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的毒草不经他拔,像是自己挣扎着要离开似的,细小的、遍布整个心脏的根须一点点往外抽,最大的根须连着心脉,痛得心口一阵阵抽搐。

    殷戈止受过很多次伤,也有几乎挨近心脏的,也有让他差点没命的,他以为自己不怕疼,毕竟已经习惯了。

    但是现在,就因为面前这人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他现在竟然疼得眼前一片花白,恨不得狠狠捶几下胸口,才能好受点!

    抬眼看看面前的人,脸上的表情多从容啊!还带着微笑,仿佛一点也没有被影响,还巴巴地等着他回话。

    像傻子一样的人只有他一个。

    意识到这点,殷戈止“嗤”了一声,强行压下所有的情绪,沉声问:“你凭什么杀易国如?”

    凭什么?风月挑眉,霎时笑得柳腰直摇:“殿下,我都在您眼前站着说要杀人报仇了,您难不成还觉得关家一点没被冤枉?这么多年来,您做的噩梦不少吧?就没想过让自己解脱吗?”

    殷戈止闭眼。

    他最不想面对的,就是关家的事情。一面是他亲眼所见,一面是关苍海的铁骨铮铮,再让他做一次判断,他可能也还是只能把他押回京城待审。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决定。

    问题出在审判的过程,他分身乏术,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在她眼里,他大概算是灭了她满门的帮凶,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真是辛苦她了,忍着这么大的仇恨在他面前曲意逢迎。

    心口里的东西跳得剧烈疼得也更加厉害,深吸一口气,他低声道:“我在等一个机会,机会到了,你便可以动手杀了易国如。只是??”

    转头看向别处,他道:“杀他容易,找他污蔑你爹的证据,很难。”

    “我知道。”笑着点头,风月眼里带讽:“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洗清你们泼在关家门楣上的脏水,也没耐心去洗。谁害的,就找谁报仇便是。”

    “你觉得是谁害了你爹?”殷戈止冷笑:“定案的证据是我给的。”

    风月点头:“我知道,平昌山鬼谷一战,殿下眼睁睁看着五万魏国将士被屠戮殆尽,杀气太重。从地狱里回来,责问我那不会说话的老爹,问不清楚,一怒之下自然就将他送回京城受审。这些我都能理解。”

    “但是,回京之后,魏国廷尉不知是受谁的意思,草率定案,逼死我爹于狱中,谗言于帝,令帝怒下旨屠我关家满门!证据是您给的,但有谁去认真看过那些证据吗?有谁去查吗?有谁在朝堂上质问过一句,关家何以叛国吗?!”

    “没有呀,他们早就看我关家不顺眼,功高震主,令陛下也多有不安。恰好大皇子会打仗,能顶替关将军的位置,那把关将军拉回来砍了,大家都能睡个好觉,何乐而不为呢?哈哈哈!”

    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了,风月睨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地道:“宠佞臣、容小人、害忠骨、灭英魂,大魏皇室做得好呀!定然能千秋万代,世世昌盛。而我能做的,不过就是报杀父灭门之仇,其余的,与我何干?”

    她是理智的,就算分明连他一起恨了,也巧妙地替他开脱了罪责,表示自己不会找他报仇,好让他放下戒心。

    然而当真说起旧事,她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面前的人终于抬眼看她,眼里的神色复杂得看不清楚。他总是这样,就算泰山塌在他面前了,脸上也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这世间,压根没有值得他动容的东西。

    当真是冷漠无情的殷大殿下。

    然而殷戈止看着她,却是在想,她原来当真是关家的人。这说话的样子,真像当初关家的二少爷,那背脊挺得很直的少年,也曾双手戴着镣铐,似嘲似讽地道:“愿陛下江山永存,再无忠臣!”

    关家这一辈的人,分明都很会说话,可关苍海为什么说不清楚啊?在他怒极之时,还说什么“以何通敌,何以通敌”,就不能像这个关清越一样,牙尖嘴利地说服他吗?

    使劲闭了闭眼,他有些疲惫地道:“明日再说吧。”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风月抿唇,抹了把脸点头:“好。”

    说完转身就打算走。

    大概是她转身的动作太果断了,走得头也不回,殷戈止下意识地就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微微一惊,风月停了步子,诧异地回头看向他。

    都这样了,还……会伸手拉她?

    殷戈止皱着眉,大概也对自己的动作不是很理解,不过她一有要挣脱的动作,他还是伸手将人抓紧:“就在这儿睡。”

    啥?风月眨眼,忍不住伸手挖了挖耳朵:“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抓着人就往床边走,殷戈止的背影紧绷,声音冷硬:“你身份特殊,为了避免你耍什么花样,从今日起,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风月:“??”

    这算什么?贴身监视?

    瞧着这人身上已经没了杀意,话也已经都说开了,风月顿时胆子肥了,不怕死地问了一句:“这么带着我,您不怕时时刻刻都想起关苍海?”

    捏着她的手一僵,接着殷戈止整个人就暴躁了起来,咬着牙道:“好歹是你亲爹!你也能这样直呼其名?”

    “关苍海没有坟墓呀,碑文都没有,我要是不经常喊他的名字,他在下头一定都会忘记自己叫什么。”风月耸肩,笑得很恶劣:“这是我尽孝的方式,殿下也不允许?”

    从刚才的对话里就能看出来,殷戈止还有良心,也没有绝对肯定关苍海通敌叛国,只是证据在前,他也不觉得关苍海一定是被冤枉的。

    那她就加深一下他的罪恶感好了,人常说枕边风很有用,那她要努力吹一吹。

    没回答她的话,殷戈止甩手就将她扔上床,然后自己也上去,脱了外裳放好,将她死死压在自己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风月察觉到这人身子在微微发抖,可仔细一感受,背后分明是冷硬如铁,一切都像是幻觉。

    也只可能是幻觉,堂堂殷大皇子,能把什么看在眼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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