情自是逐日加深。张夫人看过裴羽的字条,笑了一番,亲笔回了一个字条,让裴羽对自家的女儿多担待些,之后,便十分赞同二女儿到萧府串门,盼着女儿受裴羽的影响,性子能柔和一些。

    有了实实在在的交情,很多事情,张旭颜都不再回避,如实告知裴羽——例如大哥、二哥和大姐。

    “大哥和二哥一样,都是先找到了意中人,明里暗里好一番费心思,这才入了我日后的大嫂、二嫂的眼。也是奇了,两个人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意中人却都是端方柔婉的性情——大抵也是受够了我和大姐的缘故吧?我们这种性情的女子,他们应该是一看到就头疼。”

    又说起文安县主:“做了尼姑之后,家里每个月都会拿出一笔银子去供奉香火,让她好歹过得如意些。她应该也是对尘世心灰意冷了,如今一心向佛,恪守着规矩,见到家里的人,只称施主,与对待别人无异。我娘很是伤心了一阵子,见她是那个样子,也只得认命。不管怎样,家里还有我和大哥二哥呢,一个个的吵着她,总算是逐日好转,不再消沉。”

    已是这般亲近,但裴羽并没说过自己所知的文安县主做过的那些事情。有何必要呢?姐妹之间就算真的毫无情分,听得朋友说起姐姐做过的蠢事,不外乎是愈发伤心、失落。很明显的事情,便不需多此一举。

    珍惜情分,并不包括什么事都没心没肺的说出去。

    因此,她避重就轻,只说魏燕怡与自己的渊源以及相处时的一些趣事。

    **

    六月,长平郡主与工部尚书方浩拜堂成亲。

    京卫指挥佥事林珝留下一封写给皇帝的亲笔书信,自尽。

    林珝告诉皇帝,自己之前言辞闪烁反复无常的原由,是因在京卫指挥使司的官职该升迁而一直未能如愿,便恨上了萧错,再就是自己对萧错年纪轻轻便官居要职一直很不服气,这些前提之下,对萧错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是以,在被兵科给事中弹劾之际动了歪心思,攀咬指挥同知与萧错。

    他只求皇帝不要迁怒他的家族。

    “其实,他最后的请求,不是说给皇上吧?”张旭颜与裴羽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如实道出自己的猜测,“我怎么都觉得,他这句话是说给兄长听的。”

    她口中的兄长,是萧错。

    “应该是这样。”裴羽颔首以示认同,“如果此事就这样了了,那么,他的亲人族人便不会生事,而若是被迁怒的话,一定会有人跳出来,继续指责侯爷。”

    事情真就是两女子所预料的那样。

    林珝自尽,是担心自己的一念之差殃及家族、至亲。他在进入刑部大牢之前,便把后事安排下去了,让在牢狱之外的亲人观摩着他的行径行事。

    在萧错手下这么久,林珝对上峰有一定的了解,怎么可能不畏惧、不为这份畏惧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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