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灏眼神顿黯,看着厮杀的难解难分的三路军马,以二对一。
    “看来,我也错估了军情。”轩辕灏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笑了,不过这仗要慢慢打才有趣。
    轩辕灏掉转马头,慵懒的对身边的人下令道,“全军撤退。”然后踱着马,慢慢离去。
    战场上死伤无数,茶国和陈国的军队兵力大损,但这却是他们打的第一场胜仗,士兵们士气高涨,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呐喊不断。
    枫舞看着那批前来助阵的人马正缓缓撤离,立刻策马奔向战场。
    “闻向迟!等等!”枫舞来到已转过马头,准备离开的人后面。
    “认错人了。”那人却冷声说道,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居然敢不承认?
    “站住!你不许离开!”枫舞心一急,口气有些不善和霸道。
    果然,那人被枫舞这命令似的强硬口气激怒,愤然转过马头,怒气冲天的来到枫舞身边,毫不怜香惜玉的抓起她的衣襟,冷酷说道,“你这个女人,还不知道学乖吗?这里根本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给我滚回你该待的地方!”
    他真不应该念及她是落儿最重视的人,就过来帮她解除危机,这个女人根本不知好歹!
    枫舞呼吸一窒,不禁认为,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这个人真的是闻向迟吗?如此凶狠,嚣张,狂暴……哪里还有木讷老实?他的变化太大,特别是他那双蒙上一层黑影的双眸。
    忆落堡……
    原来如此,枫舞心中顿时了然,没想到,闻向迟在经历了那样的家破人亡之后,居然走上了这条路。然后在今天帮她打了第一场胜仗,难道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好了?
    闻向迟眯眼瞪着走神的枫舞,片刻,渐渐压下怒气,松开手,看了一眼已经摆好阵型随时可以归城的军队,牵动缰绳,驾马离开。
    枫舞猛然回神,叫道,“闻向迟,你必须留下,帮我们打退茶国,你也算是莫国人,也曾是莫国的将军!”
    枫舞知道她根本没有立场这么说,毕竟轩辕瀚下令抄家,莫国对他不仁在先,而也是她间接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可是,如今,大敌当前,她真的不能就这样放任闻向迟离开。
    见闻向迟根本不理会她的话,这一次,连头都不回,枫舞只好破釜沉舟的喊道,“闻向迟!如果你走了,你一定会后悔的!这一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落儿了!”
    听到枫舞这句话,闻向迟霎时顿住,只是迟迟不回头,枫舞静静的等着。
    终于,闻向迟很慢很慢的转过马头,以逼死人的速度踱到枫舞面前,脸上宛如寒风腊月,字一个一个的从齿间迸出,“你说什么?”
    枫舞不自觉的动了一下喉咙,却不能让自己退却,“落儿她根本没死,而且还给你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如果你想见到他们,你就必须……”
    “留下”两字还未说出口,枫舞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发现自己居然被闻向迟拉下马,举高到和他的眼睛平齐,膀子被他抓捏的生疼,不禁皱起了眉。
    闻向迟那蒙上一层黑影的眼睛,此时变得灼亮无比,有狂有喜,有不可置信还有几分小心翼翼,“落儿没死?还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枫舞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闻向迟以为她是心虚,手上的力道猛然加大,差点就要把枫舞的骨头捏碎了,杀意顿起,“还是你在骗我?只是一个想要我留下的诡计!”
    “不……我没有,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幽云觉和展紫虚,你应该知道我和落儿之间的感情,如果落儿真的死的话,我不会用她来骗你。”枫舞忍痛跟闻向迟分析着。
    “闻公子,你还是先把枫舞放下吧。有什么,先回营地再说。”幽云觉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面前。
    展紫虚紧跟其后,不等马停下,就飞身到闻向迟身边,一把夺过枫舞,半护在怀中,得到解脱的枫舞,咬着牙,眉头紧皱在一起,觉得膀子快要骨折了。
    “闻向迟!你……”
    骂人的话还未出口,展紫虚却看到闻向迟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幽云觉,而幽云觉也坦然的回视着他。
    半个时辰后,军帐内,除了相干人等,还有一向没有太多表情的种嗣涵。
    “竹枫舞……你还真是一个歹毒的女人!”
