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安虽然身子皮实,这次到底还是被打的惨了,在刘家养了一个多月才好,但因祸得福,现在不仅吃穿不愁,脸上还新长了二两肉。

    刘明涵在青山六岁开始就充当自己儿子的教书先生,不知为何并没有让青山参加科举,所以青山大了也就停了学业,现在泽安来了,刘明涵便拉着她天天教她读书认字,泽安叫苦不迭,每每要反抗却被王氏温柔的眼神镇压,但总算刘明涵有真才实学,也有教书育人的经验,倒也成功教会了泽安许多字。

    刘家人对她都很好,她却越来越不想继续住下去,本来就是享受不惯安逸的人,再说这里怎么也是别人的家。可每次刚一开口就被刘明涵和王氏瞪了回去,他们夫妻很喜欢泽安的机灵劲,人又勤快讨喜,也实在不忍心任她一个小孩子在这边境自生自灭,怎么都不肯放人。

    泽安无奈,又不愿吃白食,想来想去,主意就打到刘家开的酒馆上去了。

    刘氏夫妇原本在乔泽城经营一个不大的酒馆,有南来北往的商人支持,生意也还红火,他们唯一的儿子刘青山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前不久和城里开医馆的李家订了亲,可还没等下聘,匈奴就打了过来。匈奴当时趁大沣没有防备大军突袭,在乔泽城烧杀抢夺,刘氏夫妇带着儿子跑得快,东躲西藏倒也坚持到了援军的到来,可李家就没这么幸运了,李家医馆靠近城门,几乎是第一拨遇害的人家。刘氏夫妇心善,替李家收敛了尸骨郑重下葬,但这酒馆也不敢开下去了,没有安定下来也不敢随意在街上走动,之前青山遇见泽安还是青山闲不住偷偷溜出去玩,偶然听到小混混的对话才把她带了回去,不然可免不了一顿好打。

    泽安盼着酒馆开业,她机灵又好动,力气也不小,总可以给店里帮忙,就当是还他们饭钱,可刘明涵谨慎稳重,不敢拿一家大小的性命开玩笑,迟迟不愿开张。

    一天夜里,泽安心情烦躁睡不着,便起身到院子里纳凉。院子里有一颗大树,枝叶繁茂,泽安认不出这是什么品种,也不在乎这个,她蹭蹭蹭爬到树上,躺在比较粗壮的一枝树干上,从树叶的缝隙能看到天上闪烁的繁星,在这寂静的夜里竟让泽安感受到了些许凄凉的美感,她突然想起她娘,王婶说她娘很漂亮,可惜自己是没机会见到了,只是便宜了她爹,估计她爹不是个好东西,不然怎么不管妻儿的死活?泽安恨恨得想:“哼,你不要老子,老子还不要你呢,说不定就是个糟老头子,其实早就死透了,哈哈!”

    泽安笑完,又觉得心口有些发闷,笑的时候也并不开心,不由有些怔忪。正在这时,远处却隐约传来密集的车马声,在安静的夜晚十分清晰。泽安一惊,难道匈奴又来偷袭了?声音越来越近,泽安不敢下树,好在大树枝叶浓密,又是夜间,她身形又小,倒不担心被发现,只是饶是她大胆,也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就见一队人马从树下走过,还有马车和人力推车,看样子是一小队士兵和大量的粮草。泽安小心地向下望,她在市井混的久了,大概能区分汉人和匈奴,这支军队人多马少,穿的是统一的军服盔甲,最主要的是下面的军旗上书一个繁体的“李”字,泽安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大沣的援军快到了,粮草一到军队必至,看来离刘家夫妇说的太平也不远了。

    泽安高兴起来,两只大眼睛兴奋地在车队间滴溜溜地转,自然没注意到由于她的注视,士兵中有个高个偏黑的人突然抬起头,不经意间对上了树叶间的一对大眼睛,她的五官全被阴影覆盖,却正显得双眸清亮灵动。泽安吓得向后一缩,后脑勺却正好撞上旁边的枝桠,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逼了出来。

    “高大人,怎么了?”

