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刚醒过来,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哭声,天庭正一片混乱,清一色的白衣仙女儿跪在我榻前哭天喊地,哭的我甚至都怀疑自己已经崩天了。

    “哭什么哭?盼着本殿下死呢?”我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大骂这群没用的东西。

    “殿,殿下醒了!”其中一个小女倌儿脸上还挂着泪珠,鼻涕还挂在脸上,见我醒来破涕为笑,不过却把我恶心的不轻。。

    “殿下原来没死!太好了……”我看着几百名女仆破涕为笑,还有的跑出去争相传告,甚是无语。

    我推开他们走到圆桌旁坐下,刚醒过来就被连天的哭声吓了个半死,头疼的很,少不得要掐上几下。“谁告诉你们我死了的?”

    “是陆吾将军从昆仑山脚下发现您的。您当时头发凌乱,额角上流血不止呢!”一个女倌儿说道。

    “陆吾……”我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况,禁不住怒火丛生,狠拍了下桌子,大骂道:“他这个将军就是这样当得?我不死他是不出现是吧?他是专门负责给我收尸的吗?!”

    “——怎么说话呢!”我闻声望去,正是我那美貌绝伦的姐姐,爱我至深又唠叨至极的姐姐!“陆吾将军起码救了你,你就这么答谢救命恩人?”

    “你知道什么事儿吗?”我委屈地走到她身边,“那个魔界的小公子太嚣张了!连连来昆仑山滋事,见了我还出口不逊,还与我打了起来!我左等右等,那陆吾就是不来!只得使计逃脱,不想被那小公子绊住,我一奋力挣脱,就往昆仑山撞过去了。头现在还疼呢!”

    “······撞过去了?紫云就没追上你吗?”她说罢看向我的坐骑紫云凤凰,又问道:“你是怎么看着主人的?就任由她往死折腾?你就不能挡她一下?”

    我的紫云煞是可怜,发出几声轻鸣,可她的话只有我能听懂,我忙翻译道:“我当时飞的太快了,也是用了不少功力,紫云哪里跟得上……”

    钦原把我拉到梳妆台上,“你也莫要怪陆吾将军,今天是他发妻玉琼公主的忌日,他去她墓前陪她去了,谁料想那魔界次子此时来挑事儿呢?”她一边帮我梳起头发来,一边说着。

    “这就都怪那小魔王,别叫我再看见他!”我咒骂道。

    “好了,别生气了。打扮好赶快去天帝那里,陆吾将军把你带过来的时候你气息全无,紫云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们还以为你真死了!我正要去圣藤架上摘果实试图救你一命呢,幸而你醒了!”她给我梳了个简单的垂云髻,束上头冠,便推着我去天帝那儿了。

    天帝是个十分听话的老头儿,至少他十分听我话,我从小要的那些东西,从没有不给我的。比如我用血玉做了把笛子,我与他打赌将紫云凤凰赢来做了我的坐骑,天庭的那些稀罕玩物,在我手里起码要摸了个百八十遍了,而对于那些外姓仙族,几十万年有时候都难得见上一面,而我才一千岁,就厌倦了天庭里的奇珍异宝。天帝对我的宠爱六界生灵都有所耳闻,我的出生是段令人羡慕的传奇。传说天帝经过我姐姐守护的神树,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仙血滴到了神树结出的圣果上,那圣果便逐渐长出了手脚,变成了个软糯可爱的女婴,那个女婴就是我。天帝以为是他给了我生命,所以认定我是他的女儿,赐我名为娑罗,因为我是由娑罗果变来的。

    到了天帝那儿,只见那文武百官还穿着丧服,见我奔到大堂上,忙将丧服脱下来。然而已经晚了,我从门口走到天帝面前,转个圈儿挨个儿瞪了一遍排成两溜儿的他们,回身走到天帝脚下,行了个大礼。

    “孩儿让父君担心了。”

    天帝忙扶起我来,看着我头上,伤口已经恢复好了,还有血色的印记,像擦破了层皮一样,他似乎是自己伤到了一般,“嘶嘶”的出声,“怎么回事?那魔界小战王真不怜香惜玉,怎么就让你碰的这么狠呢。”

    我听他这样讲,原是以为我被那混球打成这样的,忙回道:“不是的!我们打的两败俱伤,我本以为陆吾将军一会就来的,不想他告假了……打着打着就饿了,就想回去吃点儿东西,不想他缠住我不放,我一挣脱,结果两人就往四下里撞去了。。”

    天帝听了,笑得不轻。“这孩子!不过你呀,也别生气了!我还纳闷儿,这神魔不早就停战了,怎么又打起来,原是那小战王今儿个两千岁生辰多喝了两杯,不想手下人没看住,跑来咱们这里撒酒疯了,结果遇上了你!你也别觉得委屈,魔界已经派人来说了,实在对不住你,赔礼呢都送到你宫里去了,都是魔界那小战王喜欢玩的些玩意儿,你不是看倦了神界的东西,今番可有新鲜东西了。再说那小战王心里不更委屈了!好不容易过个生辰,还讨了个误伤。”

    “我才不要那混球用过的东西!都送回去!让他亲自来跟我赔礼!”我大嚷,弄得本殿下这么狼狈,就这么算了?!

    “哎!娑罗!你想弄得神魔两界再打起来不是?人家都来认错了,弄得人家小孩心里不痛快也不好不是?”天帝摸摸我的头,语气柔和的说道,全然不像往日杀伐决断的天帝,这可是我与姐姐钦原专有的福利。

    “父君不用听她的,我问过看守的天兵,虽是那小战王先出言不逊,确是娑罗先动的手,如今人家宽宏大量,不跟她一般见识,还送了赔礼,我看来已是可以了,哪里还能听她的,您不骂她一顿已是恩典了。”

    我听那镇守昆仑的天兵出卖了我,脸刷的就红了,那事情经过钦原就都知道咯?我忙看向她,见她并没有全都说开的意思,才松了口气。只得苦着脸可怜巴巴的对天帝说道:“父君就骂我一顿好了,不然再打一顿吧。”

    “哎!怎么会!既然如此,你也知错,那就没事儿了,回去好好养伤,翻翻那魔界送来的东西,兴许有喜欢的呢,回头来拿给父君瞅瞅!退下罢,钦原,带她回去吧。”

    我听罢长舒一口气,给他行了礼,过去牵钦原的手,她无奈的叹口气瞪了我一眼,牵着我走了。

    我的宫阁是天界的西北角,那里四周有万亩空地,种满了各样神界的花草,尽头与魔界交接。

    这里天光正好,是整个天界光线最好的地方。

    “快来擦上药!不是说不喜欢那小战王的东西,怎么还玩着就不撒手了?”钦原催着我。

    “哪就用上药了!我是神树圣果哎!你见过哪棵树擦破点儿皮就不能活了的?”我不理她,继续拨弄着魔界的东西。恍然间看见一面镜子上,出现了一张脸。我再拿起来看去,吓得把镜子丢到了地上,里面是小战王的脸,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这里。

    “怎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红?”钦原见我突然将镜子扔了,以为我怎样了,忙问道。

    我看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里,我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没什么!”我急忙拿起镜子跑到我房间里,又喊道:“让他们把这些东西待会儿搬到我屋里来!”

