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伊水刚死不久,枫舞独自站在院子里看着满院的落叶,一个长得很漂亮却穿着男装的孩子出现在院里,枫舞以为是竹箫侧室或是妾室的孩子,没有理睬,仍旧独自发呆,而那个孩子走上前,拉了拉她的衣服说,我们一起玩吧。一直压抑心情的枫舞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处,霎时恶言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妾的孩子,凭什么和我玩。而那个孩子好像完全不明白枫舞的意思,也看不出她恶劣的心情,只是歪歪头,声音清脆好听,又说了一遍,我们一起玩吧。枫舞以为这个孩子脑袋有问题,我又不认识你,我才不要和你玩。说完转身离去,不理那身后传来充满恳求的声音,那孩子说,我叫展紫虚,我知道你叫竹枫舞。这下我们算是认识了吧……

    “你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展紫虚眼前一亮,满是欢喜。

    枫舞点点头,“我小时候欺负过你……”

    “你……还没有想起所有的事情嘛……害我白高兴一场……”展紫虚撇撇嘴,有些不满,“但是,也算是想起些了,这样我也不用再偷偷摸摸的跟着你了。”

    自从知道皇上赐婚,枫舞嫁进幽云府,他都一直暗中保护着枫舞,直到那天,他终于忍不住去接近她,不想在这样被她忽视,被她当作空气。

    一直闲适自如的神色转变成严肃,展紫虚认真地看着枫舞,“枫舞,让我追随你吧。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就不现身,你想见我,我再现身,好不好?”他在也受不了看着她受伤却无法阻止,再来一次的话他一定会心力交瘁而死。

    枫舞不说话,泪终究还是流下,展紫虚伸手拭去,“你不要担心,只了药再加上刚刚擦的药膏,最多十日就能康复。你一定可以健健康康的去皇城。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替你办到。这是我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

    枫舞已不想再问为什么,到底有什么关键的事情她还没有想起,他们到底约定了什么?

    “你不说话就代表你答应咯!”展紫虚又变得一副玩世不恭,摸了一把枫舞的脸,吃着嫩豆腐,“那么你好好休养,我会陪在你身边,随你去皇城,希望到时你能想起一切……”看了一眼房门,又依依不舍的瞅着枫舞一会,起身跃出窗外,还不忘把窗关上。

    屋中再次恢复安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片刻,落儿端药推门进来,看到枫舞已经清醒,快步上前,发现她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些红润,眼角瞥见床头的几个药瓶。

    “落儿,什么都不要问,帮我把这些瓶子好好收起来,然后坐下来,我再告诉你怎么使用。”那颗药丸已经完全融化在口中,枫舞顿时觉得恢复了些力气,神志也请出了些,不再那么想要昏睡。

    落儿也看出她的好转,小姐让她别问,她就不问,按照吩咐收好了药,在椅子上坐下,听着枫舞交待各种药的用法。

    七日过去,枫舞的伤已经好了七八成,背后的伤痕已经不再明显,只剩下淡淡的粉色痕迹,不加时日,就会全部消失。而精力也早在两日前完全恢复,可以下床走动,自行更衣吃饭,日常生活完全自理。

    此日,枫舞正端着补药站在窗前,打算一泄而下,她早就不用再喝补药,那颗橙香续命丸把她几年的精力全都补回来了,现在她是精力旺盛,再喝补药恐怕就要上虚火了。

    “你……就是这样才恢复的那么快的吗?”幽云觞不知何时靠在门旁,好整以暇的看着枫舞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补药倒进窗外的池塘里。

    枫舞一惊,把整个碗都扔进了池塘,吓走了一片积聚来的鱼儿。

    “记得下次做坏事时,别忘记关门。”看着枫舞恢复精神,幽云觞好心情的开起玩笑,踱步走到桌前撩起衣摆,在凳子上落座。

    枫舞脸上也不见被抓包的尴尬,只是莞尔一笑,在幽云觞面前坐下,“多谢夫君提点,下次我一定小心,会记得关门。”

    语气带着几分淘气,幽云觞心中欢喜,以为她开始接受自己,情难自禁的伸手就要握主她的手,枫舞眼明手快的收回纤手,全身觉得有些不自在,幽云觞眼眸一黯,知道她还在排斥,气氛眼看要转为僵持。

    “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去皇城的事情也该准备准备了吧……”枫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心虚的感觉,也不愿气氛变得尴尬,只好开口抛出话题。

    “我担心娘子你体弱。表面上看是好了,但是怕身体会留下病根,不宜远途。”

    幽云觞调整心情,带着几分故意刁难。看着她迅速康复,伤痕也恢复得十分良好,这绝不会是那几剂药汤会有的功效,说不在意不想知道是假的,但是他又不愿逼她,他相信总有一天会让她自愿说出。不过,看着她毫无进展的感情,心中不甘,只好逞口舌之快。

