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到正房找裴羽说话:“三爷昨晚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是我出嫁前的小姐妹。”

    “是吗?”裴羽不免要询问,“是怎么回事?怎么是三爷把人带来了我们府里?”与二夫人交好的人,必是出自官宦之家,既然是养尊处优的闺秀,怎么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二夫人将原由娓娓道来:“她是前任顺天府尹吴大人的庶长女晓慧,吴大人两年前办差不力,被皇上一路贬职去了地方上,沦落到了只能做个保定府一个小县城的县令。”

    裴羽不由想到了古氏母女两个屡次告状却总是挨通板子了事那一节——那样的顺天府尹,活该落到这下场。她点头一笑,“那吴大小姐——”

    二夫人无奈的道:“晓慧是庶出,处境可想而知。眼下吴氏夫妇一门心思地巴结上峰,希冀着仕途峰回路转,要让她嫁给当地总兵做继室呢。可是,那位府尹大人已经年过半百了……

    “是为此,她从家里逃了出来,是真的宁可一脖子吊死也不想做保定总兵的继室——那个家,根本就是火坑,先不说那位总兵膝下子嗣、儿媳比她年纪还大,最要命的是一直争产业争荫恩,她只是个县令的庶女,嫁过去的话,只那些名份上的儿媳就能把她欺负死。

    “她逃离途中,恰好遇见了三爷。我与二爷成婚之后,有一段三爷常到什刹海找二爷说话,偶然遇见过我那些闺中好友,晓慧就在其列。三爷是个热心肠,一见她是这般情形,便将人暂且收留下来,查清原委之后,便将人带回来了。”

    “原来如此。”裴羽释然,之后又是无奈:不过是几句话的事,萧铮就是不肯主动告诉萧错,萧错也没问……那兄弟两个的相处情形,可真是愁人。

    二夫人则紧张兮兮地问道:“我听说,昨晚三爷一回府就被侯爷唤到正房说话,侯爷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他怎么说的?有没有怪我平白给他添乱?”

    裴羽苦笑,“侯爷没提此事。”

    “……”

    “侯爷定是已经知道了,但是没提,你不用担心。”萧错要是愿意理会这件事,绝不会说二夫人什么,但一定会吩咐萧锐几句,但他没有。

    二夫人连忙道:“我已经把晓慧安置到了陪嫁的宅子,让她好生思忖日后作何打算。这几日,她也会去找别的好友商量商量日后何去何从,不会扰到侯府的。”

    “何去何从……”裴羽扶额,一个逃离家门身世飘零的女子,可选择的路实在是很少,“你……”话一出口便收声,不认为自己有提醒二夫人的必要。

    二夫人却是晓得她的担心,“你放心,我会掌握着分寸的。到底是许久未见,不知道她是否还是以前的心性。这样的是非,谁愿意掺和?我会尽快问清楚她的打算,横竖都要摆出一条道来,无能为力的话,只能帮她请别人伸出援手。”帮人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若是根本帮不了,逞强有害无益。

    裴羽笑着颔首,“我就是晓得你是通透之人,才觉着自己提醒纯属多余。”

    二夫人语气诚挚的道:“哪儿啊,遇到什么事的时候,都要来请你帮忙拿个主意的。”又寒暄几句,起身道辞。

    送走二夫人,萧铮来了。

    他进门之后,笑意和煦,送上了自己给裴羽准备的生辰礼,“这扇面儿上的楷书,出自当世名家之手。”

    裴羽欣然接受,笑盈盈地道谢,“你还记得我的生辰,真是没料到。”

    “怎么会不记得。”萧铮笑道,“好歹在你们家住了好几年,你那几个哥哥到了你生辰,都要用心准备礼物,想忘都忘不了。”

    “快坐下说话。”裴羽笑着请他落座,唤丫鬟上茶点。

    萧家兄弟三个,萧锐与萧铮容颜有几分相仿,俊朗的容颜尽显男儿的阳刚之气,俊美到祸国殃民地步的,只萧错一个。

    用裴夫人、裴大奶奶的话来说,是萧错取了父母最好看的地方来长,萧锐、萧铮的容貌则随了父亲。

    裴羽喝了一口茶,说起萧铮昨晚见萧错的情形:“你有什么话,怎么不与你大哥直说呢?孟先生的事情、吴大小姐的事情都一样,你主动跟他说了,他就不会有火气了。”

    萧铮浓眉微扬,先是意外,随后打趣她:“你几时染上了听墙角的坏习惯?”

