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姨娘离开后,宋安乐才从隔壁厢房出来。

    她偏着头,略有深意地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笑着问道:“大姐姐干什么这么看我?难不成我脸上有东西?还是说我用姐夫威胁邱姨娘,大姐姐不高兴了?”

    宋安乐缓缓摇头,说道:“我没有不高兴,相反,我很高兴。二妹妹,我发现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到你。在我眼里千难万难的事情,到你这里,几句话的时间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而且还不用惊动表哥,就将邱姨娘给镇住了。”

    宋安然笑了起来,自嘲道:“恶人还需恶人磨,而我就是那个‘恶人’。大姐姐,你平时给人的印象太过和善,大家都觉着你好说话。

    刚才我对邱姨娘说的那番话,换做你来说,肯定就没有这么好的效果。十有*,邱姨娘根本就不相信你真的敢这么做。

    反之,换做我来说这番话,邱姨娘可不敢赌这万分之一。因为她知道我就是个‘恶人’,说得出做得到。”

    宋安乐苦笑一声,“看来做人太和善也不太好。人人都当我是软柿子,好说话也好捏

    。都不怕得罪我,更不怕我去告状。因为她们知道我不可能真的去告状。就算真的告状,我也没办法像二妹妹这般理直气壮,气势惊人。”

    宋安然笑道:“大姐姐不用灰心。这种事情是需要历练的。等你经历的事情多了,终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变成一个‘恶人’。届时你说出的话,没有人敢不听。”

    “真有那么一天吗?”宋安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宋安然指着宋安乐的肚子,“大姐姐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大姐姐要对自己有信心。你要明白,你可是宋家的长女。宋家的名头,足以碾压侯府上下所有人。”

    宋安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实话,她对宋家的名头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她没有一个清晰的了解。

    毕竟她不像宋安然会经常接触外面的人。她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一年到头大部分的时间都窝在闺房里。嫁人之后,整天周旋在侯府一众人当中。

    长这么大,她还没有清晰得感受过宋家对外的威慑力。这也是她不太自信的一个原因。

    宋安乐拉着宋安然的手,说道:“多谢你二妹妹。今天多亏了你。”

    “大姐姐太客气了。”

    宋安乐笑道:“二妹妹,要不今天你就留在这里用午饭,我让人在小厨房里炒几样你喜欢吃的菜。”

    宋安然摇头,笑道:“不用麻烦了。中午我还是要赶回家。大姐姐也知道,我昨天刚从西北回来,家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时间不等人,实在是耽误不得。”

    “好吧。我就不强留二妹妹。二妹妹,你知道蒋菲儿怀孕的消息吗?”

    宋安然摇头,“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半个月前的事情。说是快两个月了。古家人都高兴坏了。大太太当天就去了古家,带了好多滋补的药材还有棉布过去。”

    宋安然冲宋安乐暧昧一笑,“如今大太太一边要忙着和三太太吵架,一边还要惦记着蒋菲儿的身体。那她就没时间来找你的麻烦,大姐姐总算能过几天清闲日子。”

    宋安乐笑着说道:“这还多亏了二妹妹。上次要不是你帮我出头,大太太肯定还会明着暗着的为难我。”

    宋安然悄声问道:“大太太还有往你们房里塞人吗?”

    宋安乐摇头,“从那以后,大太太都不怎么搭理我,也没有往表哥房里塞人。对了,蒋菀儿快要定亲了。对方是蒋沐文在军中的袍泽。

    原本在大军出征之前,就该定亲的。二太太拖着不答应,说打仗危险。万一有个意外,岂不是害了蒋菀儿。

    最后说定,等打完仗,只要男方平安归来两家就定亲。昨日蒋沐文送了消息回家,他和那位袍泽都平安回来了。那位袍泽还立了功,如今是五品的武将。蒋菀儿嫁过去就是五品太太。”

    宋安然笑道:“这事我还真没听说。二太太怎么会看上军中的粗人?”

    宋安然虽然和二太太罗氏来往不多,但是通过她的观察,她也看得出二太太罗氏想拿蒋菀儿攀高枝。五品武将,正儿八经的说,对侯府的姑娘可不是什么高枝。

    宋安乐笑着说道:“这门婚事还是沐文表哥介绍的。原本沐文表哥也没想过给他们牵线搭桥,是他那位袍泽看中了蒋菀儿,蒋菀儿自个也愿意,所以这门婚事才能成。”

    宋安然好奇地问道:“二太太没反对吗?”