    “啊?没事,走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晚恢复寂静,泽安渐渐醒过神来,经过这番折腾竟然有了一丝睡意,而北风夜间寒凉,她缩了缩脖子,灵活地溜下大树跑回屋睡了。

    十天后,刘明涵实在等不下去,出去打听风声。他在乔泽几十年也积累了不少人脉,还不到午饭时间就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听他喜悦又急切地喊道:“他娘!快出来,咱们的酒馆又能开张啦!”

    王氏急忙开门把他迎进来,不敢相信,“现在开张,会不会太危险了?”

    “哈哈,不危险不危险,我今天出去可是听到一个大喜讯!”刘明涵心情好,故意和妻子卖起了关子。这可急坏了偷听的青山,忍不住冲进去喊道:“爹,到底是什么好消息你快说呀!”

    刘明涵看着一双闪亮的眼睛有些傻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也不吊娘俩胃口了,将打听到的事一一道来。

    原来匈奴背信弃义后,十几年来双方交战无数,却各有输赢,今年皇上却突然下令要一鼓作气不灭匈奴誓不罢休,多方调兵遣将,在前不久便派兵驻守在西北战线上的重要城镇派,将两方边界围堵地密不透风,而乔泽就是其中之一。三天前奉命驻守乔泽的三万大军已经到达,目前正驻扎在城门外,待军营扩建完工后就要搬进来。如此多的人流涌进,也难怪刘明涵急着要马上开张了,这晚开一天便是巨大的损失啊。

    听完一家之主的话,大家惊喜不已,最重要的是生命安全有了保障,还能借机挣钱,泽安最是高兴,这些天都快把她憋死了。

    第二天天不亮刘明涵就催着一家老小起来收拾酒馆,酒馆在城中,离刘家小院就一刻钟的脚程。酒馆不小,大堂有十几张长木桌,柜台和酒柜都很粗狂朴实,后厨更大,四五个人在里面做事都不嫌挤,泽安激动地东摸摸西看看,一点也没有自己是个小女孩的自觉,帮着刘明涵提水搬桌子抗凳子眉头都不眨一下,东奔西跑也不觉得累,一直忙到下午,一家人都饿了,王氏便直接在整理好的厨房做菜,刘明涵带着两个小的继续在店里擦桌子。

    泽安换了一桶脏水,把清水放在大堂中间,边拧抹布边问刘明涵:“刘叔,明儿就开张了,我要当跑堂小二!”

    刘明涵丝毫不诧异她会这么说,他人精似的,早在泽安提出要走的时候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的确也愿意多个人帮忙,毕竟以后客人多了他们一家三口也忙不过来,不过他更想把泽安安排在后厨给王氏帮忙,这里鱼龙混杂的,女孩子家还是注意点好。

    泽安倒是无所谓,她只要有活干心里就舒坦,只是她还没来的及高兴,刘明涵紧接着又提了附加条件:“你要来帮忙也行,但读书写字可不能荒废,每天早上我教你一首诗十个字,晚上你要会背会写,知道了吗?”

    泽安:“……五个字!”

    “十个字,否则免谈。”

    “……刘叔你无赖!王婶救命!”泽安大叫着跑向后厨,刘明涵笑眯眯的看着她的背影道:“这事就这么定了。”

    有了大军坐镇,乔泽的百姓都松了口气,日子也慢慢恢复正常,商户和小摊也逐日开业。刘明涵再等不下去,新打好的“泽安酒馆”的大招牌正好送来,挂好招牌选了个吉利的日子,点了两串鞭炮,热热闹闹开了张。刚开始客人也不多,大都是以前的一些回头客,刘家也不着急,反正有个缓冲期也不错。

    说起这个大招牌,泽安也怪不好意思用自己的名字,也让刘明涵换掉,刘明涵却说:“倒不是因为你,我记得你娘说你的名字就是希望乔泽能安定平安,我觉得这个寓意不错,正好原来的牌子烂了,就换成这个。”

    他这么说泽安自然也没什么意见,觉得有自己名字的酒馆还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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