    裴羽失笑,“少胡说。”因是她小时候就相熟的人,说起话来便很是随意。

    萧铮这才道:“他哪里有肯听我细说的样子。”

    “这件事,你在最初就应该告诉侯爷。”裴羽认认真真地道,“你也不想想,那吴大小姐如今虽然是一个县令的庶长女,可家里已经把她许配给保定总兵——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错,可你想没想过,你伸出援手之际,牵扯到的便是三家的前程。

    “县令官职再低,家事也轮不到别人干涉吧?保定总兵是一方首脑,他要娶的人跑了,你将人收下,意味的便是萧府将人收留、干涉他的私事。

    “这些事情,不是你大哥的意思,在别人看来就是如此。你到此刻还能确定,不及时告诉你大哥是对的么?这件事到最后,真的不需要你大哥帮你善后么?”

    这些话,她没必要对二夫人提及——闺中好友落难,小叔子把人收留下来送到跟前,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人妥善安置,任何人都只能这样做——总不能驳了小叔子的好意。

    但是,站在萧府男子的立场上来看,萧铮从最初到现在的好意一定该褒奖,但是不在最初知会当家做主的萧错,相见之后也不和盘托出,绝对是不妥当。

    萧错是打死也不会跟萧铮摆这些道理的,他那个人,绝不会隐晦地提醒手足一举一动都与他息息相关——他只认为自己为手足做什么都是应当应分,手足明不明白不重要。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说白了,萧错运气好,一番苦心,两个兄弟或早或晚都会明白,会铭记于心,可要是换了糊涂心思的人呢?

    说到底,都是明白人、聪明人,只是相处时有问题,需要改善。

    可他们都没这个意愿。

    既然如此,裴羽愿意尽一份力。

    ☆、第42章 042¥

    042

    萧铮听完之后,奇怪地看着她:“这些还用你说?我都明白。”

    裴羽不由睁大了眼睛,“既然心里明白,为什么不跟你大哥好好儿说话呢?”

    萧铮扯了扯嘴角,“这些他比你我更明白,他也知道我明白。他都不改,我凭什么要改?”

    “……”裴羽听了这绕口令一般的言语,蹙眉扶额。

    “多少年了,一直如此。”萧铮也是无奈,“我要是跟他细说原委,他肯定申斥一句‘啰嗦’了事。”

    “……”裴羽叹气,“你还有理了。”

    “知道你是好意,但你真不用为这个担心。”

    “要不是从小就认识,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些。”裴羽彻底泄气,“说半天也是白费力气。”

    萧铮一笑置之。

    裴羽又无声的叹了口气,问起孟先生的事情:“孟先生答应了没有?”

    “说过些日子来京城看看,这就算是答应了。你几个哥哥,他都见过,早就说裴家兄弟几个资质都不错。”萧铮交代完才道,“我已派人知会过你五哥。”

    “那就好。”

    又寒暄几句,萧铮起身道辞。

    裴羽看着他送的扇面,无奈地摇了摇头。萧铮是萧家三兄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在目前看来,却是最难说服的一个——以前她认为萧错是最无可能迁就别人的,如今自然已经改观。

    萧铮心里如何看待一件事情,便始终秉承着相同的态度、做派。他与萧错之间相处的情形,摆明了是认为萧错应该先一步做出改变、让步。

    那可太难了。

    她与萧铮说这些,是仗着旧时便熟稔、怀着一番好意的前因,与萧错说起就不妥了。虽说这不是门外事,可她并无直言干涉的资格。

    想要他们兄弟相处融洽,只能在平日里不着痕迹地做些努力,并且要做好白忙一场的准备。

    当日,二夫人出门一趟,帮吴晓慧安顿下来,黄昏时分返回。

    晚间,萧错留在了张府,命人回来传话:过一两日再回府。萧锐要在宫里当差,也没回来。萧铮则去了裴府别院,与裴家兄弟几个叙旧。

    说起来是一家团聚了,这一晚三兄弟却都不着家。

    裴羽和二夫人私底下都为此苦笑,心里没有因为他们不在而不安。不论怎样,萧错总能确保家人的安稳,这一点不需怀疑。

    如意却因为萧错没回家有些打蔫儿,吉祥则因着如意情绪低落变得很乖巧,要么安安静静地陪在一旁,要么就慵懒地躺着打瞌睡。

    裴羽辗转听说,萧错每次出远门都是临时决定,以前一走数日甚至小半年,如意都是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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