    我抵着房门不知道为何呼吸有些急促,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是我手里的镜子传出来的。

    “臭丫头!”我举起镜子,那个魔界战王竟然还在里面!我“哐当”一下子又将镜子摔了出去。

    只听那镜子里又传来无奈的声音,“你老摔它干什么,你把它捡起来!”

    我走过去捡起镜子,那小战王还在镜子里看着我,我透过镜子看向他身后,显然是一个房间里,他额上缠着硼带,显然是与我打架的时候误伤的。

    “喂!你在瞎看什么!怎么不说话?”他将手放到脸前挥了挥。

    “你,你是怎么在这里面的?”我质问他。天庭的珍宝我都见过,竟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那小战王自然地一笑,说道:“这是我们魔界用于彼此联络的玩意儿,你能隔着千里看见我,我也能看见你。怎么,你们神界没有么?”最后一句,满是嘲讽的意味。

    我白他一眼,毫不在乎的说道:“我们天界从不用这些东西,直接用法力就可以感知对方。你们带着就不嫌累赘吗?”

    那边的他并不在意,说道:“我才不管这些儿呢,你还记得我们战前的赌么?如今你我两败俱伤,算谁赢?”

    我想起他立下的赌约,少不得脸又发热了,忙将镜子翻过去说道:“自然是我赢了,我额角就只擦破块皮罢了,你可是缠了绷带了!”

    “胡说!”他隔着镜子大嚷,“若不是你使诈,我怕伤到你,根本就不可能伤这么重!”

    我翻过镜子来看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客气的笑道:“那是你心软嘛!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心狠,你我有神魔之别,压根儿不可能是朋友,只可能是敌人!所以呢,你的心软完全是找死嘛。”

    他一脸怒气,说道:“臭丫头,小爷让着你你还不领情了!信不信再来一次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我粲然一笑,说道:“不会有下一次了,因为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你给我等着!凡事可由不得你!臭丫头!”他说完,气急败坏的将镜子“嘭”的扣到桌子上,也或许是扔的地上了,反正里面是一片木板,画面还在不停的摇晃。

    整个天界甚至六界的人都知道,我虽才一千岁,然而战力却少有人能及,唯独打不过的人就是陆吾。昔日神界和妖界曾经不知因什么原因,妖界闹到天上要取代天界为仙,我当时才五百多岁,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趁钦原没看住我跑到战场上想助陆吾一臂之力,不料我一现身诸妖都不是对手,天庭众神见此也士气大振,我与陆吾联手将妖界赶了出去。后就被父君封为一战神女。后来我曾冒充刺客与陆吾交手,终是没敌过他,我气得大哭,而天帝和钦原倒是格外开心。天帝不用说了,自然觉得自己慧眼识人,不愧是自己亲选的大将军,而钦原我猜不出来,也许跟父君一样吧。而后是五百年平静的时光,六界安宁。我到处追着陆吾决斗,他竟不再与我比试了。于是几次三番被他拒绝我也觉得没趣,便开始了漫长的天庭游侠生活。这天界有多大我不知道,反正按我管闲事儿的速度,一天两天的逛不完。哪家的奴才无端被主子骂了我都要管上一管,他们碍于我的身份以及武力只得认怂。

    而今天,我逛到了昆仑山。正碰上那混球小战王刁难镇守昆仑山的天兵。我也纳闷儿,明明他家离我家近,为嘛偏偏绕了大半圈儿来刁难他们,后来才知道是喝醉了。那镇守的天兵共有四个,合起伙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而那小战王就跟故意侮辱他们一般,非要四人跟他决斗。我路过时,那天兵们已经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打滚,他还要他们站起来继续打。我当然勃然大怒啦,于是乎赶上前去怒斥道:“哪里来的混球,敢擅闯昆仑山?”

    细看去他剑眉星目,穿着玄色战袍,眼神冷冽使人觉得难以亲近。见了我顿了顿,一副威严之相,剑指着我说道:“哪里来的臭丫头?我何时说要闯昆仑山?我不过与他们切磋切磋罢了。”

    我听完更觉得这人有病,“切磋把他们切磋成这儿样?你是欺负天庭没人吗?”

    他白了我一眼,摇了摇头,笑得桀骜不驯,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冷的气息,说道:“我不与一介女流多费口舌,叫出陆吾,我要与他较量一番。”

    “不必叫他,你说不定连我都打不过。不信就试试。”我轻蔑地笑起来,觉得这人真疯魔了。而我当时比他还疯魔,竟然愣没猜出他是喝多了酒。

    没成想他竟手托下巴绕着我走了一圈细细打量了一番,脸色一下子涣然冰释,让人觉得温暖了许多,道:“丫头!姿色不错!小爷就同你切磋切磋!只一项,你要是输了,就跟我回去,做我王妃如何?”

    螳臂当车,我冷笑着回道:“我要是输了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可是我竟然和他大战了足足七百个回合……从清晨都到日中,他竟然还不累!我可是连早饭都没吃!饿的肚子咕咕直叫,要是再不脱身,不是战死就是要被饿死了!想来陆吾还没来,只得冲他身后大叫一声“陆吾!”

    他转身一看我趁势正要溜,紧接着一伸脚勾住我的脚踝,使劲一拉我将我拉到他怀里,一副讲道理的模样指着我说道:“让你嘴硬,这下服了吧……啊啊,啊——!”

    他说着突然一声惨叫,是我趁他不注意放了条蛇咬住了他脚踝,疼得他抱我更紧了,我用尽全力挣脱他,结果用力过猛,二人就往四下里摔去。

    我当然是撒谎了。天界公主怎么会有错?

    想到这里,怎么也觉得对他有些心虚,于是又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那镜子,那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是空荡荡的屋子。“看来真生气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笑起来,“跟本殿下斗嘴,你还嫩呢!”

