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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皇后隐忍怒气,沉默地回到未央宫。
    未央宫上下,所有宫人,都不敢喘大气,生怕成了出气的倒霉鬼。
    即便是最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许久,陶皇后终于打破沉默,“三殿下人呢?怎么没见到他?”
    梅少监赶紧回复:“启禀娘娘,三殿下这会还在兴庆宫。”
    陶皇后意外,“陛下没赶他走吗?”
    梅少监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三殿下没进寝宫,因此,陛下就没赶他走,默许他留在偏殿。”
    陶皇后闻言,呵呵冷笑。
    “过去,本宫总认为三郎还小,没经过什么事,不懂世间凶险。所有的事情,脏事,丑事,本宫都替他一手包办。他只需要做一个贤明上进的皇子即可。
    殊不知,他早就长大了,很多事情他虽然没经历过,但他看见过听见过,他知道该怎么应对,也知道该如何抓住机会。说到底,是本宫的错,始终将他当成孩子,却忘了本宫在他这个年纪早就独当一面。哎……”
    皇后一声叹息,颇有些不是滋味。
    有点失落,有点惆怅。
    呵护在手心的宝贝儿子长大了,不仅颇有主见,也学会了抓住机会,懂得如何取舍。
    她一直都忽视了一点,三郎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成熟的皇子。
    她自嘲一笑,“就让他留在兴庆宫,和陛下好生亲近亲近。去将驸马刘宝平请来,本宫有话问他。”
    “诺!”
    梅少监躬身领命,迅速派人出宫请驸马刘宝平。
    ……
    西戎南下入侵,这件事刘宝平比任何人都先得到消息。
    毕竟,他爹就是凉州刺史,他哥是凉州将军。
    凉州兵马,全归刘氏家族节制。
    西戎南下,自然逃不过凉州兵马的双眼。
    得知陶皇后请他入宫,他心中了然,定是西戎南下的消息送到了宫里。
    他穿戴整齐,第一时间赶到未央宫。
    见到陶皇后,躬身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安康。”
    他以臣子自称,而非女婿见丈母娘。
    皇宫,从来都是如此。
    只有君臣尊卑上下,并无血缘亲情,亦或是姻亲关系。
    陶皇后示意他坐下说话,然后开门见山,“西戎南下,烧杀劫掠,异常凶残。凉州兵马可有办法将西戎赶出关口?可否阻挡西戎兵马继续南下?”
    果然是为了西戎南下一事。
    驸马刘宝平挺直背脊,郑重说道:“启禀皇后娘娘,西戎此次南下,特意选在凉州兵马奉命平乱的当口,而且避开了凉州地界的各个关口,改走凉州和幽州之间防备最薄弱的峰口关,长驱直入。
    此时,凉州兵马已经开始回撤追击,只是能不能追上,能不能将西戎赶出关口,还得看广宁侯燕守战能不能好好配合。”
    陶皇后紧蹙眉头,“你的意思是,广宁侯燕守战不会配合凉州兵马?”
    驸马刘宝平矢口否认,“娘娘误会了,微臣并非这个意思。广宁侯燕守战手中兵马有限,还要分散兵力平息乱民反贼,或许广宁侯对西戎地抵抗,没那么有效。
    凉州兵马想要追赶上西戎,广宁侯燕守战的兵马至少得拖住西戎兵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恐怕会让广宁侯燕守战感到莫大压力。当然,若是他能承受住巨大的损失,一切皆有可能。”
    陶皇后微微眯起眼睛。
    她明白了驸马刘宝平的言下之意。
    燕守战有能力拖住西戎兵马,等待凉州兵马到来,双方一起围剿西戎。
    前提是,燕守战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损兵折将,战损伤亡五成以上,这个代价高得可怕。
    五成兵马的代价,等于直接将燕守战的军队打残废。
    损失了五成兵马,看似还剩下五成兵马,但是军队的战斗力,恐怕还不足一成。
    为何?
    因为五成兵马的损失,直接后果就是军队的信心被打没了。
    恐惧,心慌,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悲观绝望。
    一支没有信心的军队,一支绝望的军队,何来战斗力可言?
    通常情况下,一支军队的战损达到了三成,就等于是站在了溃败的悬崖边上,军队随时有可能哗变,溃败。
    敌军一百人就可以追着上千人的败军跑上百里路。
    让燕守战付出战损五成的代价,拖住西戎兵马,根本不可能。
    他没那么大无畏,也没那么高风亮节。
    若是以圣旨强逼,燕守战肯定会阴奉阳违,听调不听宣。
    他情愿眼睁睁看着西戎兵马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离去,也不会选择出兵。
    因为他要保存实力。
    西戎南下,锅在凉州,在朝廷,在老天爷……
    去年一整年的干旱,不分地界,国界。
    大魏朝日子艰难,草原部落的日子同样艰难。
    谁都别想独善其身,幸免于难。
    总之,锅不在燕守战。
    燕守战肯定不会将凉州刺史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即便两家是姻亲,燕云同娶了刘宝珠,也不会让燕守战改变任何决定。
    陶皇后蹙眉,开口问道:“依着你的意思,对付西戎,就没有办法?难道眼睁睁看着西戎南下,直奔京城吗?”
