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今日留在家中,闷在房里做针线。她是看着裴羽得空就做衣服、绣活,想着自己并没给萧锐做过几件衣服,便起了这心思。

    她也清楚,裴羽并不是一心要做出分外勤勉贤良的样子,眼下只是碍于在孝期,做什么都不合时宜,恰好在闺中擅长女红,便以此消磨时间。她既然搬来了侯府,总要顾及着裴羽,不能依然如故地吃喝玩乐,好歹要等裴羽孝期过了之后再说。

    正笨手笨脚裁衣的时候,萧铮来了。

    二夫人连忙到厅堂见他。

    落座之后,萧铮开门见山:“吴氏的事情,大哥可命人知会你了?”

    二夫人点头称是,“昨日护卫及时告知了我。”

    萧铮颔首,又问:“吴氏怎么个打算?”

    二夫人如实相告:“她一时还拿不准主意。”又说了自己的心思,“我也不好干涉太多,到底是外人。再说了,到底是怎么个情形,我们也不晓得。”

    萧铮就苦笑,“我也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只是当时看她险些被登徒子欺负,这才伸出了援手。”

    “你在当时就知会了侯爷么?”二夫人看似疑问,实则是肯定的语气。她觉得如果萧错不是事先知情的话,不会这么快就安排下去——若是这样的话,她心里也踏实一些。与自己相关的事情,她总担心引起萧错的反感,总希望在萧错而言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没。只跟二哥提了提。”

    “……”二夫人讶然,“你可真是的……跟二爷说有什么用?他又不能做什么。”

    “有大哥呢,我们能做什么?”此刻,萧铮的笑容有了几分真实的喜悦,“没事给他找点儿事情做,不也挺好的?”

    “好什么啊?你们这是只管找事不管善后啊。”二夫人扶额,“哪有你们这样办事的。要是换了我……”少不得把兄弟两个挨个儿训斥一通。

    “让大哥发火可没那么容易。”萧铮笑笑的,“你也太小看他了。”

    二夫人撇了撇嘴,“我小看了你才是真的。”看起来一直是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一个人,居然是个动辄给兄长找事情添麻烦的人。

    萧铮没接话。

    二夫人便又问他:“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从文从武都可以吧?”萧铮四处游历的日子可不短了,也该正经谋个差事了。

    “还没想过,过几年再说。”萧铮有自己的考虑,“大哥身在要职,二哥在锦衣卫,我再当差的话,太扎眼。况且当差有什么好,远不如过一过清闲日子。”

    “说的也是。”二夫人道,“那你就留在家里,帮侯爷打理庶务吧?平日迎来送往的虽然琐碎,但能接触到很多官场上的人,算是事先打好根基。往后二爷要是干不出什么名堂来,估摸着自己就撂挑子不干留在家中了。而且最要紧的是,你们兄弟三个哪有个过日子的样子?什么事都让侯爷担着,他是欠了你们多少?”对萧错,她怕归怕,但心里什么都明白,仔细想的话,总觉得萧锐、萧铮太有福,偶尔也是太没个样子——哪能什么事都扔给大哥去打理的兄弟?

    “……”

    “这些话由我说,自然是我僭越了。可是除了我,谁还会跟你说这些?”二夫人耐心地道,“大嫂不方便说,侯爷、二哥根本不会说这些,只好由我来做这个多嘴多舌、不知轻重的人了。”

    “……”萧铮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想想吧。”二夫人考量的,他心里何尝不平白,也觉得凡事都由大哥处理,是他和二哥办事不地道。以前年纪小,有借口,现在可不一样了。

    二夫人不由喜上眉梢。

    随后,萧铮就头疼起来,“我看到账册、算盘就头疼,怎么能打理庶务?估摸着不出三天就把大哥气得跳脚了。”

    二夫人轻笑出声,“那就学啊,又不是多难的事情。你以前只是不肯罢了,只要用心,凭你的头脑,不出十天就会了。”

    萧铮撇撇嘴,又笑,“你少给我戴高帽子。”之后起身道辞。

    二夫人笑盈盈地转到里间,继续鼓捣衣服。

    李妈妈走进门来帮忙,说了一阵子闲话,道:“您方才只说三爷,那您自己呢?作何打算?”

    “我?”二夫人不解,“我有什么好打算的?”