    话音未落,只听“哇”的一声,那边一个鬼脸忽地从镜底窜出来,吓得我又摔了镜子。

    “你这个混球!”我气的骂道。

    说实话,我活了一千多岁,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人。那又如何?好看的都是绣花枕头。还不是被我放蛇暗算了。似我师父陆吾这般长相绝美又武力过人真的很少。我听过许多关于陆吾的传说,渐渐放下了那次被他打败的心结。毕竟他长了我十几万岁……那是不可想的,得活了多少个我呀……听钦原说,陆吾在未曾婚配之前,不知有多少仙界女子爱慕他,他与他妻子的故事更是令人惊羡,可惜好景不长,玉琼姐姐早早的就病逝了,至于为什么病逝,我不清楚,连神树都救不了,陆吾一直都黯然神伤。所以过后几万年里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留起了络腮胡,生生把一个美男子变成了大叔,其实我觉得还是蛮帅的,只是那些仙界女孩儿家就不领情了,开始寻找新的目标。等我出生以后,她们心里相思苦恋的人儿据说变成了一个魔界的小子,长我大约一千岁,据说比我战绩还高。妖界是个很欠揍的一族,未曾惹上天界之前,便已经与魔界打起来,小战王才一千多岁,愣是活活将妖王砍去一条胳膊,妖界的人一见这么年轻的人都能如此吓得忙退了兵。五百年后重振旗鼓,上了天庭,结果碰上了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作的种族,每一次想名垂千古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白白便宜了我跟那小子年纪轻轻一战成名。后来,那小子被看出是个人才,他大哥也就是未来的魔尊领着他东征西战,竟未曾失过手,传闻每每不到一盏茶时间,必取上将首级。他军功战绩太过显赫,被他爹也就是现任魔尊封为魔界战王,而神魔休战,几万年里关系缓和不少,他的事迹也就传遍了神界。为无数年轻的仙界女子所倾倒。我是跟他打完一架后才知道的,原来我天庭不少人也倾慕于他,紫云安慰我说,无妨,你的姿色也传遍了魔界的。陆吾也点头肯定。姿色有个卵用?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我堂堂天界公主,总不能是个绣花枕头?听来更加嫉妒,我虽五百年前与妖界一战,父君竟并未有让我上战场地意思,只想让我乖乖呆在天庭当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也就罢了。说起来也是,我虽曾与妖界的人交过手,却从未杀过人,当时我的红笛只能幻化成个棍子,因此也只能将人打成重伤罢了。陆吾跟我说,唯有真正杀过人的,才有资格上战场,所以凭我再怎么天赋异禀也就是个辅助。事后我便不再想上战场了,杀人?说到底还是不敢。冲着一点,我倒有点儿敬佩他,连陆吾都说,他年轻时也未曾像他那样神力过人。

    只是如今我走在天庭中,却多了不少人侧目。也是,毕竟跟她们的爱慕的人交过手,还放蛇咬了他,也不知道她们会怎么想我,碍于我公主的身份,恐怕我一辈子也都不知道。而她们也不会知道,我这里有一个可以联系上她们心中战王的镜子。

    “臭小子?小战王?”我突然心血来潮,拿起镜子,望着一片漆黑喊了起来。我小时候,红笛从手中掉下来,不小心砸死了父君送我的一只兔子,心里难过又害怕得不行,手抖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后来我把他葬在了昆仑山脚下,这是我唯一一次杀害生灵。不知道杀过人见过战场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陆吾碍于父君不想让我过多知道战场的事,便不告诉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问别人嘛。

    “臭丫头?”镜子里过了会儿终于出现了他的脸,他一脸惊奇地看着我,“你竟然主动找我!不是不想见我了?”

    “我想问你个事儿!”常言道,不打不相识,反正他也送了我这么多礼,也就算了。况且,连我师傅都称赞杨过他,说明他是个可以交的朋友嘛。

    他眯起一双细长的眼睛,似乎有些不明白的样子,带着微笑问道:“哦?什么事儿你天界的人都给你解答不了?”

    “你,你杀过人吗?”我想来想去,这种问题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问,索性直接问就好了。

    “……杀人?”他听完苦笑起来,“何止是杀过人,我杀的人那可多了……”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害怕过吗?”我不管他一脸疑问的表情,继续问道。

    “……害怕……有什么好害怕的,也就心里不舒服,恶心了阵子,那有什么的……”他竖起一双剑眉,细细回想道。

    我想也许男孩子却是胆子大了点儿,要不然就是心肠硬,不然怎么会不害怕杀人呢。

    “那……那你能告诉我战场是什么样子吗?”我想了想继续问下去。

    “战场?”他挑了挑眉,细想了想,“无非是成千上万的人一起互相杀来杀去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倒真是,见不惯闻不惯血腥味的,会吐的。”他说着看向我,点了点头。

    五百年前,我无意间跑到战场跟妖界一战,竟从未见过那样的场面……

    “……可是为什么我五百年前跟妖界作战的时候,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的场面?”我有些疑问。

    “妖界?妖受伤死去从不流血,真气散尽也就死了。”他向我耐心的解释,就像应该向我解释一般。

    “噢……”我问完了想问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瞬间我突然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在我面前的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年轻将军,他意气风发,桀骜不驯,虽然曾与我有过过节,而我突然向他请教事情他竟也回答,倒是难得的大度。

    “喂,怎么不说话了?问完了?”他见我突然沉默起来问道。

    我点了点头。

    “怎么突然问这些了?”他问道。

    “……想知道嘛,我父君不让我师父告诉我,只能问他管不着的人啦。”我不知怎么回事,越看他越觉得好看,他那张脸白白净净的,眼睛细长却炯炯有神,一双剑眉挂在眼睛上,严肃起来是个杀伐决断的将军,让人觉得难以亲近,微笑起来似乎能够融化一切寒冷,怪不得天庭的女子们喜欢他……

    “喂,臭丫头!”我沉默起来,被他忽然叫醒。

    “嗯?”我看向他,觉得脸有些发热。

    他弯起眼睛笑容温和,剑眉都觉得温顺了许多,只听他说道:“我突然发现你还真挺漂亮的,怪不得我魔界那么多男子倾慕你。”

    “倾慕我?”我挑了挑眉,笑起来,“那何止啊,我们天界也有许多人倾慕我啊。”我歪着脑袋看向他。

    “……”他一阵无语,掐了掐太阳穴,又问道:“对了,那天你的话算数么?”

