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羽愣一下才反应过来,“过得去吧。”祖父和母亲亲自教过,她在这方面的确是比较有天分,是以,比较自信。

    “能帮我合几笔账么?”

    裴羽欣然一笑,“好啊。”

    萧错选出几本账册,解释道:“庶务积压了不少事情,让下人代为打理不合适,又要抓紧处理。思来想去,只能辛苦你了。”

    他的语气、措辞让裴羽很受用,当即笑着点头,“我尽力而为,几天内核对完不会误事?”

    “五日内最好。”

    “知道了。”裴羽大略翻了翻账册,随后整整齐齐地放在炕桌一角,待到明日下午再着手也不迟。他在眼前,她不能专心做事。

    萧错一面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一面与她说话:“想过怎样办及笄礼么?”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这件事他恰好想到了,当即说定最好。

    “不办了。”裴羽如实道,“细说起来,不过是生辰,到时与爹娘见见,说说话就好。况且还在孝期,办及笄礼不免落人话柄。”

    “这次只能委屈你一些。往后遇到合适的年景再补偿你。”她因为出嫁的缘故,是一年孝期,裴家等人则需要守三年孝期。

    “不用。”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

    萧错笑了笑,之后说起她的病情:“昨日我看的是温补的方子,平日可还有不舒坦的时候?”

    “没有了。”裴羽应道,“只是身体底子薄,又卧病许久,便要好生将养,才能恢复元气——顾大夫是这么说的。”

    说起来,她很久病歪歪是恶性循环。最早是过分的伤心病倒在床,之后变得很虚弱,最容易伤风发热,发病的症状比寻常人要严重。

    萧错听了心头一松,“那你要听话。”

    “嗯,我会的。”裴羽问起他,“那你呢?征战时可曾受伤落下病根?”

    “受伤难免,但是都已痊愈。”萧错笑道,“那时候没心结、牵挂少,心宽之故,伤势恢复得很快。”

    “那多好。”裴羽很为他高兴。

    两个人不知不觉地说了好一阵子话,萧错一心二用,忙完手边的事,看裴羽一眼,“早点儿歇息?”

    “好啊。”

    裴羽帮他整理好炕桌上的书册账册信件,先后转去沐浴更衣。

    她回到寝室的时候,萧错已经歇下,一如昨日,倚着床头看书。她在床尾脱掉睡鞋,转到床里侧,瞄一眼他穿着的纯白寝衣,“合身么?”

    “合身。”萧错淡淡地应了一句,之后才反应过来,“是你做的?”

    “……”裴羽已经懒得理他了。她不明白,人怎么能粗枝大叶到这个地步?

    她滑入锦被,转身向里,建议道:“点着灯睡吧。我睡着之后,应该都会背着灯光。”那样的话,就不会往他身边凑了。

    “点着灯我睡不着。”

    裴羽一时语凝,随即轻轻地笑起来。

    “偷着乐什么呢?”萧错的手探过来,拍拍她的额头。

    “没什么。”裴羽岔开话题,“你把如意留在外面的大炕上,它不会不高兴么?”

    “不会。它犯会儿懒就回去睡了。”萧错的手落到她颈部,反手勾了勾她的下巴,“依你呢?让它来这儿凑热闹?”

    “也好啊。让它睡在床榻板上。”

    “……”萧错嘴角一抽,“不准惯它这种毛病。”

    “哦。”裴羽打开他的手,“我要睡了。”

    “嗯。”沉了片刻,萧错又问,“点着灯的话,你确定不会往我这儿跑?”

    “……说不好。”裴羽老老实实地道,“反正睡前不喜欢对着灯光。”

    “睡吧。”萧错要求不高,她能让他睡前安安静静地看书就行。

    裴羽阖了眼睑,因为饭后服用汤药的缘故,很快入睡。

    一如平时,她睡得沉,但是睡得并不安稳,梦境不断,一时是让她满心欢喜的美梦,一时是让她心慌甚至恐惧的美梦。这也是因为体弱的缘故,身体无恙的时候,很少做梦。

    梦里,她不知被什么人追逐着,如何都不能将人甩掉。

    后来,她力竭,跑不动了,心急得不行,却已无法挪动脚步。

    追逐的人在昏暗的光线中一步一步趋近,她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只是越来越恐惧。

    自鸣钟的声响传入耳中,裴羽身形一震,蓦然醒来。

    先入目的,是烟青色罗帐,柔和的灯光,再看近前,是男子穿着白色寝衣的身形。末了,她发现自己的手臂环在他腰际。

    她牙疼似的吸口气,几乎对自己绝望——又在梦里跑到了他怀里。

    她没勇气去看萧错此时的神色,只是做贼似的把手臂收回。

    萧错放下书,把想逃走的人揽到怀里。

    “我醒了。”她说。

    “看出来了。”萧错侧身躺下,敛目凝视着她,“做噩梦了?”她脸色不大好。

    裴羽点头,“总是做荒诞不经的梦,不是被人追得无处可逃,就是从高处坠落。”

    萧错和声问道:“嫁过来之后,一直这样么?”

    “嗯。”

    “在闺中的时候,也这样么?”

    “不是。”裴羽没多想,照实道,“那时没生病,祖父也还好,虽然睡得不老实,但是做梦的时候很少。”

    萧错温柔地抚着她的背,“不止是病痛之故。你还没把这儿当做家。”

    “我没有么?”裴羽仰起脸看着他,有点儿困惑,继而有些不安,“可是,该做的分内事,我都努力做了,也只昨日不着调。”

    “我知道。”不是她做的不够,是他没能让她有十足的安全感。

    裴羽垂了眼睑,不无沮丧,“会慢慢好起来吧?”

    “会。”这又不是她的错,那沮丧的模样让他觉得傻兮兮,却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许怜惜,拍打她背部的动作愈发轻柔。

    两人都沉默下去。

    裴羽想继续睡,可是——过了一阵子,她身形动了动,“热。”他的怀抱,像个小火炉。

    “习惯了就好。”

    冷热这种事怎么可能习惯呢?她腹诽着,和他拉开一些距离,把被角掀起来。

    还没入睡,她就开始折腾。萧错给她盖好被子,揽紧了她。

    裴羽抬了眼睑,用眼神抗议。

    萧错已知道让她瞬间老实下来的法子,托起她的俏脸,作势要亲她。

    裴羽立时惊慌起来,落在他腰际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扣紧他肌肤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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