    “总不能一直这样过日子吧?”李妈妈笑道,“夫人不是早就劝着您在外面开个赚银钱的铺子么?您总说那些抛头露面的事情太费心力,也罢了。可您得明白,就算是在家里坐着,也能有进项。”

    二夫人不由多看了说话的人两眼,“怎么说?”

    李妈妈低声道:“大夫人是个待人宽和的,您不妨安插一两个人到厨房,光采买这一样,就有不少油水可捞,再就是针线房,也是一个道理。”

    二夫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挪到炕桌前喝了口茶,语气很是柔和,似在打趣:“你这两日与周妈妈得空就坐在一起说话,我只当你是长见识去了,却没想到,你是帮我找财路去了。”

    李妈妈殷勤地笑道:“奴婢这不是想着,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么?万一往后……成国公府给您的陪嫁又没多少真金白银,手面小了,难免被人轻看。您与大夫人又是不同,她可是有那么多长辈、兄长捧在手心里,不在外面开铺子,一来是在孝期,二来应该是侯爷不准她染指这些。但您不一样啊,只要您跟二爷、大夫人说一声,在外院、内院都能安排些人手,赚点儿银子。话说回来,这是谁都明白的事儿,银钱与其给管事赚,倒不如给您,做个顺水人情……”

    二夫人就笑了笑,道:“白梅几个可曾与你说过这些?”

    “她们自然没有。”李妈妈笑道,“这一段当差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院子里再出什么事。”

    “好了,我知道了。”二夫人道,“我想吃点儿糕点,你去给我做几样来。”

    李妈妈以为这是赞同她的建议,喜盈盈地去了小厨房。

    二夫人则转头将白梅唤到跟前,吩咐道:“替我回趟娘家,知会管家,找个由头,把李妈妈唤回去。告诉他,我的意思是让李妈妈提前容养,不必再回来了。”

    白梅虽然满心惊愕,面上却是不敢流露,称是而去。

    二夫人又连喝了几口茶,心绪总算平静了一些。

    让她开铺子,安插人到内院捞油水……李妈妈哪儿是为她考虑,分明是觉着跟她过的是穷日子,觉着熬不住了,要让她给她个捞银子的财路。

    想得美。

    先前院子里一再出事,责任最大的就是李妈妈,那人可是她院子里的管事妈妈。

    不为这个缘故,白梅几个那一阵能那么懒散懈怠?她又如何至于状况百出?

    一直压着火气没申斥过李妈妈,不过是看在主仆多年的情分,又是娘家指派给她的陪嫁的人。

    日子刚消停一些,不知道思过,反倒打起了这种主意。

    也好,那就来个痛快的。

    二夫人好不容易才消化掉满腹的火气,继而就想到了周妈妈。

    这事情左思右想,周妈妈应该都没在李妈妈面前说过明白事理的话。

    那个人可是大嫂房里的管事妈妈。

    也不知道,大嫂知不知道身边的下人行事不妥当。

    她是该委婉地提醒一句,还是观望一段日子再说呢?

    成国公府的管家办事麻利,下午就派了一名小厮过来,说府里有点儿要紧的事情,需得李妈妈帮衬着处理。

    李妈妈不明就里,并且是一头雾水,转头禀明二夫人。

    二夫人当即笑道:“你去吧。”又取出一个封的严严实实地荷包,“先拿着,过两日再打开瞧瞧。”里面是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算是全了这些年的主仆情分。

    李妈妈云里雾里地回了成国公府。

    二夫人继续为着周妈妈其人犯嘀咕。

    用晚膳之前,萧锐回来了。

    二夫人连忙放下手边的针线,下地去帮他更衣,问道:“不是说这几日有不少事情么?你怎么还动不动就回家来?”

    “事情再多,又不是指望着我一个。我做好分内事就行。”萧锐解释着,“现在不似以前,离宫里更近,骑马不过一会儿的脚程,当然能每日回来陪着你。”

    在什刹海住着的时候,他是真不能每日回来,常常需要在宫里的班房留宿。

    “不耽误正事我就放心了。”二夫人帮他换了家常穿戴,又亲自去给他沏了一盏热茶,“大嫂给我的上好龙井,你尝尝。”

    “好啊。”她们妯娌和睦,于萧锐是最舒心的一件事情。

    二夫人在大炕另一侧落座,思忖片刻,遣了服侍在室内的丫鬟,跟他说体己话,把白日里的事情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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