    “……什么话?算什么数?”我茫然问道。

    他听罢一下子变了脸,突然皱起眉头瞪起我来,瞪得我一阵莫名的心虚,许久不见他说话,我便将镜子反盖到桌面上,冲着桌面喊道:“你干什么啊?老瞪着我?”

    “你堂堂天界公主连自己的诺言都不记得?”镜子那边传来他稍带怒气的声音,我听言更不敢再从镜子看他了,有一种人天生就有一种威慑力,他的怒气莫名让人感到心虚,他就是这种人。但我并不怕,只是我不敢看他生气的脸,他的脸生气起来太过冷冽,直直的钻到人心眼儿里去,弄得我的心感到痛痛的。

    “我我我……我就是这样啊!我还说过我不再见你呢,不还是见了!”我冲着镜子反面反驳道。

    “……哦?也是。”他语气一扬又变得平静起来,“你把镜子拿起来。”

    “我不,你就这样说呗,我听着呢。”我反驳道。

    “好吧,”他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你想不想看战场?”

    战场?我眼前一亮,“想呀想呀,当然想。”我拿起镜子看向他。

    “过两天我去收复失地,镜子放在我心口上,你或许可以看见,只是不要吓到。”他眼中含笑看着我。

    我睁大眼睛高兴的冲他点了点头。

    从我宫阁出来的那块空地,我从来没有走远过,一直都是随意选上个地盘跟紫云一起晒太阳。我和她躺在花丛里,说着只有彼此才知道的心里话儿。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全因为别人听不懂她的话,只有我,才能懂。所以有什么不能说的悄悄话,我都告诉她,而不是钦原。

    “委屈你了,我确实不该让你在家睡觉,不过你太困了嘛。”这天我又跟她一起晒太阳,我摩挲着她的头,小巧得很,羽毛散发着七彩的光芒,我很喜欢她生的那么精致,甚至我以为她才是我最得宠的珍宝。

    “明明是你灌我酒。”她心怀怨恨地对我说着,又突然问道:“听说那个魔族少年还抱了你?”

    “那又怎么样,我已经放蛇咬了他啦。”我满不在意。

    “其实嘛,一般突然被蛇咬呢,注意力不集中手中的东西会掉的,可是你却说他竟然抱你更紧了,他是想保护你……”

    “——说什么呢,”我打断她,“那我肚子疼的时候把床单拧烂怎么解释?”

    “我才不与你争辩呢。咱们今天走了很远,我都能望见远方魔界的样子。”紫云站起来,望向远方。

    “那是边境,我们还从未见过呢。”我跟着她站起来,看向那里。

    “你不向往么,不想去看看?”紫云问我。

    我甚为不解,问道:“我去那里看什么去?”

    “——自然是找我决斗了!”小战王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他穿着一身魔界正装,是玄色战袍,头发一股脑扎到头顶自然垂下,额前留下一绺儿随风飘荡,在和煦的风中也让人觉得威风凛凛。我竟然想起了陆吾。

    “喂!怎么见我老是不说话?”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突然感觉不大对,好像他变了个人。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他前两天还是威风凛凛的样子,现在通身的冷冽气质一点儿都没有了。我的心好像也没有在镜子里时跳那么快了。但我觉得十分不适应。

    “什么叫有什么好说的?前两天还在镜子里问我这儿那儿的,现在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睁大眼睛一脸严肃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一看他皱起眉,我的心都会痛一下。

    “当时是有话说,现在能有什么话?”我想了想说道。

    他听罢沉默了片刻,说道:“确实,不过我来这里找你了嘛!”他一反常态竟反客为主坐到了草地上。

    “你来找我?谁让你进来的?你擅闯神魔边境?”我突然醒悟过来,然而已经晚了。

    这个反客为主的魔族少年硬生生坐到紫云旁边,把紫云挤出几步远,气得她一下子就飞走了。他望着紫云远去的背影,笑道:“算你识相。”说罢,竟然又躺下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擅闯神魔边境?”我一屁股坐到地上,问道。

    他闻着脸庞的花,乐在其中地说道:“又没人规定,神魔边境不能乱闯,我闯了又如何?”

    “你!”我竟被他堵的说不出话,确实没有明文规定,神魔边境不能乱闯。因为几万年前,神魔大战两败俱伤,彼此约定停战,互不相犯,双方自持的又非常好,所以一直没有明令禁止边境不可擅闯。竟然被他占了理!“可是虽没有明文禁止,但神魔一直互不相犯,你现在擅闯边境,再过两步就是我寝宫,你分明是想挑事儿!”

    “你们神界的花儿,跟我魔界的果然不一样,神界的花如你们人美丽含蓄气味淡雅,说得难听点儿就是拐弯抹角,而我们魔界的花,也如人,从不掩饰自己,香气也好,缺点也罢。”他似乎没有听见我说的话,还一味的躺在花丛里。“我给你的镜子呢?”

    我不回答他,只皱着眉头瞧向一边。明明昨天还是哪个样子,怎么今天让人觉得怎么吊儿郎当了呢。

    “问你话呢?还真让我闯进你宫里找去不成?”他说着碰了碰我手臂。

    “在我宫里。”我仍旧不看他,皱着眉头。

    “这次我信了。”他坐起来,笑着看着我。

    “你还有事吗?”我看着他眉头紧的无法松开,总觉得他这几天在镜子里那个样子像是在耍我。

    他见我如此,一挑眉,恢复了些许冷冽的味道,说道:“当然有事儿。”

    我叹了一口气,道:“什么事儿,要做就快做吧!做完了赶紧走吧!”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赶他走,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变得吊儿郎当了,一代战王啊,一点都不像昨天的样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失望。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脸被人捧着狠亲了一口,我顿时目瞪口呆,回过头看向他,他正冲我坏笑。

    “喂,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老是发呆?这样可容易被人占便宜啊。”他一本正经的跟我说。

    我摸向自己的脸,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的吻是火热的,我的脸但却觉得异常的冰冷,一瞬间,大颗眼泪夺眶而出。

    “你哭什么?”他忙问道,一脸无辜的样子,“我不就亲了你一下,你这是干什么?”

    龟儿子,敢亲老娘,这可是老娘第一次被男人亲啊!我祭出剑劈向他,一直将他赶到边境。眼见他要飞出界去,我心想既然你可以擅闯边界,为何我不能?于是跟着飞过了边界,到了魔界的地盘。只见突然他停下来,一脸惊讶地冲我喊道:“你竟敢追过来!真是胆大!”

