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萧鸢三人去瓜洲渡口买船票,打点一直往京城去,问遍了官船两日后可始往徐州,虽有私船可包,一则价钱昂贵,二则多凶险。

    考虑半晌,还是买了船票先到徐州后再做打算,路过南门街恰见有处惠民药局,蓉姐儿所吃几味药要用尽,萧鸢打算去买,前首排队等药的有数十人,萧滽不耐烦,索性带着蓉姐儿去对面的仙鹤寺走走。

    寺门翘角牌楼似鹤首高昂,跨进达大殿如鹤颈,前有两眼水井称鹤目,大殿为鹤身,南北两侧半亭似鹤翼,左右两侧古柏各一株,谓曰鹤足,殿后竹林丛生形如鹤尾。并不大,很快便绕个来回复至大殿。今儿是十五,烧香的善男信女委实不少,青烟袅袅混着杏黄袍僧人在殿内敲木鱼唱经的声音,被一阵热风吹散又聚拢来。

    蓉姐儿走得气喘吁吁,坐在旧红扇门下的石凳歇息,萧滽早饭一连吃了三只裂口漏油大肉包子,肚里此时叽哩咕噜作响,伴着隐隐作痛,先还能抑着,渐渐再不能忍。

    他额上沁出冷汗,朝蓉姐儿低道:“哥哥如厕去,你在这里等,哪里也不许乱跑!”

    蓉姐儿乖乖地点头:“哥哥快些回来。”

    萧滽还是不放心,恰见侧边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子在用红纸叠莲花,便托她带为照看,那老婆子笑嘻嘻地答应了。

    萧滽走五六步远,心莫名地突突直跳,下意识地回头,蓉姐儿傍老婆子身边坐着,朝他挥挥小胳膊,晃着手里一片红纸。

    他笑了笑,直奔溷厕而去。

    待再出来正值晌午,赤日当空,晒得青石板径白苍苍的,众香客多聚集在门廊或树荫下歇息。

    萧滽觑眼溜扫一圈不见蓉姐儿,揉目走近细看,确实不见,连那老婆子也没了。

    他问两个香客:“原坐在这里的两人去哪了?一个穿嫩黄绣花衫裙的五六岁女孩儿,一个五十多岁老婆子,穿水田衣、褐布裙子,勒青包头,挎着一褡裢纸折红莲花!”

    那两香客迷茫地摇头:“来坐时这里已无人!”倒是不远处有个老头儿道:“她们早走哩,老婆子说带孙女儿家去。”

    萧滽只觉那木鱼声、梵音声、说笑声、甚撞钟声,被辣辣的夏风缠绕一起从耳边滚滚而过,他闭闭眼睛再睁开,不再停留,疾步朝大殿里去,边走边放眼四观。

    忽而拽过个穿黄衫的女孩儿,看面不是,再拦住个着水田衣的老婆子,却也不是。

    他来来回回在太阳地里走了两遍,浅蓝锦绸直裰被汗水洇透成深青色,他抬袖抹额,开始朝寺门外走。

    萧鸢买了两碗冰镇的沙糖菉豆等在仙鹤寺匾下,左等右等菉豆汤都热了还不见人影,正自焦急,忽在人群里看到萧滽的身影。

    她连忙迎上前笑道:“怎这麽晚才出来?”朝他身后看:“蓉姐儿呢?买了你最爱吃的沙糖菉豆。”

    没看到蓉姐儿,也没听到滽哥儿答话。

    她慢慢看向萧滽,他鬓角滴着汗滴,颧骨浮起晒红,眼眸也定定看着她,神情平静,喜怒难辨。

    “蓉姐儿呢?”她变了脸色,一字一顿。

    萧滽舔舔干燥的唇角,旁边古树似有一千只蝉在嘶鸣,都不及长姐的喝问直叩人心。

    他道:“蓉姐儿不见了。”

    两碗沙糖菉豆豁朗跌落洒了一地,萧鸢垂首默然。

    忽然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萧滽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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