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峰”看到孟绍原的时候,咧嘴笑了一下。
    他不是什么李小峰,更不是什么秘密联络员。
    他是李之峰。
    那个总被自己长官穿小鞋扣薪水的李之峰!
    “我觉得我演得挺像的。”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之峰常年待在长官身边,那自吹自擂的本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上的了:
    “老板,我把一个害怕、竭力讨好英国人的形象,也算是演得入木三分了吧?我们去美国,有个什么好莱坞,您说,就凭咱这演技,当个男主角没问题了吧?”
    “滚!”
    孟绍原冷笑一声:“我才是男主角的不二人选!”
    杨华波走了过来。
    他实在不明白,长官要这么故弄玄虚做什么。
    不过,这是长官的事情,自己还是少问为妙。
    反正任务失败,和自己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长官。”
    他才开口,孟绍原便纠正道:“从现在开始,都叫我李老板。”
    “是,李老板。”杨华波换了一个称呼:“您要我调查的那个徐文,我全部调查清楚了。他每天都会去茶楼喝早茶。
    香港沦陷之后,香港还营业的茶楼也没几家了,他最喜欢去的是‘陶陶楼’。”
    “陶陶楼?这名字倒蛮有趣的。”孟绍原顺口说了声。
    杨华波接口说道:“您别小看这个陶陶楼,从咸丰年间就有了。原本叫‘陶陶居’,到了光绪年间,改名了为了‘陶陶楼’。楼上雅座的叫法就是从这来的。
    港岛沦陷之后,茶楼纷纷歇业,日人为了彰显香港繁荣,强迫几个老字号的茶楼营业,陶陶楼,莲香楼就是如此。”
    孟绍原问了句“那里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杨华波叹息一声:“可普通的香港人,现在哪里有闲钱去喝早茶?吃饭都成问题了。
    去喝早茶的,无非就是一些做生意的、当汉奸的,和一些日本人。”
    “那好办。”李之峰立刻说道:“就在陶陶楼,干掉这个狗汉奸。”
    “不急,暂时别动他。”孟绍原却出人意料地说道:“徐文罪该万死,可我要进行计划,这个人是关键,暂时留他几天小命。还有呢?”
    杨华波继续说道:“徐文,二十九岁,这个人的学习很好,精通英语、日语,各科成绩全部优良。
    英人治港期间,他深得英国人的信任。倭寇进攻香港,他嗅到风向不对,立刻向日本人效忠。
    香港沦陷,日本人成立了香港治安委员会,他凭借出卖聂方玉烈士夫妇的功劳,在其中担任了副主任一职。”
    孟绍原忽然问道:“我在档案里,没有看到徐文到底是怎么出卖聂方玉夫妇的。”
    杨华波叹息一声:“聂方玉满身侠胆,一腔热血,但他没有经受过任何训练,可即便这样,他依旧搜集到了大量情报。
    聂方玉待人肝胆相照,很有古之大侠风范。英人期间,他和徐文相识,他仰慕徐文才华,时常在一起品酒说古论今,因此把他当成至交好友。
    倭寇进攻香港,聂方玉甘愿为国家搜集传递情报,有一次他正在发电报的时候,徐文正好拜访,聂方玉来不及收拾,电台被对方看到了。
    聂方玉索性说出了自己身份,徐文当时表现得非常慷慨激昂,说什么愿意协助,被日人抓住无非就是脑袋落地云云。
    聂方玉就真的信了他。后来日本占领香港,徐文掉头就出卖了聂方玉。”
    说到这里,他忽然面孔涨得通红:“李老板,徐文此人,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孟绍原眉头微皱:“别着急,慢慢说。”
    “畜生,禽兽!”杨华波咬牙切齿:“聂方玉的妻子董巧巧是个美人,曾是聂方玉的学生,后来仰慕老师,便成了他的妻子。
    徐文一直觊觎董巧巧美色,在出卖了聂方玉夫妇后,乞求日人将董巧巧赏给他,日本人也同意了。
    董巧巧何等刚烈,誓死不从,还将徐文鼻子咬掉一块。徐文恼羞成怒,用尽非人手段,拼命折磨董巧巧。
    聂夫人受尽凌辱,可即便如此,依旧报以轻蔑。及至行刑当日,聂方玉夫妇终得相见,夫妇俩彼此相视一笑,从容就义。”
    毛人凤曾经说过,就义当天,他妻子董巧巧说,我们生能同欢,死能同椁,幸甚幸甚。
    聂方玉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此去黄泉,来生报国!
    这些,孟绍原听过。
    只是,董巧巧在就义当天还当众说了一句话:
    “谁能杀徐文,董巧巧来生为奴为婢,必报此恩!”
    “好,好。”
    孟绍原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起来:“我要是不能帮董巧巧报了这个仇,我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聂方玉烈士夫妇的遇害经过,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的?”
    杨华波随即说道:“徐文有个堂弟,叫徐越,从小便把自己堂兄视为偶像,一直跟在徐文身边。这个人秉性懦弱,胆小怕事,徐文也把他视为自己心腹。
    徐越是亲眼看着徐文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胆小,既不敢说,也不敢阻止。”
    一直到了董巧巧遇害,他终究是忍不住了。
    他知道当汉奸是要被人骂祖宗的,可他担心徐文对他家人下毒手。
    他和和胜和黑旗崔安志相熟,因此便把董巧巧遭遇全部告诉了崔安志。
    他还对崔安志说:“我这人是个废物,做不得事,也没胆帮聂夫人报仇。可聂夫人的故事,总要有人知道的,总有一天要把真相让大众知晓。”
    “这个人是胆小,可终究还有一些良知。”孟绍原冷冷说道:“我这个人其实很简单,报仇是一定要报的,别人怎么样,我一定十倍奉还。”
    “李老板,还是小心一些。”杨华波迟疑了一下:“徐文身边总是带着四个保镖,要解决他,恐怕不太容易。”
    孟绍原没回答。
    李之峰却笑了笑。
    杨站长那是不知道这位“李老板”的身份。
    被“李老板”盯上的人,那有一个能有好结局的?
    别说徐文了,他的老婆,七大姑八大姨的,但凡和他沾上关系的,都得倒霉。
    “明天,咱们喝早茶去。”
    孟绍原伸了一个懒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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