    我正要一剑刺向他,突然觉得灵力尽失,自己一下子从天上掉了下去,我命休矣。想罢,腰间突然被人抱住,那混球笑容满面地看着我,抱着我稳稳地缓慢的向地面落去。

    “你不知道,还不到两千岁的神过了神魔边境灵力会被封住吗?”他紧紧的抱着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他的笑怎么那么好看,比天神的笑还要干净,明明是一张邪魅又有杀气的脸。

    “哈哈!”他突然大笑,“我们说过,若是有一天你打不过我,就要当我的王妃。现在,认输了吧?”

    “我何时说过?这算哪门子输?你是趁火打劫。”我反驳道。

    “……好吧,横竖你有理。”说完,我们已落向地面。

    我一下子推开他,向回路走去。

    “你干什么去?”他问道。

    “回神界咯。”

    “你现在灵力被封回不去了,还是等着天界的人来救你吧。”他话语里总带着一丝欣喜,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高兴。

    我停住,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一下子坐到地上,怎么也站不来。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架起来,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他背上。

    “你干什么?”我问道,仔细的看着他的侧颜,忽然觉得他不是魔该多好。“你干嘛背着我,我自己就可以走。”我突然发现这一点。

    “你还是保存点儿体力吧,你年纪太小,来了魔界灵力会被封住,体力也消耗的大的很,如果我不背你,你是走不到我宫阁的。”

    “宫阁?”

    “要不然你住哪里?我父母那里?”他一脸单纯,让人觉得没有坏意,“我不能堂而皇之的让你一个神进来,否则我母后又以为我欺负女孩子,要责罚我了。”

    我忽然想起那天自己放蛇咬他的事觉得愧疚的很,于是问他:“你脚踝怎么样了?”

    “还好,我本来害怕那蛇一咬我我一分神把你丢出去才抱你那么紧,结果你竟一脚把我踹出去了。”他笑着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臭丫头,你感觉到我的心跳了吗?”他突然问道。

    “啊?”

    “你没有发现我的心跳得很快嘛,你的也不慢哦。”我听完,才发现自己的心口正对着他的心口,脸一下子热起来,不知怎么回事,我们经过一片水洼,那里面的我竟是一脸笑意。刚刚习惯了他的性情突变,我又忽然发现,这样的他倒也蛮可爱的。

    “姐姐。”我此刻正坐在浑球的宫阁里,拿着他这边的鱼文镜讲话,然而等了许久,镜子那边还是一片黑。“姐姐!”我又喊了一声。

    “瞧你!”他把镜子抢过来,“你这点儿声她那里能听见?看我的!”说罢他冲镜子大喊道:“钦原——!”声音在宫阁里久久回荡。

    然而等了半晌,镜子那边还是没人。可以推断,我的失踪必将又是一阵恐慌,可他们如果真想不到去我卧室看看,我是真的没法回去了。

    “——怎么还是没人!”他说罢,又要喊。

    “——你别喊了!”我拦住他,“我房间里没人,他们是不会发现这镜子的,只能等有人再喊。”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他一脸困恼。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他能把我引到魔界来,为什么不能把我送回去?想到这里,我只得软下口起来,冲他说:“小战王,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去啊?”

    他皱了皱眉,无奈说道:“要是这么简单,我怎么会把你弄到这儿来?我横竖才两千岁,修为只够一天跑一趟边境,再穿过去我就回不来了。——不过,”他又一脸坏笑的凑近我,说道:“不过你既然能软下心来求我,我倒是可以让你在这儿住一宿的。”

    “你休想!”我说着把他的脸拨到一边。

    “这能由着你吗!按理说我跟我父王说一声让他把你送回去就好了——”

    “——真的?”我忙问道。

    他又摇了摇头,“可让他知道了我不仅跟你这神界公主打起来,还把你弄到这里,他会打断我的腿的!”

    “那怎么办?”我觉得说话也无力起来,几乎要瘫倒到地上,眼皮也开始打架。

    而我尽力的睁开眼睛,看着他掐了会儿太阳穴,突然对我说道:

    “——小公主,你就在这里呆一天吧,就一天!第二天我立即把你送回去好不好?”看得出他实在没法子,央求起我来。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只觉得他在我面前一个劲儿的晃,刚要让他不要晃,只觉眼前一黑,我全身无力从椅子上摔落下来。

    再醒来,我已经躺到了他的床上,身上却有了些许力气,我坐起来,只见他在桌上坐着,看见我醒来忙走过来坐到我旁边。“你觉得怎么样?”他眸子黑亮黑亮,不同我以前看到的魔,瞳孔都是浑浊的。

    按理说,我这种年纪小的幼神来魔界力气耗尽了就会不省人事,可我竟然醒了过来,还有了一丝力气,只是仍然虚弱得紧。“我怎么有了力气了,我昏倒的时候,明明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了。”

    “我输了点儿灵力给你,你没有足够的灵力,等它耗尽就会遭到反噬,会耗损修为的。”可他依旧面色红润有光泽,全然不像耗失灵力的样子。

    我低下头沉默不语,毕竟再说话,甚至有任何感情,都会消耗气力,总不能再让他为我输一次吧?

    他似乎也看出我的心思,也就不再说话。二人就这样对面坐着,我突然觉得好尴尬,脸又热了起来,看向他,只见他的脸也是红红的。

    “你,你饿不饿?”他脸红了半晌,突然开口问我。

    当然饿,我不吃早饭的习惯可是有八百年的历史了,到现在看日头,日渐黄昏,我他妈都一天没吃饭了。只得点了点头。

    “那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吧,你在这儿睡一会儿。”他说罢转身离开,我不知怎么回事,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心痛。可此刻也不想再费力气思考任何问题了,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

    后来我做了个梦,梦见钦原带着陆吾来接我回去,我竟然一点儿也不想走,当我迫不得已回到天界时,我竟哭了。然后哭着哭着,听到一声呼唤,就醒了,我睁开双眼,只见他正坐在旁边,看着面脸泪痕的我。

    “你哭了,做噩梦了吗?”他望着我,目光柔和,想想他一开始看我的冷冽的神情,真是天壤之别。

    噩梦吗,回家的梦,怎么会是噩梦,我为什么会哭?为何一点都不想走?然而,那只是梦罢了。只有在梦里,我才会因回家而哭吧?