    枫舞将真相全都说出,闻向迟沉默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随你怎么说。我已经把真相告诉你了,我还是那句话,想要再见到落儿,就留下来,打赢这场仗。否则,战火蔓延到莫国,其他不用多说,落儿和孩子平静安稳的生活必定会受到牵连。”
    对于闻向迟的咒骂,枫舞不痛不痒,一心只希望闻向迟可以留下。
    “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枫舞面露喜色,不管什么要求,哪怕是要她给他下跪认错,她都不会反对。
    闻向迟双手环胸,扬了扬下巴,指的是幽云觉,“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叫他干爹!”
    枫舞呆愕住,她说了那么多,他居然提出这种要求,要不是闻向迟一脸认真,她真的会以为他是在说笑,然后看向脸色僵住的幽云觉。
    “怎么?不行?”闻向迟眯了眼,怒气又要冒出。
    枫舞讪然了一下,心里想着,这闻向迟的醋意还真是大。真是一个小心眼的男人。
    “这不是我说的算。其实你何必这么介意,我也跟你说了,落儿难产时,是幽云觉在一旁帮忙,如果没有他,落儿和你的孩子也许都会有危险。所以,落儿为了感谢幽云觉,才让两个孩子认他作干爹的。你是落儿的夫君,孩子的爹,同样也应该感谢幽云觉才是。”
    枫舞特地强调了“夫君”和“爹”这两个称谓,果然看到闻向迟的脸色缓和下来,然后歉然的瞥了瞥幽云觉,幽云觉不在意的摇摇头,他和落儿之间本来也只是朋友关系,而那两个小家伙,是他看着出生,感情也自不一般,并没有闻向迟所想的暧昧关系。只是想到,以后真正的爹回去了,那两个小家伙怕是不再粘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闻向迟勉为其难的点点头,他只是怕幽云觉会抢走他的妻儿,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担心还来不及享受那失而复得的情绪,就被人抢先了去。这一次,不管怎样,他都要好好的守护落儿和他的孩子,而且,他现在也有足够的能力。
    忆落堡本来就是为落儿所造,就算落儿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那么他用绑的也要绑回来。现在的他,已不是那时懦弱无能,无法保护心爱女人的闻向迟了!
    “好!我答应你留下来,直到打赢这场仗!”闻向迟许诺道。
    枫舞呼出一口气,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次的统帅是我的?”
    闻向迟看了看钟嗣涵,钟嗣涵对他点了点头,枫舞立马了然。原来钟嗣涵早就知道忆落堡的主人是闻向迟,所以当日他才会主动提出由他去送拜帖。
    枫舞知道,钟嗣涵对她一直有莫名的敌意和不屑,现在闻向迟回来了,有这两个昔日在战场上配合默契的将领,这场仗的胜算,又加大了几分。
    但是,三个月后,枫舞才发现,自己太过天真,也太过小看了轩辕灏。
    这三个月,轩辕灏从不发动猛烈攻势,好像是在练兵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起一个小战役,总是打到一般就退兵,留下一片伤残,幽云觉和那些军医根本来不及治疗,而且药物也越来越少。
    后来,枫舞才猛然明白,轩辕灏根本只是在损耗他们的兵力,想要一点一点的把他们的力气磨光,到时,他们就完全无还击之力,只能弃甲投降。
    虽然知道轩辕灏的诡计,可是枫舞却无计可施,好在有闻向迟在,和几位将军的坚持,已经把每场战役的损耗降到最低,而茶国的损伤也不低,可是茶国的兵力好像永远都用不完一样,一波又一波。陈莫两国的兵力经不起他这样戏耍。一个月前她已经写了密报,请求朝廷再派兵前来支援,可是迟迟都没有回复。
    枫舞瞪着桌上的地图,外面的战火渐熄,轩辕灏和以往一样,又打了过来,他玩得尽性了,就退。地图上的边守一退再退,如果再想不出个办法,只有死路一条……
    展紫虚站在一旁,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他现在恨死自己不懂战术兵法,早知道以前就学一些了,不然现在也好给枫舞出出主意,不会一点用都没有。
    “报!”一个士兵风尘仆仆的赶了进来。
    “如何?”枫舞问的冷淡,这一次不知又死了多少,伤了多少……
    “左副将被敌军擒走了!”士兵满脸慌张的说道。
    “什么?”枫舞猛地伏案而起,大惊失色,轩辕灏从未生擒过一个士兵,没有料到这一次居然把她的左副将给擒走了?他又想做什么?
