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十月中的天气,菊园里的菊花已经凋零了大半。因其残花遍地景致不好,大多数的妃嫔都不再来这里闲逛。灵犀今日来也只是图个清净而已,却没想遇到了事先算计好的仁妃。

    巧竹站在灵犀身前,颤抖着声音边说着宫规边护着灵犀后退,就怕没有规矩的仁妃发起疯来再打灵犀一巴掌。

    仁妃一听完巧竹的话,心中更恼了。这大顺后宫之中打不能打罚不能罚,那她这从二品的妃嫔岂不如虚设的一般。

    想着抬脚便把巧竹踢翻在地,怒斥道,“一个下等宫婢,竟然也敢来顶撞本宫。琐雅,给本宫打,狠狠的打!”

    琐雅是仁妃从大月带过来的宫女。琐雅听到仁妃的话,立马上前拎起巧竹的脖领子左右开弓扇了起来,一个巴掌下去便是一道血痕。

    荷叶从菊花圃中爬起来,看了看站得远远的灵犀,又看看正在受罚的巧竹,眼珠一转便冲到了名叫琐雅的宫女面前,把巧竹从她手里夺下后对仁妃和琐雅道,“要打打我,别打她。”

    说着把巧竹推到了灵犀的方向,低声道,“护着婕妤,找机会去禀告娴贵嫔娘娘……”

    巧竹被荷叶推远扑到了灵犀身上,仁妃的人没有仁妃的命令不敢到灵犀身后去抓巧竹。琐雅只揪住了送到自己手上的荷叶,荷叶没和巧竹一样任琐雅责打,而是和琐雅撕打了起来。

    仁妃身后的宫女又上前了两个,最后把荷叶的双手都背到了后面,只留荷叶嫩白的小脸让琐雅掌嘴。

    巧竹挨了那么多下打都忍着没哭,可看着荷叶咬着牙接了琐雅一巴掌,眼泪立马便流了下来。

    荷叶吩咐她做的事都是荷叶自己能做的,可荷叶却为了不让她挨打把她一把推了出来,此时巧竹的心如被人用刀一片片割一样。

    灵犀藏在宽大袖摆中的双手狠狠紧握,指甲更是扣进了自己的掌心之中。她不是不心疼荷叶挨打,只是在心中算计怎样才能把自己一面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并且能把对方至于死地。

    仁妃身后的捶花拱门处,来寻灵犀回漪兰殿的小德子一闪而过。

    灵犀扫到小德子一闪而过的身影,满意小德子并没有莽撞的进来掺和进来。小德子定是去搬救兵了,不管搬来的是谁,最多一刻钟的时间这菊园定会来人。

    思及此处灵犀再次缓缓对着仁妃跪了下去,抬手把头上固定发髻的发簪拿下任如墨的头发凌乱的散下。灵犀闭上双眸,语气平淡的道,“还请仁妃娘娘大人大量,饶了臣妾的婢女。”

    仁妃见灵犀服软,忐忑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冷声讽刺道,“怎么,心疼你的婢女了?当日在合欢殿,本宫亲眼看着自己亲如姐妹的婢女被皇后仗毙,本宫也没如你一样下贱的给皇后下跪。大顺的女人,膝盖就是软……”

    灵犀不敢妄议当日朱皇后的所作所为,只道,“臣妾的宫女一心护主,并无大错。还请仁妃娘娘仁慈。”

    “拿宫规来压本宫,”仁妃继续冷笑,“你一个训鸟的贱人,也敢拿宫规来压本宫。在我们大月,你连艳妓都不如……”

    艳妓,大月国专门训练出来服务出军队的军妓。虽为妓,却不受世人的鄙弃。在大月国有很多贫家都会把女孩卖给训练艳妓的地方,除了能得到银帛之外,还会受到当地人的敬仰。

    至于那女孩以后的人生,以后的生活,无人去管,亦无人去问。

    艳妓在幼时便会被喂下麝香,终身失去为人母的资格。刻苦训练三五年,待到十三四岁的年纪便被送到军中,待到三十岁左右才会被放归家中过正常生活。可因其生活窘迫,大多数的艳妓都是出了军队进青楼,放浪一生。

    灵犀虽然不知仁妃口中的艳妓为何种人,可在其字眼上也知是极大的侮辱。当即便睁开双眸,眼露杀意的警告仁妃,“仁妃娘娘,此乃大顺国土,你我皆为大顺后宫之中嫔妃。若你再口出秽言,莫怪我告到皇上与皇后娘娘那里定你一个不臣之心!”灵犀向仁妃身后一瞄,见小德子带着瑛妃与娴贵嫔正向此处而行。虽然心中疑惑瑛妃怎么会到这里来,却依旧收了眼底的杀意,换上一副茫然不知的语气对仁妃道,“不管仁妃娘娘口中的艳妓在大月后宫妃嫔之中为何品级,可此处乃是大顺,何以与我相比?”

    “妃嫔?”仁妃忽略了灵犀前面的警告之词,哈哈大笑道,“艳妓,就是专门训练出来给我们大月国士兵随便玩的玩物。”仁妃挑起灵犀的下巴,手指上用了十足的力道,轻蔑的道,“如你这般姿色,就算去当艳妓也是当个下等的……”

    “公主。”仁妃后面的嬷嬷看到瑛妃与娴贵嫔带人急步而来,连忙喊住仁妃。

    可仁妃的话却依旧落在了瑛妃与娴贵嫔的耳朵里。

    瑛嫔当即一声厉喝,怒道,“仁妃你放肆!”