    我忙擦了擦脸,点了点头。

    “没关系,”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并没有发现我的不知所措,继续说道:“吃东西,不饿了,心情就好了。”说罢一把把我拉起来,将小桌子放到床上,道:“是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我笑起来瞪了他一眼,看着那盘子里粉□□白的堆积着的花觉得可爱的很,竟然不想吃了。他见我犹豫,忙问道:“怎么不吃?”

    “这花太可爱了,怎么是用来吃的。”

    他白了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你们神仙怎么那么多事儿!”说罢将一勺花硬塞进我嘴里,笑得直拍腿,“我还是喂了你啦。”

    我白他一眼吃起东西来,味道不错,酸酸甜甜的。

    “好吃吗?”他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问道。

    我一边点头一边问:“这是什么花?长得好看又好吃。”

    “仙灵草,神魔边境也有,可以用来补充点儿灵力,效果不大。”他胳膊肘支撑在桌子上,托着腮看我。

    我完全无视他的目光,只顾着吃,问道:“我刚才来的时候怎么没见?”

    “现在还不是旺季,再等上几百年,他就会长成一片花海,魔界主色是玄色、暗色,所以当他到了旺季,魔界就变样了,突然就变得五彩斑斓,因为它不仅仅只有这个颜色,它的颜色多了去了,只有看过的人才能知道。”

    “那你看过吗?”

    “我当然看过,听说我父君就是在仙灵花海跟我娘亲定下的婚约。每次仙灵花海出现,都会几百年不灭,很多魔族青年会在那里向喜欢的姑娘表明心迹……娑罗。”他说着说着,突然喊出了我的名字。

    “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相当惊讶,加起来我不过认识了他才几天,他只是臭丫头、臭丫头的

    叫,原来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这很惊奇吗?”他见我如此惊讶有些摸不着头脑,突然目光黯淡下来,问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的名字?”

    的确了,我的确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魔界战王,现任魔尊的小公子,倒真不知道他叫什么……我看他一脸期待的表情,然而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他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好歹我也就了你一命,你竟不知道我名字!”他冲我大吼道。

    “这能怪我吗?”我争辩道,“你又没告诉过我!”

    “那我怎么知道你名字?”他问我。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知道我名字?要是知道,还至于这么惊讶吗?

    “我!哎!”未等他解释,我体内仅有的力气又要耗尽,无力的向后仰去……

    他连忙抱住我,在我未曾昏迷之前吻上了我的唇。而我竟然无力反驳,只是忽然感觉一股清流流入体内,原来这就是输灵力的方法!那他之前对我,已经吻了一次?!这是趁火打劫!我终于等到有了一丝力气,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他皱了皱眉,抓住我的拳头停下来说道:“这种时候你不能再耗费力气的,小心反噬。”说罢他又继续吻了上去,他的气息扑到我的脸上,温热的让人脸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停下来,仍旧抱着我,说道:“娑罗……其实我想问的是……如果几百年后,仙灵花海还未凋落之前,我打败了你,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妻子?”

    “妻子?”我听到这两个字全身像是被雷击了一样,麻木得不敢动弹。当你妻子?他也太白痴了吧,咱俩才认识几天啊!

    “没错,像我父君和娘亲,至死不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就那样看向我的眼睛,当我对上他的眼神后,发现再也移不开了。他是魔界战王,杀过人上过战场的英雄,我曾经对他心生钦佩,只是今天怎么就性情大变了呢。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望着他的眼睛,喃喃自语。

    “你愿意了?”他一脸惊喜。

    我不知道自己的脸红成了什么样子,我却知道他只希望我点头而已,而我却如脑袋被钉住了一般,望着他说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他墨色的眸子里流出了无尽的黯淡几乎要淹没我的整个世界。“我叫焰,你可以叫我阿焰。”

    第二天他把我送到神界,临别时他脸色十分不好,嘴唇干得发白,可以看出耗费了不少灵力,一是输给我不少,而紧接着第二天要穿过边界,那是一道透明的结界,也要耗费不少,我算来算去,他如此虚弱竟然全都是因为我。再数数自从他认识我以来,就总是这样,多少有些愧疚。

    他转身要走时,我叫住了他。“焰。”

    他转身看向我,似乎期待着我要说些什么。我走近他,对上他的眼睛,踮起脚朝他苍白干裂的唇吻了上去。不管怎么说,知恩图报我总是要懂得,虽然只能给你补点儿灵力,也总算是回报啦。他似乎有点惊讶,却很快就接受这一切,一下子把我拦腰抱住,一只手抱住我的头,舌头就突然伸了进来!我去,原来这才是吻!这是我今天刚学会的。他吻的越来越激烈,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的头发,另一只手紧紧搂住我的腰,忽然一用力,我便跟着他坐到了地上。我敢肯定,这才是真的他!杀伐决断、独断专行!连对我都是这样!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我能想到的了,就在我想着他估计已没招的时候。他突然一下子把我压到了地上,忘情的解着我的衣服,可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又突然停手了。当他离开我嘴唇的时候,脸色好了不少。虽然我的目的达到了,但是却被吓得不轻。

    我从草地上坐起来,只见他正蹲在草丛里咬着自己的嘴唇,从发白到发紫,手指甲深深嵌入土里,却还紧攥着。似乎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你嘴唇破了!”我提醒他。

    他站起来,看了我一眼,不复昨日那般清澈无害笑容,只剩那双清凉的眸子留下一份火热与寒冰,仿佛回到了几天前他同我谈杀人时候的样子,我还未理解那里面的意思,他转身不吭一声转身就要走。

    “究竟哪个才是你?!”我突然在他身后大嚷。

    “什么究竟哪个是我?”他回头看向我,我竟然从里面看到了一丝酸楚,我心里突然一动。

    “你一会儿威风凛凛一会儿吊儿郎当,究竟哪个是你?”我无奈的看向他,突然好想哭。

    他眸子几乎要穿透我的心,片刻后说道:“……我只是我。”

    他走了以后,天庭真的又乱了一天,我向天帝解释,是我擅闯神魔边境,后被魔界战王焰所救,之后几番联系不上天界,只得第二天送我回来。虽然解释里疑点重重,可天帝并不在乎,反正我完好无损的在他面前,他也就不追究什么了。

    我再次望向神魔边境的时候,是三天后,阿焰没老找过我,他似乎比我这个千年幼神伤的还要重。而我现在已经痊愈了。紫云端庄的坐在草丛里,她直立起脖子,挺起胸膛,双脚自然的弯曲在地上盘起来望向前方,有点儿像我姐姐钦原听戏时的姿态。用她的话来说,她怎么也是尊贵的凤凰血统,又是尊贵血统中的极品,当然要注重形态,我这个主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只能由她来提升我们这对主仆的整体形象了……当我们走到神魔边境,我忽然想起三天前在这里发生的那一幕,竟然出了身冷汗。

    “你脸怎么这么红?”紫云看出我的脸早渐渐变红,直言点破我。

    “呃……”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出来啊,我反正又泄露不出去。”紫云望着我,用一种洞察了一切的眼神。

    我看了看四下里无人,悄悄走近她问道:“如果被一个男的亲了的话,会不会怀孕啊?”