    宋安乐说道:“没怎么反对

    。就算真的有反对我,我也不清楚。我们和二房几乎没什么来往。平日里只有到松鹤堂请安的时候,才有机会和二房的人碰面。二房的人在我面前从来不说这些事情,刚才告诉二妹妹的那些,都是丫鬟们打听来的。幸亏丫鬟们能干,要不然我真成了睁眼瞎子。”

    宋安然笑道:“大姐姐如今身怀有孕,不方便出门,更不能多操心。丫鬟们多替大姐姐分担一点,也是应该的。”

    顿了顿,宋安然又说道:“要是蒋菀儿真的和那位军中将士订婚的话,届时我还得另外准备一份礼物。蒋菲儿那里,也得准备一份礼物。幸亏今儿大姐姐告诉我,不然我就要失礼了。”

    宋安乐摆摆手,“这不算什么。其实蒋沐元也快定亲了。还有二房的蒋沐风,以及三房的蒋英儿,都在议亲。”

    宋安然瞬间想到一件事情,“侯府连着嫁娶,可要花费不少钱。光是小子们的聘礼和姑娘们的嫁妆,就是一大笔开销。更别说酒席等等方面的花费。”

    “谁说不是。幸亏三老爷在南边赚了点钱,否则侯府早就破败了。”宋安乐也是感慨。

    侯府还真是时来运转。遇到了宋家,虽然遭遇了两三次惊吓,可是也因为宋家,侯府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没有宋家帮忙穿针引线,侯府根本别想在南州开矿。

    宋安然问道:“大太太舍得一次出这么多钱吗?”

    宋安乐说道:“大太太就算舍不得,她也要出钱。府里面的姑娘小伙都老大不小了,难不成都不要娶妻嫁人吗?就算她敢搂着钱不撒手,老夫人也会有办法让她将钱吐出来。要知道,在南边开矿的本钱可都是老夫人一个人掏的。账房是一分钱都没出。”

    宋安然笑着点点头,这件事情她比谁都清楚。

    宋安然问宋安乐,“蒋沐元说了谁家的姑娘?我们认识吗?”

    “我听人说,大太太想和镇国公府结亲。不过镇国公府未必会答应。还有种说法,是让蒋沐元娶方家的闺女。两家本来就是亲戚,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事。”

    宋安然偷偷吐槽,亲上加亲的后果,有可能是生出来的孩子会是畸形。

    幸亏宋安乐和蒋沐绍没有半点血缘关心。要不然宋安然还要偷偷担心一下下。

    宋安然拉着宋安乐的手,说道:“大姐姐,要是他们的婚事有了着落,大姐姐一定要派个人到隔壁说一声。免得我后知后觉的,错过了送礼的时间。”

    “二妹妹放心,一有消息,我就派人告诉你。”

    宋安然辞了宋安乐,又去松鹤堂坐了会,然后就告辞回宋家。

    回到千墨院,宋安然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还是自己家里舒服,光是这份自在,就是侯府没法比的。

    不过宋安然还没舒服到半个时辰,长安就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姑娘,开始了。”

    宋安然瞬间坐直了身体。

    所谓的开始,是指永和帝对太子殿下出手了。

    宋安然挥挥手,让所有丫鬟都退下去,然后悄声问长安,“怎么回事?”

    长安悄声告诉宋安然:“今早陛下下旨,收回太子大印,命太子闭门思过,无旨不能见任何人。同时命锦衣卫调查粮食被焚烧一事。李指挥使接到命令,点齐人手,这会已经出发前往西北边关。”

    宋安然长叹一声,的确是开始了

    。永和帝此举分明是在为废太子做准备。

    宋安然轻声问道:“朝中大臣们是什么反应?”