    娴贵嫔见灵犀跪在地上,当下眼圈便红了,看向仁妃时的眼神恨不得把仁妃吃了。

    “妹妹,快起来。”娴贵嫔伸手去扶灵犀,却被灵犀把手挡了回去。

    小德子则和项儿把脸已经被打肿了的荷叶从琐雅等三个宫女的手中救了出来。荷叶看见小德子,略有迷茫的眼神露出一丝清明,突然高声喊道,“你们不能打莺婕妤,莺婕妤乃是皇上亲封正四品婕妤。宫女尚且不能掌嘴,何况妃嫔。”随即又道,“你们不能打我,我是皇上亲封莺婕妤身上一等大宫女……”

    荷叶被打那么久都强忍着一声没吱,此时话一出口立马就把琐雅几人吓到了。

    别说是在大顺后宫,就算是大月后宫里皇上亲封的宫女也比别的大宫女高出一个等级。若是荷叶早说她是皇上亲封一等大宫女,琐雅就算敢打也定不会下这般的死手。

    仁妃一见是与自己同品的瑛妃,心里生了几分忌惮。可依旧声音高傲的道,“莺婕妤顶撞本宫,本宫罚她她还不服。”

    灵犀跪在地上给瑛嫔请安后接口道,“仁妃娘娘罚臣妾跪,臣妾已然下跪。可仁妃娘娘要罚臣妾二月月例并禁足一个月……臣妾不敢领罚。”

    瑛妃一听灵犀的话,心中诧异。心道这仁妃怎么胆子如此之大,罚灵犀的那两句话可比打了灵犀一巴掌严重多了。

    瑛妃心知心知这事已经不是自己能管的范围,便皱着眉毛道,“仁妃口出狂言无视后宫宫规,便随本宫到未央宫中找皇后娘娘做主吧。”

    仁妃知道到了朱皇后那里定没有自己好果子吃,于是扶了扶自己高高的牡丹髻,轻笑道,“什么大事似的,不就是一个低等妃嫔吗,还用得着惊动皇后娘娘?既然瑛妃你亲自来求情了,那本宫便免了莺婕妤的惩罚,莺婕妤请起吧。”仁妃捂着自己半露的胸口干呕了几下,随后又帕子擦了擦嘴道,“本宫近日食寝不安,别人稍一顶撞便怒火上升。想来也是本宫的不是了,在这里给莺婕妤陪个不是了……”

    瑛嫔没想到仁妃会来这么一招,肺差点气炸了。

    她何时为灵犀求过情,她又何时想用小事惊动皇后娘娘。这仁妃一张嘴便把责任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说是给自己面子,却真真儿的把自己的面子都踩在了脚下。

    娴贵嫔见灵犀跪在地上执意不起来,站起身来冷视仁妃道,“仁妃娘娘好一招四两拨千斤,你真以为你犯下的种种罪行就能这样一笔勾销吗?”

    娴贵嫔步步紧逼仁妃,冷声道,“你命身边宫女掌掴皇上亲封正四品婕妤,你该当何罪?你命宫女掌掴皇上亲封一等护主忠心大宫女,你该当何罪?你口出秽言,把大顺朝正四品婕妤与大月国艳妓相提并论,你又该当何罪?此乃大顺后宫,你口口声声你们大月,你把皇上放于何地,又把这整个大顺朝放于何地!”

    仁妃怒视娴贵嫔,隐约记得此人是广阳宫德阳殿中的娴贵嫔。可这人却与传闻中那个胆小怕事的娴贵嫔相去甚远,于是便问,“你是何人?敢以这样同本宫大喊大叫?”

    “本宫乃广阳宫德阳殿娴贵嫔。”娴贵嫔牙根紧咬,狠声道,“怎么,难道仁妃娘娘也要罚本宫的跪吗?还是说本宫不如你大月国下等艳妓,抑或是,要罚本宫二月月例禁足一月?”

    “娴贵嫔你好大的胆子!”仁妃被娴贵嫔激怒,扬手便扇了娴贵嫔一个耳光,喝道,“见到本宫不行礼问安,反倒句句指责。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娴贵嫔被打的发髻凌乱,身子倾斜。待到娴贵嫔站稳身子后回手就还给了仁妃一个耳光,把仁妃打得一个踉跄,“掌掴一宫之主,三皇子生母,仁妃你真当这大顺皇宫是你大月的不毛之地吗?”

    瑛妃忙回头吩咐了宫女去请皇上和皇后,自己则站在一旁看起了戏。

    瑛嫔看了看紧咬着仁妃不放的娴贵嫔,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眼里全是算计的灵犀,美目中流露出了一私疑惑。

    娴贵嫔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连说话都都轻声细语。可一旦遇到灵犀的事却如上了战场的将军一样,不管眼前之人是谁,是哪里来的,都会狠狠的还击回去,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灵犀更是,在娴贵嫔身怀龙嗣时,她费尽了全力去保全……

    仁妃身边的宫女见仁妃吃亏,立马上前护住了仁妃,只等仁妃一身令下便对娴贵嫔动手。

    项儿也是护在了娴贵嫔的身前,昂着头,不让别人靠近娴贵嫔一步。

    菊园远处太监一声高唱,“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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