    “……”她一阵沉默后,说道:“那个小战王亲了你?”

    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此刻连我的耳根都是热的。

    她一副得意的样子,又望向远方,对外界显示出她的高贵,对我显示出她的神机妙算。“我就知道,他铁定是对你有意思的。”

    我莫名其妙的发起愁来,“可他已经三天没来这里了。”

    “原来你也喜欢他。”她凭着长脖子的优势,把嘴凑到我耳边说。

    “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三天,一个人怎么会在三天之内爱上一个人。又何况是神与魔,虽说神魔已经和解,可神魔毕竟是神魔。

    “你们才认识了这么几天,原来真有一见钟情之说。”紫云不理会我的那句话,只一个劲儿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佩服着自己的神机妙算,凤凰总是有些高傲的,百禽之皇嘛,而我这只也太自恋了。

    “你不要胡说,我还不确定,我对他的……对了,紫云,你能吗?”我刚要反驳她,突然就问道。

    “能什么?”她明显不懂我的意思,还好意思自恋。

    “判断我的感觉。”

    “当然不能!”紫云说道,“我跟你差不多大,连爱情都没经历过,怎么来判断你的感觉,你还是去问问钦原姐姐。”

    我陷入深深的忧愁之中,想来自古并没有神魔相恋的例子,可天条中也未曾规定神魔不能相恋,那为什么我不能爱上他呢。

    “——你竟然怀疑我让你怀了孕!”我听声音猛地一回头,阿焰穿着一身火红色的战袍,持枪立在我身后,像是穿着一团火焰,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自从我在这里吻了他之后,他对我的态度突然大变,原来的万分火热里,竟多了些寒冷,好像确认了我喜欢他,我就必定从了他似的。

    紫云见我脸红不已竟也不帮我,只是站起来飞走了。留我一人站在他面前,全无招架之力,却也要招架:“你又擅闯神魔边境!”我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脸烫的不行。

    “那又怎么样,我还怕来的次数少了,你会想我呢。”他一下子窜到我耳旁,热气呼到我的耳朵上。

    我躲开他,离他远走了几步,问道:“我想你干什么?”

    “比试啊,我这次换了衣服,你别想放蛇咬我,咱俩正大光明比一回,你输了的话就当我妻子。”他终于把脚下的云彩放走,实实的落到了地上。

    “喂!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你说话啊。”他冲我喊道。

    老子想对策呢,说什么话。我忽然灵光一现,瞪了他一眼,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向我寝宫跑去。

    “喂!臭丫头!你跑什么?!回来!”他在后面边追边喊,我一溜烟儿跑到了自己的宫阁,进了房间大口地喘着气。

    “娑罗?你撞见鬼啦?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钦原正拌着神树的新肥料,在门外对我说。

    我不理她,躺到床上平复会儿心情,直到铜镜里的自己脸不红心不跳了,才出去见她。

    “姐姐,一见钟情存在吗?”我从门里走出来,坐到她身旁。

    “当然。”她肯定的回答。肯定的我心中一痛,痛到鲜血里竟然还有些甘甜。

    “怎么,你对谁一见钟情了?竟然问起这个来?”她一边细细的拌着肥料一边问道。

    “——什么啊!我这几天看那些人间的话本,不都是莺莺燕燕卿卿我我的,什么一见钟情的把戏嘛!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我忙说道。

    “这可未必,缘分到了,那里还顾得上什么,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你月老伯伯见过多少这种风月往事,只说出了这一番话。”钦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跟我说道,她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只是不说。

    我见此只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你今天有空吗?”钦原突然问道。

    “当然有,我哪天不有空啊?”我说。

    “跟我去趟神树,是该给它浇浇水施施肥了,你也很久没见它了。”神树也算是我的母亲,算是我生命的源头,说到底,我确实该去看它一下。

    神树离我们的宫阁不远,我姐姐的职责是守护神界的所有植物,神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棵,因为它有起死回生之效,同时,也创造了我。

    钦原从一边指挥着宫人把水运过来,我坐在在神树旁,一下子躺到它的身上。每当我一躺在它身上,总觉得它在跟我说话,仿佛能够洞察我所有的心事。“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闭着嘴巴看着它身上,那个不见底的树洞,仿佛有人在看着我。

    “当然。”我听见从心里发出的一个苍老的声音。那不是我的声音。正纳罕之际,只觉银光一闪,我忙躲过去,那银枪反着头直撞到树上活活震掉了几片叶子。我勃然大怒,青天白日的,挑衅姑奶奶我?你以为你是魔界战王?

    我祭出袖中红笛,化成一根血色的竹棍。回头望去,还真的是魔界战王。

    “还敢跑?”他冲我温柔的笑着,语气里却都是挑衅。

    “我哪有跑?这儿是我的地盘,我跑什么?你擅闯神界,还伤了我的母亲,你当真是罪大恶极。”我说着拿起棍子指向他。

    “什么?你这是栽赃陷害了吧,我哪有伤你母亲?”

    我指着神树,说道:“它就是我母亲。”

    “……娑罗树?”他哭笑不得,“不过掉了几片叶子,算什么伤害?”

    “掉叶子就不疼吗?!你耗费灵力的时候不疼吗?”

    “我……”

    “我什么我?我打死你!”我说罢抓起棍子向他打去。

    反正老娘今天吃了饭,怕你不成!

    然而他足足躲了我三百回合,等我三百招招招致命的招数过后,他终于开始出手了。

    “臭丫头!你真想让我死?”

    “你不是躲过去了?”

    “你给我等着!”他冲我大喊。

    真的开始反击,而我前番用力过猛耗费了太多体力,竟然渐渐支撑不了了。既然如此,我想起陆吾曾教我的话,若是打不过敌人,不如用些计谋。

    我往别处快速飞去然后忽然停下来,只见他□□躲闪不及从后方瞬间擦过我的肩膀飞向前面,我肩上即刻破了道小口。我捂着肩膀向下落去,他果然前来接住了我。

    “你没事吧?”