    长安小声说道:“陛下乾纲独断,事先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在早朝的时候突然就下了这道旨意。内阁几位大人以旨意没经内阁,不符合程序为由,拒绝执行这道旨意。

    大部分文官当场跪下来,请陛下收回旨意。陛下震怒,指着大臣们大骂了半个时辰,说朝中有奸人,说朝中大臣个个无君无父,心中只有太子殿下,没有他这个天子。

    小的赶回来给姑娘报信,走的时候早朝还没散。小的估计,全京城的文臣们十有*都会去跪金銮殿。真到了那个时候,太子的处境只会更坏。可惜,文臣们听不进去。”

    宋安然嗤笑一声,“其实文官们都清楚,陛下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废太子。只是他们不甘心多年的努力化为灰烬,所以他们要做最后一搏。就算无法改变太子殿下的命运,也要恶心恶心永和帝,让永和帝知道文臣们的力量有多么的恐怖。”

    “他们就不怕陛下杀了他们?”

    宋安然笑道:“他们当然怕。可如果死了后能在青史留名,就算怕死,他们也会慷慨赴死。永和帝如果真敢对文臣们大开杀戒,那他的好名声就彻底没了。

    而死去的文臣则青史留名,成为全天下读书人的榜样,会被无数后人称颂。这样的买卖,一辈子也未必能遇到一次。

    难得遇上了,你说那些文官和读书人还会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吗?他们情愿死,也要永和帝遗臭万年。如果能扶持太子殿下上位,那就最好不过。

    等太子殿下登上大宝之后,必定会回报他们的恩情。届时朝中就是文官说了算,勋贵和武将都得靠边站。

    这样必赢的买卖,我都想要。那些读书人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只会牢牢抓紧这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长安消化了一下这番内容,然后问道:“姑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静观其变!这种事情不该我们参与。小心防备有人狗急跳墙就行了。”

    “小的明白。那小的继续去盯着朝中的动静。”

    “去吧。”

    长安离开,宋安然深思了好长一段时间。

    突然之间,宋安然站起身,对外面的喜秋说道:“备马车,我要去见闻先生。”

    宋安然坐上马车来到城郊通天观,经过通报,她被请了进去。

    还是在以前的那间静室内。闻先生已经摆好了棋盘,示意宋安然什么都别说,先和他下一局。

    宋安然欣然领命。

    今日宋安然状态不太好,走错了两步棋,以至于早早的就输掉了。

    宋安然丢下棋子,笑道:“抱歉,今天状态不好,没办法专心致志的下棋,还请先生见谅。”

    闻先生平静地说道:“心不定,神不稳,可见你还是缺乏历练。”

    宋安然苦笑一声,“先生说的对。我的得失心还是太强了点。如今局势紧张,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没办法定下心来。先生身在局中,不知有何感想。”

    闻先生哈哈一笑,“早在十年前,老夫就已经跳出来,成了局外人。别看宫里面闹得挺欢畅的,对老夫来说,那也只是闲暇解闷的笑话而已

    。”

    宋安然微微摇头,“我可不信先生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宫里面的情况。”

    闻先生笑道:“有些事情早已经注定,关注不关注已经没有意义。”

    “先生的意思是,无论文臣们如何折腾,太子都必定会被废掉吗?”宋安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安然:“老夫可没说过这话。老夫不关心皇子夺嫡的事情,更不关心陛下的决定。老夫只关心这一盘棋。宋安然,赶快收心,陪老夫下棋。”

    宋安然摇头,“先生见谅,晚辈现在没办法专心下棋。此事关系到宋家全家老少的身家性命,我不得不郑重对待。”

    闻先生挑眉,不置可否。

    宋安然继续说道:“粮草被焚烧,宋家冒着危险,用自家商行的粮食救下身陷草原的三路大军,连带着陛下和韩王殿下的性命。

    此举,虽然隐秘,但是并非查不到蛛丝马迹。我们宋家虽然没有明着表态,但是太子殿下心内清楚,宋家早已经站到了东宫的对立面。

    如果太子殿下这一次能够化险为夷,将来顺利继承皇位,那么到时候宋家也就走到了末路。到时候宋家要么死要么逃。事关宋家前程,先生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闻先生轻声一笑,反问宋安然:“你认为太子殿下这一次能够化险为夷?”

    宋安然摇头,“说实话我不确定。连明天的事情我都无法预知,又如何能够预知太子殿下的命运。”

    闻先生又问道:“如果陛下一意孤行,坚决要废太子,你认为文官能撑多久?”

    宋安然轻轻摇头,“或许十天,或许半个月。总之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

    闻先生说道:“也就是说在年底之前,这件事情必定会有一个结果。毕竟陛下也要过年,你说是不是。”

    宋安然轻声问道:“先生,太子殿下的胜算有多少?”

