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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4年8月21日星期日
    我的筹码
    随着我人生阅历的增长,我发现我对孤儿这个身份其实是抗拒的。
    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孤独与无助。
    在杰维的身边,还有需要我去发愁的事情么?我不会住在漏雨的房间,我也不会食不果腹;我还有漂亮的衣服,昂贵的首饰,如果我想去看演出,那么我肯定有最好的包厢,如果我出门我会乘坐最新的汽车……这种人生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吧。
    我曾经也向往过这种虚荣的生活,但是,它只持续了半个月,就让我心生厌倦。
    我更喜欢看《科学》,而不是时尚杂志;我更愿意听一位教授的训导,而不是一群富太太的喋喋不休;我宁愿我的身边是一群邋遢的科学怪人,而不是一群衣着华丽的弄臣。
    是不是因为我得到了,于是我就开始不珍惜?
    也许,是我从没期待过如此的生活,可能我母亲的遗传中没给我虚荣,而父亲对科学的向往则加倍地倾倒在我的身上了吧。
    我不敢和杰维说这些,因为他不会倾听我这些微不足道的烦恼吧。
    我已经能总结出我们相处的公式了:
    一言不和->争执不下–>用情侣的亲密接触来回避更严重的争执……
    但是,问题永远都在。
    其实我觉得我和他,都像是没有人管教的孩子,我们开始准备组建一个新的家庭,于是每一件事都是我们没有经历过的,我们同样受过高等教育,也同样爱着对方,于是,我们开始把自己的意志加到对方的身上。
    我认为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他认为我这就是无理取闹。他认为我需要的不是谈话,而是陪伴。如果,是充满了争吵的陪伴,我宁愿他不在我的身边。
    过去的一个月,足足抵上之前的八年!以前的他,似乎是存在于童话或是小说里的男主角,他富有而英俊,他却在无数的公主中选中了一位女仆,我就是他选中的女仆。
    遗憾的是,那位也一样喜欢树枝的童话女主角,她的故事终结于“王子和灰姑娘过着幸福的生活”。而现实中的灰姑娘,她的故事开始于,杰维少爷和小孤女卡洛琳恋爱了,他们开始过上了争吵不停的生活,于是所有的人就都不看好他们。
    这所有人里,包括山普太太、约亨爷爷、公主骑士团、杰维嫂嫂——可能是我未来的妯娌、摩根先生、卡尔-霍克利……因为人员众多,就不一一列举了,同时也不按首字母排序了。
    唯一一个支持我们的人居然是杰维少爷的兄长!他的政治家哥哥支持我们,是不是可以赞美他具有独特的眼光?能预测出联邦未来三十年的发展??
    可以列举一下大家的看法——
    山普太太:看吧,我就说你想爬上少爷的床!没见过少爷和女仆能成亲的。(根本不是我要爬他的床,是他每天挖空心思要爬进我的被窝!我也没见过少爷和女仆,那么我可以试试?)
    约亨爷爷:少爷他恨不得一口吞了你,你们还是快点结婚吧!不然上帝会降罪于不守规矩的孩子们!虽然我没结婚,不过,我认为结婚是一件无聊的事,你看看大少爷夫妇,还有那些所谓的模范夫妻。你们一直这样也不错!而且,我觉得你太瘦了,不像能多生孩子的人。(没错,他虽然上年纪了,但是眼光很准。不过,一直这样……才是有问题吧……)
    公主骑士团:为什么不选哈利……(好吧,如果是和哈利这样的绅士,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争吵,他太温柔了)
    好吧,因为我的曾经的同学兼室友们,我和杰维不止争吵过一次。我实在是太无聊,我主动联系了他们,于是我们就又见面了,非常快乐的时光,仿佛我们还是在大学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我穿上了女孩的衣服。他们非常够意思,带我去纽约最好的俱乐部,那种需要办会员交高额会费才能进去吃喝玩乐的地方。
    说到这里,我其实也非常生气。杰维说他有工作,然后呢?我在那家俱乐部看到了正在打台球的他!这就是工作!!而且他的身边还有女人!这叫他妈的什么工作?玩女人也算一种工作?
    我带着我的骑士们走了过去,我的左手挽着埃尔德,右手挽着我最绅士的骑士哈利!为我拎包的是比利!
    作为海沃德的学生,我们的娱乐很少,台球就是很少的娱乐中的一项。
    我比杰维强在我的物理学更好,我对手上的力度掌握更好——我割过的鱼肉足够多,于是我像个陌生人一样和他比了一局,就是一球接一球地落袋,赢得他一点面子都没有了。整个俱乐部的人都知道,杰维-班得尔顿让一个女人给赢了。
    他当时没说话,我也没搭理他。这就是他的工作,哈!