    “你肩膀破了个口子你试试!”我边回答边想道:“你中计了!臭小子!”

    他正认真的看着我伤口深浅的时候,我忍着痛将他往外一推然后一脚踹到他胸上,果然躲闪不及。他瞬间往后退去,我顺势将那红笛化成剑刺向他。还想跟我决斗,你嫩着呢!

    我得意的看着前方放正往后退的他,突然发现他一下停住了!他停在半空中,这次换我躲闪不及了……

    那把剑直直的刺进他胸口,我放才控制住自己停了下来。

    “你、你停住干嘛?你找死啊!”我看着表情凝重的他骂道,看来真的伤的不轻。

    那把剑感知到我是无心伤他,自动变回红笛钻进我袖口里去了。

    “……臭丫头,你怎么伤人也这么有理啊。”他捂着汩汩流血的胸口无力地说道,魅惑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

    “我,我以为你会闪开啊,谁让你停住的!”我看着他的伤口,我的手竟然不停的抖起来。

    “那我想让你停下来疗伤嘛!”他捂着胸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看着他一脸委屈,深叹了口气。“……你你你跟我来!”我说罢,忙将他拉到神树那里去。一路上我拉着他的胳膊,手抖得不停。有一瞬间忽然感到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手,温暖而有力。回头看去,正是他抓住了我,他的手上还沾着自己的血。

    “别怕,我不会死的。”他忍痛说着,脸上伸出一层冷汗。

    我忽然好想哭,却没有泪,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血粘到了我的手上,我竟一点儿也不嫌弃。我看了他一眼,转脸看向前方。

    钦原是神界数一数二的疗伤高手,陆吾每次受伤都是钦原帮他治疗的,我偶尔有什么小伤自然也不用出门。算我倒霉,把这猪脑子弄伤了,还不知回魔界又要想什么折子跟他父母交差,只能让钦原帮他疗伤了。

    “小战王,给。”钦原笑盈盈的递给焰一杯刚接下来的神树叶子上的露水,据说有快速恢复伤口的作用。

    “我的呢?”我可怜巴巴看向钦原,捂着胳膊上的伤口。

    钦原立马变了脸色,瞪着我说道:“还好意思说你的!好好在家养伤!趁着受伤哪儿都别去了!”我听完撅了撅嘴,这时候就不能说话了,六界里我唯一怕的人就是钦原了,她总有一百种方法让我没有道理可寻,譬如现在只是伤期禁足,要是再回话可能就是长期禁足了。

    只见焰一根腿屈膝胳膊搭到膝盖上,一副六界都是他的模样,这更激起了我的怒火。“喝完了赶紧走!别在我神界瞎转悠。”

    “你这怎么说话?小战王好歹也是客!就这么对人家?”钦原见我将火气撒到他身上,似乎看出了端倪,别样的看着我说道。

    我自认为我是最懂她的人,她明显看出了我的心事,我只能极力掩饰:“本来就是嘛,他是魔界的人!咱们这样对他已经不错了!”

    “我说了,魔界的人就不是客吗?你去给我回屋反省!”她一下子浇灭了我的热火。魔界的人,魔界的人就不是客吗?我看着她的眼睛,想进一步知道她心中的答案。

    “怎么了?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是吗?”她眼神更加坚定,那就是她的意思。

    我不再说话,默默朝宫阁的方向走去。她的意思是那样的,明明确确与我表明。难道魔界的人就只能是客吗。我躲到房间里静静地哭起来。可连理由都是不能成立的。

    “你喜欢他。”钦原端坐在椅子上像是问我又像是断定,“回答我。”

    “我不知道。”我只能这样回答。

    “是不敢承认,还是不知道?”她一字一句地问道,“看着我的眼睛。”

    我突然想起神魔边境上放肆的一吻,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我对上她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惊讶与担心,却仍然对着钦原理直气壮的说道:“即便如此又如何?”我知道她是爱我的,我也同样爱着她。可那又如何?我突然意识到,有时候太爱也许换来的是伤害,比如她刚刚在神树,又比如我下一句话。

    “你喜欢陆吾,”我看着她不可思议的眼神,“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他是魔界的人!”

    “——陆吾不是魔界的!你不还是没跟他在一起?”我说出这句话以后就后悔了,不知道她当时该有多心痛。可我的心也是痛的,这个秘密我装傻装了几百年,没想到还是有一天要说出来。

    “因为他有了妻子,他心里没有我。”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可以把我最爱的姐姐气哭。她泪水决堤了似的,却仍然选择说出了这句话。

    “可阿焰却实爱我的,”我央求似的冲她讲,“他想要我做他的妻子。”

    “娑罗……”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泪水肆意的在脸上流淌。这令我无从招架。她忽然面无表情却眼神决绝的对我说道:“可我只有你……”

    忘了说,她的眼泪也是对付我的杀手锏。我突然慌了,突然害怕她再也不理我,再不跟我在一起了,我扑到她身上一把抱住她。“姐姐,我错了。姐姐,你还有我。”

    我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焰,他并不知道我那天狼狈地承认了我对他那冲动而又没有原因的感情,伤期禁足,我望着肩上的伤痕变成伤疤,伤疤一点点变淡,他留给我的唯一点念想都快没有了。这让我很是苦恼。“念想?”我忽然想起那箱魔界送来的玩意儿。“镜子?”我将床底的箱子搬出来,打开锁,那面镜子还崭新崭新的,背面朝上放置着。

    我鼓足了勇气将镜子反过来往里面看去,只是一座空房,听不到一点儿声音。我看到了我曾经睡在上面的床,他曾经在上面吻过我,曾经对我许下仙灵花海的誓言,现在都已没有一点儿痕迹了。我曾经一度以为我喜欢的不过是他魔界战王的样子,不过是因为他是一个英雄,可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他追着我决斗的模样,他躺在草丛里闻花香的模样,他突然停下来甘愿被我伤到心脉也要让我停下来疗伤地模样……原来比起他的传说,我已经爱上了他还是个孩子的事实。

    “别傻了,他兴许一时冲动。魔界的人,本来就是容易冲动,兴许冷静下来,也就……也或许,神树下,他已经听懂了钦原的话。……”我这样想道,只听里面有一声“吱呀”门开的声音。他走了进来,我能清楚的看见他汗流浃背,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知道又跟谁切磋回来了。他将身上的披风卸下来,扔到椅子上,自己连肩甲也不缷直接躺到了床上。

    这样也好,或许又找到了新对手,只要他忘了我,我也就很容易忘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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