    闻先生笑了笑,说道:“将文官们的努力全部算进去,太子殿下的胜算不到两成。”

    才两成啊,的确很少。可是这世上并非没有人,走到了穷途末路最后还能翻盘。历史上这样的人就有好几个。

    太子殿下会是下一个大翻盘的人吗?不到最后谁都不能保证这一点。

    不过宋安然在闻先生这里总算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废太子。以永和帝杀伐果断的性格,太子翻盘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永和帝突然过世。

    想到这个事情,宋安然就突然想起唐王殿下。

    这么好的机会,唐王有可能错过吗?唐王会不会和太子殿下联手杀了永和帝?

    宋安然不敢确定,也不敢乱说话。毕竟这番话的后果太过严重。

    宋安然的心微微定了下来,然后她又陪着闻先生下了两盘棋,平一局,赢一局。对于这个结果,闻先生很满意。连说这和才是他认识的宋安然。

    之前那个心不在焉的人,根本就不是宋安然。

    宋安然对此只能报以苦笑。

    眼看天色已经晚了,宋安然便起身告辞。

    之后几天,朝中局势越来越紧张

    。跑到宫门口广场静坐示威的官员和读书人也越来越多。甚至有读书人不远千里从外地赶来,就为了支持太子殿下,以及心中的大义名分。

    宋安然每天都能听到关于永和帝在宫中愤怒咆哮的消息。

    宋子期每天回来得越来越晚,脸色也越来越憔悴。

    这不仅仅是废太子,更是一场君臣之间的撕逼大战,是皇权和朝廷之间的撕逼。

    永和帝性格坚毅,肯定不会退让。同理,文臣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文官在朝中的地位,他们也不会退让。

    一旦退让,文臣在朝中就会沦为布景板,将失去最后一点发言权。届时文臣又会沦落到仰望勋贵武将过活的日子。

    所以说,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同样你死我活,同样血腥遍地,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永和帝几乎以一天一次的频率,下旨唾骂太子殿下。骂太子殿下猪狗不如。猪狗都知道顺从父母,太子殿下竟然联合白莲教焚烧粮草,想要害死自己的父皇和兄弟。这样的人,就不配继续活着。

    太子殿下每天被关在寝殿内,除了身边伺候的小内侍外,谁都不能见。他每天都要写请罪折子,让小内侍送到永和帝的案头。

    可是永和帝每次见了太子殿下的请罪折子都会大怒,当着朝臣的面,就大骂太子殿下惺惺作态,性情奸诈,不堪大用。

    朝臣们一力为太子殿下辩解,可是越辩解,永和帝越生气。他不对朝臣们发火,他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太子殿下身上。命御膳房每天只准给太子殿下送一餐饭一壶水。如果谁敢私下里给太子殿下送吃的,他就弄死谁。

    永和帝这番手段,将文臣们给气疯了。

    此举分明是将文臣们架在火上烤。

    继续争论,替太子殿下说话,陛下就会变本加厉的虐待太子殿下。届时别人就会说他们这些文官沽名钓誉,自私自利,口口声声为了太子,可是却不顾太子的生死和陛下争论。

    而且有可能还没争论出一个结果,太子殿下就已经被虐待致死。到时候,永和帝有罪,他们这些文臣同样有罪。

    可是不继续争论,不替太子殿下说话。终有一天陛下会废了太子殿下。那大家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而且太子一旦被废,肯定活不了多长时间。

    纵观古今历史,被废的太子,就没有一个能够寿终正寝,安享晚年的。

    永和帝这一手真的太狠毒了,不知道是谁给永和帝出了主意。

    更要命的是,京城市井之间已经有对文官们不利的传言。

    说文官们之所以静坐示威,其实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升官发财,青史留名。还说他们不顾太子殿下的死活,强行如此,是故意要陷太子殿下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之中。终有一天,太子殿下会被这些文官们害死的。

    这番议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全京城散播开。而且以京城为中心,以最快的速度往全天下散播。

    文臣们纷纷猜测,这股谣言是不是韩王安排的。

    韩王狼子野心,早就盯着太子宝座。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总之都要将这件事情安插在韩王的头上。