    当天晚上,他没回来。
    第二天早上,他回来了,问我要不要出去工作。我说好,于是,他在他的公司给我找了一个打字员的工作。然后我们一起上班、下班。对于那个俱乐部之夜,我们很有默契,都没有提。
    那时候,觉得我们之间不像是恋人,有点像老夫老妻了,除了不同房,我们已经没有了激情。虽然我和他恋爱没多久。整个八月,都是在一种像日程表一样的生活之中。我来做早饭,他在客厅看报纸,然后一起吃早饭;我和他一起上班;中午一起去某个餐厅吃饭;下午继续上班;晚上一起回来;发呆、看书、调情、互道晚安、睡觉。第二天,周而复始。
    说实话,我只是有点觉得我就像一只上好了发条的闹钟,到了时间就会响,然后再自己咔嗒咔嗒走。我虽然一直当男孩子的时间多过当女孩的时间,但是不代表我就是傻乎乎地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不怎么喜欢吻我了。
    我以为是不是我吃了什么,让他不喜欢。或者他喜欢上什么香水的味道?或者天太热?
    有时候我会主动地吻他,但是他就是在敷衍我。
    我就问了他,为什么?
    他说不为什么。
    非常非常地敷衍我!
    我想,是不是童话结束了,而生活却是无聊的。
    我想,是不是他不好意思把我甩了?是不是他不喜欢我是个孤儿?或者……他有了喜欢的人?但是对于他有喜欢的人这件事上,我倒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事情,因为他每天都和我在一起。他就算有那种心思,也没有那种时间。他那么忙,哪有时间去找女人交往呢?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也一直是在家里,晚上也不出门。
    相看两相厌。这是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说恋爱的时候那种吸引力,是不会持续很久的,最终夫妻之间相处更像是亲人。说实在的,我不免想起了让我父亲最终早早离世的那个女人——我的母亲,她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是怎样让一个男人持续多年一直在爱她?我对她的印象不是很清晰,但是我记得一些小小的细节,她总是打扮得很漂亮,每天用很多的时间去梳头发,有时候感觉和她吃饭不像是在家里吃一次晚饭,像去出席音乐会……我做不到!
    我好不容易打扮了一下,我自己觉得打扮得挺漂亮的,结果呢?杰维说,你想干嘛?好吧,我想干嘛,我想娱乐他!
    昨天晚上,第一次以他恋人的身份陪他出席摩根先生的晚宴,我其实找过哈利,并请他指导过我的礼仪,甚至还排练过很多可能遇到的场景,我要怎样化解,我要说什么样的笑话,甚至哈利还帮我准备了一份显贵的关系名单。以我的脑子记这些根本不是问题,我觉得我准备得很好很好,甚至我还借了一条很名贵的项链。
    但我的努力没有得到杰维任何的夸奖,反而是对我的种种挑剔。摩根先生的长女露易莎把我引见给她的朋友们,至少看起来,她们不讨厌我。可是当别人和杰维提起我的时候,他是怎样评价我的?别人夸我是个可爱又迷人的小姐,他说,噢,对应该加上他的表情和语气,他皱皱眉,冷冰冰的口气反问,“是吗?”,周围的人都说我很有魅力人又亲切,他怎么说我的?还是那句,“是吗?”然后又加了一句,“她笑得太多了。”
    我应该是女皇么?等着别人来巴结我,是这样吗?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晚上,我和他回来后,他当着家里其他佣人的面,直接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到楼上。他本来想把我拉到他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他变了主意,他把我推进了我的卧室。然后他也进来了,把门反锁上了。
    你是我的!他反复说着这一句。
    我其实有点害怕。
    他在看我,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等我说什么让他满意的话。
    我很没骨气,我不想和他争执,我就顺着他的意思说:“我是你的。”
    他很强势地吻我,一点也不温和,大约是晚上他没少喝酒。甚至我和他连一支舞都没跳过,我和摩根先生跳了一支舞,他并不是一个好的舞伴,我也不算好舞伴,没有互相踩到脚,简直是我和他老人家的奇迹。我和他老人家从开头一直笑到那支舞结束,他说再也不找我跳舞了。当我在宴会里成为壁花的时候,我的男人在哪?他在他的小圈子里,把我丢到一群妇女之中,然后和那些不认识的女人一起说着无聊的话,说法国的服装,我根本没出过国,说什么?说我在书上看过一些?还是说,我对法国土生土长的科学家了解多过法国的好裁缝?
    他居然敢说,我是他的?他有尽到主人的责任?如果宣告了所有权,那就要负责任去管理,而不是只说说。
    但是,我的那句“我是你的”,非常顶用。他不再对我凶,而是开始唠叨。
    一边脱我的衣服,一边说我,对,就是在说我,说教、指责!
    “你不应该戴别的男人的首饰。”——可是,你有给我买过一条么?
    “你不应该对别的男人笑。”——我对他们哭?