    秦远、钟嗣涵和闻向迟紧跟着走了进来,脸上和身上尽是还没擦去的尘土和血迹,分明是从战场上赶来的。
    枫舞立刻让自己冷静下来,“怎么会这样?”
    秦远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枫舞,眼中有着怀疑和困惑,枫舞的心不由得一跳,看向闻向迟和钟嗣涵。
    “刚刚那一仗,茶国只冲着胡将军,胡将军敌不过,掉下马,我们都无法分身,只能看着他被敌军将领擒走……”钟嗣涵脸色难看,似是不知道下面该怎么说,只好看向闻向迟。
    闻向迟干脆接着说道,“敌军的将领在撤兵之前说,他们的丞相要我们的统帅用一样东西去换胡将军,东西对了,丞相自当送还胡将军,东西错了,那么就等着给胡将军收尸。”
    枫舞向后退了一步,知道为何秦远会用如此的眼神看她,轩辕灏这句话,分明是宣告了他们之间是认识的。轩辕灏难道是想要挑起内讧?还是……
    一道光迅速从枫舞脑中闪过,轩辕灏所说的东西,难不成是……
    “你打算怎么办?”闻向迟的话打断了枫舞的深思。
    如今知道轩辕灏的目的,枫舞心中稍稍平定了些,至少胡啸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如果她拿出那样东西,也正证明了她和茶国丞相是认识的,想必之后,大家对她都会存有疑虑。
    “我自有办法。你们先退下吧,好好休息……”
    众人也不再多说,只是各怀心思的离开。
    深夜,统帅的军帐中,一张桌子上放着四样东西,展紫虚的红玉,轩辕灏的耳坠,幽云觞的最高军符,竹尘飞的短剑。
    枫舞的视线慢慢的在四样东西上移动着,然后停在轩辕灏的耳坠上,拿起,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吗?他为何想要在这时要回,真的仅仅是为了让她被怀疑吗?
    “枫舞,你果然没睡……”展紫虚走进营帐。睡不着,想要出来透透气,看到枫舞的营帐还亮着,没有多想,就过来了。
    看到展紫虚,枫舞露出轻松的笑容,“恩,你也没睡呢。”
    展紫虚走近,看到桌上依次排开的东西,视线却是在最高军符上凝住,手不自觉的握紧,再松开,显出心中的挣扎,再握紧时,他开口了。
    “枫舞,你和幽云觞一起掉下沟壑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枫舞一愣,没想到这么久后,展紫虚会问到这个问题,脸上泛起不自在的红晕。
    “呃,我的意思是……是……”
    话问出口了,展紫虚才觉得问的太过突然,可是这的确是困扰了他好久的问题,他一直很懊悔,在那样的情况下,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见枫舞迟迟没有回答,视线从军符上移开,想要解释,却看到枫舞那难掩的娇羞表情,心顿时沉到冰封一般的湖底。
    “紫虚,其实,其实我……”
    枫舞想着要怎么说,却猛然被打断。
    “住口!”展紫虚一时失控,语气几近愤怒,然后看到枫舞惊愕的表情,发现自己的失态,有些手足无措,词不成句的说道,“对不起……我……没有,不……别说……”
    发现展紫虚的不对劲,枫舞绕过桌子,走向展紫虚,“紫虚,你怎么了……”他的脸色好苍白,就连唇都变得无色,身子还在颤抖着。
    “别过来!”展紫虚忽然举起上手,抗拒着枫舞的靠近。
    枫舞停下脚步,那种熟悉的心痛,再次升起。这是专门为他的心痛,她该怎么办才好,怎样做才能让他看起来不要那么痛苦……
    展紫虚向后连退了数步,仓皇的逃出军帐。
    “紫虚!”枫舞跑了几步,最后却在门前被闻向迟挡住。
    “我有事要跟你谈。”
    枫舞瞪他,闻向迟也瞪她,僵持了一会,枫舞只好作罢,转身走回桌前,听着闻向迟和她说刚想到的战术,心却飘的很远……
    展紫虚奔回和幽云觉同住的军帐,幽云觉正在磨药,正想和展紫虚打招呼,却看着他像一阵风似的跳上床,拉了被子就盖在身上,不禁有些错愕。
    展紫虚躺在床上,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紧闭着眼,嘴里呓语着,“不要紧,不要紧……不要去想,不去想……”双手紧抱着那个从幽云府带来的小包袱,仿佛是想从那里汲取力量和温度,但是全身还是颤抖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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