    韩王最近很安分。每天安心待在王府,闭门谢客。谁上门都不见。也不准自家儿子出门会友。

    总之韩王用实际行动,让自己远离这场君臣大战

    。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韩王想要清白,文臣们则偏要将污水往他身上泼。文臣们还嫌韩王名声不够臭,还让人编造各种香艳段子。比如韩王出门打猎,夜宿小村庄,睡了小村庄的大姑娘和小媳妇,连寡妇都没放过。

    比如韩王和一杆铁杆支持者酒池肉林,奢靡*,将自己的女人送给属下享用。

    等等类似的段子。

    这些污段子泼在韩王的头上,那是一泼一个准。

    韩王在王府里,听到这些段子,气的跳脚。大骂文官无耻下贱,祸害他的名声。

    韩王也不是个善茬,文官敢这么干,他也敢。

    韩王命人搜集文臣们的黑材料,同样命人编成各种香艳段子在市井流传。

    一时间全京城都在议论着各种各样香艳的段子,老百姓兴致勃勃,当官的也不能免俗。这些段子的出现,倒是缓和了紧张的气氛,让大家在放松之余,能够哈哈大笑。

    可是哈哈大笑之余,依旧要继续战斗。

    耗了十几天,永和帝的耐心似乎快要耗尽了。

    这个时候李指挥使从西北边关快马加鞭送来调查报告。虽然没直说太子殿下参与了焚烧粮草,但是明里暗里都在说太子殿下和粮草被烧一事脱不了干系。

    在粮草被烧之前,已经有人提醒过太子殿下,要预备更多的水缸,每个水缸都要装满水。还要加派更多的人手巡逻,以防有人烧粮。

    可是太子殿下对这份建议视而不见。

    再有就是,那个所谓的白莲教,分明是拿钱办事,而且事后又被人封了嘴。要说此事和太子殿下没有关系,大家都不相信。

    总归李指挥使是永和帝的人,自然是按照永和帝的心意做事。永和帝想要废太子,他就尽量寻找太子殿下的罪证。

    比如太子殿下在边关的时候,学文人风花雪月,也成了想让永和帝死的罪证之一。大家都在关心草原上的局势,结果你一个人在风花雪月,这就是大不敬。

    反正要找太子殿下的罪名,怎么样都找得出来。

    李指挥使这份似是而非的报告,给了永和帝足够的借口。

    永和帝借机发难,直接在早朝上宣布废太子。第二天就要去太庙祭告祖宗。

    同时命人将太子殿下从东宫搬出来,搬入宫中一处偏殿,命人严加看管。没有旨意,任何人都不准去见太子殿下。

    永和帝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文臣还有读书人。

    有读书人激动得直接在宫门口撞墙而死,死之前还不忘大声说一句:“昏君无道啊!”

    永和帝才不管有道无道,他就是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他就是要废太子。而且全天下没有人能阻止他废太子。

    如今西北安宁,南边安宁,东南沿海一带因为水师有了钱有了装备,海盗也不敢上岸肆虐。可以说如今天下太平,正是永和帝大展拳脚的时候。

    没有外面的威胁,只有朝廷里这帮子文臣,以永和帝的战斗力,绝对势力碾压。

    可是很多读书人和文臣明知结果已经注定,可是他们依旧带着飞蛾扑火一般的觉悟往前冲,至死不悔

    。

    永和帝不管那帮子文臣要怎么闹腾,反正他按照日程,去祭告了先祖,接着下发废太子旨意,昭告天下、

    至此,太子被废。

    太子被废之后,永和帝又另外下发了一道旨意,上面写的是册封皇长子萧坚为亲王,封号顺,暂住皇宫。

    从今以后,以前的太子殿下就成了顺王殿下。还是一个被幽禁在皇宫里的顺王殿下。

    永和帝对太子殿下是真的狠,但是他对顺王的儿子,以前的东宫世子萧译又特别的好。废太子之后,永和帝还特意将萧译叫到身边,安抚萧译的情绪,让萧译不要多想。

    就算太子被废,萧译依旧是他最喜爱的孙子。

    萧译变得很沉默,面对永和帝,他无悲无喜,也没有丝毫的仇恨。

    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能不能将母妃段氏放出来,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永和帝沉着脸,表情不悦。