    驸马刘宝平面色迟疑,许久才说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让北军做好出京迎战的准备。”
    地方守备,绝不是西戎兵马的对手。
    真正能拖住西戎兵马,并将其赶出去的只有成规模的军队。
    比如凉州兵马,比如燕守战的幽州兵马……
    地方官府那点兵马,还不够送人头。
    当然,也可以从别的地方调集兵马,抵挡西戎。
    前提是,得来得及。
    离得最近,和西戎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凉州兵马,其次则是燕守战手下的幽州兵马。
    北军是特殊的存在。
    是大魏王朝的首屈一指的铁军。
    北军出动迎战,定能和西戎兵马一决高下。
    但是……
    陶皇后微微摇头,“南军离京平乱,北军驻守京城拱卫皇宫。若是将北军派出去迎战西戎,谁来守卫京城?偌大的京城,单靠金吾卫,可守不住。”
    驸马刘宝平却说道:“没了北军,京城还有左右两卫。两卫兵马加起来也是两万人左右,足以拱卫皇宫,驻守京城。”
    陶皇后嗤笑一声,“左右两卫疏于操练,战斗力只配欺压市井小民,让他们拱卫皇宫,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左右两卫,是被所有人忽视的两部兵马。
    因为左右两卫打仗太菜。
    之所以还留着这两卫,一是祖宗规矩,二是解决就业问题。
    总得给年轻人找个吃饭的地方啊!
    到左右两卫当兵,好歹能解决一日三餐,一年两套衣衫。
    如果年景好,还有三成俸禄。
    京城市井,年轻小伙找工作不易,就业压力大,吃得又多。整日里无所事事,就知道惹是生非。
    给京城的治安造成了极大的隐患。
    绣衣卫对此感触颇深。
    这些年轻小伙,不如都滚到左右两卫,让兵老爷管起来。
    家里还能省下一个人的口粮,不用三天两头跑官府捞人。
    不指望他们能打仗,好歹能学点规矩,不要给京城治安增加负担。
    于是乎,战斗力只配欺压小民的左右两卫,一直存活到今天。
    驸马刘宝平提议让左右两卫拱卫皇宫,将她给气笑了。
    简直是馊到不能馊的主意。
    驸马刘宝平又说道:“北军如果不能离京迎战,就只能下旨,调集地方将领北上抵挡西戎南下步伐。只要有足够的兵马拖住西戎,只待凉州兵马一到,西戎兵马就是菜板上的鱼,任由宰割。”
    刘宝平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他有理由骄傲。
    凉州兵马,除开北军,天下第一。
    即便对上北军,未必就会输。
    西戎为什么避开凉州地界,还不是因为怕凉州兵。
    一旦和凉州兵马对上,势必陷入长期苦战,消耗战。
    西戎王庭已经没有资源消耗,也没有足够的兵马消耗。
    打不了苦战,也打不了消耗战。
    他们需要补给,尽快的尽可能多的补给。
    避开凉州,从最薄弱的峰口关南下,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为的就是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最多的补给。
    当然,也和西戎天性凶残有关,他们见人就杀,很多时候就是为了发泄,或是为了减轻负担。
    有时候为了减轻粮食消耗,甚至一口气杀光所有俘虏。
    凉州军想要围剿这股南下的西戎兵马,前提得有人主动牺牲,替他们拖住这股西戎兵马,最好将他们困在某个地方,持续消耗他们的战斗力和粮食储备。
    只是……
    谁来牺牲?
    燕守战手下的幽州兵,是最好的人选。
    然而,燕守战只会让别人做炮灰,他是万万不肯做炮灰。
    谁敢逼着他做炮灰,他就敢让开官道,送西戎兵马南下。
    他就是如此跋扈!
    陶皇后紧皱眉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逼迫燕守战就范?”
    驸马刘宝平仔细想了想,“或许利用他的长子燕云权,可以一试。只是,未必有用。”
    陶皇后却笑了起来,“别管有没有用,总得试一试。”
    燕云权,广宁侯燕守战的长子,是时候派上一点用途。
    她叫来梅少监,悄声吩咐,“你去一趟兴庆宫,将本宫和驸马刚才的谈话内容告诉他,让他找机会到陛下跟前进言。燕云权身为朝廷命官,理应为朝廷分忧,为陛下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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