    果然,听到这样的话,枫舞脸色大变,“什么表面上看是好了!我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好透了!不信,你可以找个大夫给我把脉!你不要故意找借口,当初你可是答应的好好的,可不能食言而肥。”

    枫舞的样子就差没用手指着他了,看着这样的横眉怒瞪得枫舞,幽云觞觉得,也许并不是毫无进展,她以前可从未露着如此激动的一面,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心中兴味顿起,双眼直盯着她。

    “如果可以,我倒是想看看你里面是不是真的好了……”话说得暧昧十足,不理会枫舞羞红的脸和那恼极无语的样子,继续说道,“我会找个信得过的人来,看看你的身体到底能不能远行。”

    幽云觞站起,走到门外,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道,“去皇城的事情你无须担心。不必准备什么,只要带上你健康的身子就好。”

    直到幽云觞走远,枫舞才无力的趴在桌上,一手捂着胸口,她的心刚刚怎么会跳得那么快,难不成她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自从不久前从落儿口中得知,她伤重的那几日都是幽云觞抱她入厕,还亲力亲为,就满心的羞愧,他们之间不应该如此亲密的,一想到那个场景,枫舞就懊恼得想去撞墙。不过现在不是在乎这些“小事”的时候,去皇城她是要势在必得,一切都得要好好计划,皇城不像任何地方,处处潜藏着危机,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那要付出多少心力。还有展紫虚,她是要感谢他的,她现在对他的真实性别已经不那么在意,只是自从那晚后,就真如他所言,只要她不想就不会显身,她却能深刻的感觉到她就在身边,不知他到底藏身何处。

    下午,枫舞房中多了一位稀客。幽云觉闭着双眸替枫舞把脉。没想到,幽云觉不仅文学方面造诣颇深,在八卦易经医理之术上也很有研究。枫舞半躺在床上,看着他凝神的样子,想起幽云觞那晚所说,他的身世也算是离奇了。先皇的妃子难忍深宫幽怨,和御医私通,生下了孩子,于心不忍,为她和孩子的周全,便以他的自由和一生相换。所以,现在幽云觉只能卧在幽云府深居,还要负责为幽云府观星卜卦。

    后宫的争权夺势,比男人间的争斗还要惨烈,多少女子为此付出一生的青春和生命,女人啊,勾心斗角起来比男人还可怕。如果自己身在后宫,恐怕也会如此,枫舞只能暗暗庆幸自己无缘后宫。

    “弟妹的身体基本上已经康复,远行应该无大碍。”

    幽云觉收回手回头对幽云觞说道,心中同时也暗暗道奇,这么短的日子就恢复的这么好,不知三弟是给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幽云觞只是点点头,喝着茶,未发言语,对旁人一贯的冷淡。

    “有劳二哥了。”枫舞道谢。

    “弟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幽云觉对枫舞的受伤多少感到有些愧疚,打算把上次未说之事对枫舞说出。

    “二哥不必客气。单说无方。”从某个角度来说,幽云觉是幽云府最单纯无辜的人了,他也只不过是后宫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弟妹有一个很明显的弱点,就是小孩。弟妹可以设防算计身边所有的人,却无法对小孩产生戒心。但是,并非每个小孩都是单纯无知的。特别是在这样的家庭里。”幽云觉婉转的说道。

    枫舞想起,展紫虚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她也不知为何,总是无法对幽云羽设防,下意识的想要保护他,就好像在为自己过去所做的事情做弥补一样,看着他,就好像看到那时候的展紫虚。原来她一直都无法释怀小时候的狠心,而展紫虚在那时已经悄悄地驻进心里,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而已。

    “多谢大哥关心。枫舞知道,以后会注意的。”枫舞虽然这么说,但是依旧不想设防幽云羽,对他,她从来没有感觉到有危险过,她并不认为他会想要伤害自己。然而她并不是不完全怀疑自己这次受伤的原因,只是故意不去想,故意去忽略。

    幽云觉欲要告辞,却被幽云觞的声音拦下,“此次去皇城,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吗?”

    “没有。只需说一切安好,不必挂念。”说完便离去。

    每次幽云觞要去皇城,幽云觉要说的话就只有这么一句,可是每次那个妃子,幽云觉的亲娘听到,都会开心的泪流满面。他的娘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如今无依无靠,只能在深宫里一辈子,唯一的牵挂是她活下去的希望,诚心在宫里吃斋念佛,只求儿子平安。然而幽云觉迟迟不愿去皇城见他,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好休息吧。再过五日,便动身前去皇城。路途虽不算远,但也是有些劳顿的。”

    幽云觞将那深深的温柔毫不保留的传达给枫舞,枫舞并非无心,也非无法感觉到他的真心,只是一想到娘的结局,她就却步了。只要动情,似乎就意味着会受伤,而且一旦伤了,就无法复原。这世上,没有可以治愈情伤的药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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