    萧译内心忐忑不安,他觉着自己太急躁了。不应该在这个当下提出这个要求。

    可是太子都已经被废了,他们一家人也都搬出了东宫。将段氏放出来,也不会有任何不好的影响吧。

    萧译又鼓起勇气,眼巴巴地看着永和帝。

    永和帝拍拍萧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萧译,身为皇室子弟,切忌儿女情长,被人情束缚。”

    萧译苦笑一声,“皇爷爷,孙儿以后就做个闲散宗室,儿女情长,人情来往这是不可避免的。再说孙儿也没觉着儿女情长有什么不好。”

    “你糊涂!”永和帝大怒斥责。

    萧译瞬间哆嗦起来。

    永和帝看着萧译惧怕的模样,瞬间叹了一口气。

    “罢了。既然你没有远大的志向,那朕也不需要和你说那么多。你先退下吧。至于你母亲那里,以后再说。”

    萧译失望地离开。

    永和帝也很失望,他虽然废了太子,可是不代表他就对萧译不报丝毫希望。

    不过很显然,锁有人都不明白他这番心思。说到底,他这番心思也是白费了。

    永和帝沉着脸坐在龙椅上,片刻之后问刘福,“韩王最近在忙什么?”

    “回禀陛下,韩王殿下最近闭门谢客,修身养性,连大门都没出过一步。”

    永和帝冷哼一声,“他倒是知道避嫌。废太子的旨意一下,他有什么反应?”

    “好像哭了!”刘福小心翼翼地说道。

    永和帝呵呵冷笑两声,“他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吗?”

    “奴才不知。要不要奴才派人去韩王府问问。”

    永和帝摆手,“算了。他身为太子一母同胞的兄弟,要是太子被废,他还能哈哈大笑,那他真是猪狗不如,令人寒心。虽然他哭,也不见的有一二分的真心,可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做对了。毕竟是亲兄弟,兄长倒霉,做弟弟的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陛下,要传召韩王进宫吗?”

    永和帝冷笑一声,“如今朝堂上下,是不是都在盯着朕,以为朕废了太子,就会立韩王做太子?”

    “奴才不知

    。不过应该有一部分人是这么猜测的。”

    永和帝一脸不满地说道:“既然韩王喜欢修身养性,那就让他继续修身养性吧。去草原上折腾了半年,是该好好休整一番。咳咳……”

    “陛下又咳嗽了。奴才这就让霍大夫来给陛下问诊。”

    永和帝挥挥手,示意刘福赶紧去。

    一刻钟后,刘福将霍大夫请了过来。

    为了方便给永和帝调养身体,如今霍大夫是常驻皇宫。

    霍大夫先是给永和帝诊脉,眉头微蹙,有些不客气地说道:“陛下,草民早就说过陛下的身体切忌动怒。陛下之前动了肝火,所以才会咳嗽。草民这就给陛下开一张药方,让内侍按方煎药。服用之后,陛下好好休养。以后切忌不能再大怒大喜。精心调养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心情平和。”

    霍大夫啰嗦了几句,永和帝很是不耐烦。

    永和帝冲霍大夫说道:“朕的身体朕心里头清楚。朝堂上那帮王八蛋巴不得朕去死,朕岂能不气。霍大夫,你手上有没有那种药,吃了就能见效的。朕不耐烦天天喝汤药,像个女人似得。”

    霍大夫不客气地说道:“陛下赎罪,草民没有那种立竿见影的药。草民只知道身体大亏之后,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慢慢调养才能养好。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永和帝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霍大夫医术高明的份上,他早就将霍大夫给宰了。这老头子没少说气话来气他。

    不过霍大夫的医术的确比太医院那帮没胆的怂货要强。自从霍大夫开始给他调养身体后,永和帝就感觉好了很多。身上的伤口也结痂了,毒素也全都清理干净了。

    只是身体亏空得厉害,不得已只能遵照医嘱,每天喝汤吃药。嘴巴里寡淡寡淡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霍大夫开好了药方,叮嘱了几句,就退出了东暖阁。至于煎药服药等等事情,自有太医院的太医们负责。而且永和帝身边还有刘福这个心腹在,自然不用霍大夫操心。

    药煎好了,刘福伺候永和帝服药。之后药效上来,永和帝沉沉睡下。

    等永和帝睡着之后,刘福就退了出去。

    这一觉,永和帝睡得很不安稳,他一直在做噩梦,他感觉浑身很痛,火烧火燎的,可是他没办法从睡梦中醒来。

    永和帝在床上翻滚,有鲜血从鼻子里流出来。挣扎着,挣扎着,永和帝猛地从床上翻滚起来。

    “来人,来人,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快给朕滚过来!”