    “你不应该到处勾引别的男人。”——我把他们的眼睛都挖下来,别看我了。
    “你不应该对我不冷不热。”——我怎么对你才能正好达到你的感温区?
    “你不应该……”很高兴的是,衣服脱得差不多了,他就没词了,幸好是夏天,要是冬天,他多脱一会儿,他不知道还会说什么罪名呢。
    那时候,我想,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在拒绝和他发生越矩的关系,所以他对我横加指责?说真的,我没有把处女当成是我的护身符或是我的筹码,我并没有想通过发生肉体关系去为我换什么利益,或是把他控制了,用我的身体留下一个男人?那简直是对我的污辱,我相信如果爱我的人,是爱我的心灵、爱我的智慧、爱我的善良……可能不算善良,爱的是我的内在!
    如果,他想要,就给他!当是我欠他的。如果他想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得到一堆肉,那无所谓了,给他!
    我问他,是不是想要得到我?
    他说,是。
    我说,那给你。
    他当时都傻了,没想到他心心念念要得到的,在我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其实,我并不想,我觉得上帝不喜欢在人们没缔结婚姻关系前就有超前的行为,但是,因为是杰维想要的,早一天和晚一天,我不介意的。甚至,我悲观地想,哪怕他得到了就甩掉我,也没有关系的,甚至无关于我爱他,因为他对我的恩情甚至大于他给我的爱情。
    我问他,你到底想不想要。
    我承认,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是红的,声音是颤抖的。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我他妈的天天都想!
    真是太低俗了,一点也不浪漫是吧。
    “你不是希望结婚之后才进行这种事么?”他问我。可是他的手按着我的肩膀,眼睛盯着我被他扒得差不多的身体,呼吸急促,他那叫询问么??
    “已经,无所谓了。”我盯着他的眼睛,但是他并没看我的眼睛,他忽略了我的目光,他在看什么鬼啊!
    “什么叫……无所谓……”
    不要相信男人,杰维也是如此,一边问我什么叫无所谓,不要幻想他会停下动作,一点也不耽误。
    “反正早晚都要有这种经历的,就来那么一下吧!”
    他没回应我,可能他要忙别的更重要的事吧。
    然后,他准备得差不多了,他问我,
    “你真的,想好了?这种事,是停不下来的。”
    “是。”
    “我不是清教徒,我只是一个男人,一个连彼德大帝都不如的男人!”
    他嘲讽自己。
    我当时居然笑出声来了,彼德大帝……我不知道它有几个女朋友,但是我知道它最近的这个“女朋友”,是比它小很多的佩特戴尔梗,我很荣幸地和班得尔顿先生一起围观了现场。当时感觉很不好,他一直在笑。我问了一个傻问题,我说,那只佩特戴尔梗那么小,彼得比它大好多,它们能……么?他的回答是,你个头也不大。然后等我再看的时候,彼得大帝正在那里抖着腿忙乎!班德尔顿先生说,它能,你也能。哈!>我当时就走神了。等我缓过神来,感觉都要疼死了。
    我问他,你把什么弄进去了?
    我真傻,是吧。
    我当时也不知道我的脚是怎么在他的压迫下抬起来的,我一脚踢到了他的肋部……也可能不是这里,反正,我把他踢下去了。
    我是很笨很傻的卡洛琳,我把一手好牌打坏了。
    但我想明白一件事,我没把我的身体当成要胁他结婚的筹码。虽然时间短到不可思议,但是,应该算是完事了吧。因为到现在还是很疼,我的床也被他那些粘乎乎的东西弄得很脏,我还得开窗户,我讨厌那种奇怪的味道,好像鱼腥混着生石灰的味道,还好像一些生菜的刺鼻味!真是太够了。
    好了,我已经没有了筹码,看他的样子也不是很高兴啊,这样,我就会知道他到底想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其实,一点信心都没有,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如果结婚了,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忍受那种烦人的事?
    我觉得那些女招待啊、交际花什么的,真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职业,像我这样的,要是做那种职业,分分钟赔死,一分钱拿不到,还得给恩客们去看病。杰维说他现在还在疼!
    难道还能比我疼!去死吧!
    我想和杰维少爷做普通朋友了,只接吻的那种普通朋友,顶多放宽到碰一碰身体的程度的朋友。我不要和他结婚了!
    好吧,卡洛琳,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你失身了,你现在觉得无助了。你怕他从现在起对你会更差,你是不是已经开始想着他抛弃你的情景了,你是不是在想着你把你唯一那点可怜的所有物也给了他,结果他并不喜欢;你没有筹码了。
    我如果不是孤儿就好了,我和他生气争吵的时候,我不至于还窝在他的大房子里,我有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如果我的妈妈也在我的身边,那么她一定会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既能得到男人的心又不吃亏。我住在他的家里,所有人都会认为我就是依附着他的女人,好了,顺理成章了,一切就这样吧。
    等待上帝对我冲动的裁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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