    永和帝喘着粗气,大口大口的呼吸,可是他却觉着呼吸越来越困难,喉咙火烧火烧一样的痛。这种感觉像是中毒了。

    永和帝扯着嗓子大喊,“快来人,快来人……”

    可是无论他怎么呐喊,他的声音也只跟小猫似得,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

    永和帝大怒之下又大惊失色,究竟是谁给他下了毒?

    永和帝翻身,打算下床。

    “陛下是打算下床吗?陛下的身体这么虚弱,老奴建议陛下切莫下床比较好

    。”

    寝宫内突然有人说话。

    紧跟着,马长顺马公公从阴暗中走了出来。

    马公公站在床前,背挺得笔直笔直的。一改以前卑微下贱的模样。

    永和帝一手捂住自己的喉咙,一手指着马长顺,嘶吼着质问,“是你对朕下毒?”

    “陛下还是轻点说话吧。你的嗓子坏了,我们之间还有许多话要说。万一到最后你说不出话来,那该如何是好。”马长顺一副替永和帝考虑的真诚模样。

    永和帝大怒又大惊,“你这个乱臣贼子,朕要将你千刀万剐,要诛你的九族。”

    马公公在床头小凳子上坐下来,说道:“不劳烦陛下诛我九族。我已经没有九族,九族亲人这些年早就死光了。”

    “你到底意欲何为?难不成你想谋反自己当皇帝?”永和帝厉声问道。

    马公公轻轻摇头,“我一个没有子孙根的人,做劳什子皇帝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害朕。你到底被谁收买了?朕这些年对你如此信任,你竟然会背叛朕。究竟是谁想要害朕,你说出来。”

    马公公平静地说道:“没人收买我,也没人有资格收买我。给陛下的药里面下毒,因为我想这么做。”

    “为什么?这些年朕待你不薄啊!”

    马公公神色平静地说道:“陛下待我不薄,此事不假。可是陛下同样也是我的杀父灭门的仇人,此事同样不假。杀父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等了这么多年,等到现在才动手,也算是回报了陛下待我不薄之恩。”

    永和帝不解地看着马公公。

    马公公自嘲一笑,“陛下当然想不起来。那时陛下还是个少年,有一次到城外游玩骑马,路过农田,直接从农田上踩踏而过。

    有老农出面阻拦,结果被陛下一鞭子打翻在地上。不仅如此,侍卫们也纷纷挥起鞭子抽打老农。

    老农被打,无钱医治,回到家里第二天就伤重不治而亡。老农一死,老农家里就没了顶梁柱。

    老农家里一贫如洗,就靠着老农租种的几亩田过活。结果田里的庄稼被马匹踩踏毁掉,一年的收成全没了。

    老农也死了,地主催粮,债主催账,一家人走到了绝路上。最后只能借了新债还旧债。借不到钱怎么办,只能将能卖的全卖了,房子,锄头,衣服,反正能想到的东西都卖了。

    陛下以为到这里故事就结束了吗?这只是开始。老农一死,老农的妻子受不了打击,很快重病过世。老农的父母也相继过世。

    老农的子女没有依靠,只能沦为拐子手里赚钱的工具。老农的大儿子不甘命运摆弄,拼命逃了出来,可是他却无路可去,最后被迫进了宫做了一名小内侍。

    这个大儿子生有反骨,进宫头两年遭了不少罪。后来学乖了,日子总算好过一点。可是日子刚刚好过起来,他在宫里面又遇到了当初鞭笞他老农的那位少年贵公子,原来贵公子竟然是皇子。

    他因为多看了皇子两眼,被皇子下令打死。最后因为路过的小皇子不忍心,开口饶他一命,这个大儿子才得以活了下来。

    这个大儿子一直将小皇子当做救命恩人对待。后来小皇子做了皇帝,可是没做两年,原先想要打死这个大儿子的皇子就起兵造反了。后面的事情陛下应该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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