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出行,日朗天青。

    随张翁出诊兰庄,穿根盘壑,见绿树成荫,青石叠立,水流淙淙,浑然一黛……

    “前面就是了。”

    张老伯骑马在前,对着苏阳叫了一句,打断了苏阳想要写一篇游记的文思,长长的舒一口气,苏阳感叹这古代的绿化是真的不错,他想要写篇作文都是绿的。

    过了山弯,苏阳顿觉这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农人的土地杂乱拼接,山渠中的水引入到了土地中,不少巨大的山石横在农田之中,也让农田形状更加古怪,不少农人此时都在地里忙碌,山上砍柴。

    “就在前面不远了。”

    张老伯对苏阳指道:“你看那边一排青瓦房,就是兰家。”

    苏阳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来晚了,在这青瓦房的前面停有一辆马车,而马车上的标志是沂水名医,永济堂张大夫的车子。

    待到苏阳来此,正碰到了兰家长子送张大夫出门。

    “你便是同人堂的小苏大夫?”

    张大夫身体矮胖,一身华衣,看到苏阳和张老伯两个人来此,刻意摆出一副轻蔑的样子,但奈何身体矮小,虽然歪眉斜眼,但要看到苏阳的脸,还是要让这张大夫仰头。

    我也没得罪你吧。

    苏阳看到这种态度有点莫名其妙,老子开主角的嘲讽光环了?一见面就过不去?非要嘲讽老子一下?

    “你倒是很有胆识,胆敢一个人到莒县进购药材。”

    张大夫看着苏阳,说道:“真是为了钱不要命,这莒县路上可有抢匪,若是药材卖完了,到我这里进购就是了,要价不高……不过你啊,这药材恐怕要在家里长霉喽。”

    嘲讽完了苏阳,张大夫从苏阳身边昂首就走,他看不惯苏阳的原因,便是苏阳的进货打破了他的垄断,并且起了一个很不好的头,不过他对苏阳也挺放心的,因为他几乎卖不出去药。

    “张大夫。”

    苏阳伸手拉住了他,说道:“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很穷困,是沂水县的穷人,遇到了一个道士相面,他说你能够做大夫发财,对吗?”

    张大夫看着苏阳,很是惊讶,这是他未发家之时的秘事,不知苏阳怎么就知道了。

    果然……

    你也是主角。

    聊斋中有一篇目,唤作【医术】,说的便是沂水县有一个穷人,遇到了道士相面,道士说他能够做大夫发家,但是这人却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却仍旧按照道士的吩咐做了,前几年很困苦,等到太守咳嗽病重,要各县派出名医的时候,他被强行推上去,在路途中也患了咳嗽病,吃不起饭,到了一农户人家,看到了洗菜水,端起来就喝了,而这洗菜水恰好就治咳嗽。

    凭借这一点,他治疗了太守的咳嗽,从此以后成为名医,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也自那以后,他医术突然就“精湛”起来,但凡是找他看病,他都能药到病除。

    苏阳手抓着张大夫的手臂,手指悄然用力,按在了张大夫的孔最,内关两个穴道。

    这两个穴道被苏阳一按,张大夫顿时感觉胸闷欲吐,上不来气,双眼翻白,几乎都要晕倒。

    “你做什么鬼把戏。”

    张大夫愤然收手,脱离了苏阳的手,这才感觉胸闷欲吐,上不来气都减轻了许多。

    “我只是轻轻的按了你的穴道。”

    经此一下,苏阳就试出了这张大夫的虚实,笑道:“这大夫的钱可都关乎人命,你或许有几分巧运,撞了造化,成了名声,不过这并不足让你一直欺世盗名下去……早点滚出杏林吧。”

    不识字的人能成大夫?

    苏阳在这世界也逛了不短的时间,知道这些大夫们的口头话,治好病了,是他的医术高绝,治不好,那就是命数使然,也正是如此,才敢让他妄为施手。

    “你……”

    张大夫看着苏阳,这巧运,撞了造化这等词汇,几乎是说中了他的肺腑,让他一时恼怒至极,说道:“老夫行医多年……”

    “行医多年你怎么治不好自己的……”

    凑到张大夫耳边,苏阳小声的说出了他的讳疾。

    听到苏阳说出此话,张大夫脸上一阵涨青,愤然甩开了苏阳的手,回头坐进了马车里面,指使马夫,头也不回的便离开这里。

    “水货。”

    苏阳摇摇头,这样的运气大夫可当真就是在玩命,真不知道这么多年有多少人都“命数使然”了。

    张老伯看苏阳和张大夫两个人交流几句,然后张大夫便面色涨青的走了,连忙上前询问苏阳,不愿苏阳得罪了张大夫。

    “我没得罪他。”

    苏阳说道:“张老伯,你进去找兰翁,让他务必由我看一下。”

    张大夫水的如此厉害,苏阳倒是想进去瞧瞧,看这兰翁的病症如何,张大夫又开了什么药。

    张老伯和兰家长子说了几句,便直接进入院中,兰家长子则招待苏阳进入到了客厅等候,更是给苏阳倒了一杯竹叶茶,两个人互相攀谈了几句,苏阳顺带询问了一下他家庭状况,知道这兰翁是乡里有名的人,为人慷慨,威望极高,县丞若有关乎乡里事情,也多找兰翁商议,而兰翁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长子便是眼前的人,唤作兰富,二子现在服侍床头,唤作兰贵,至于小妹则招赘了一个女婿,是一个读书人。

    “唉,我们走吧。”

    不多时,张老伯从里面走出来,对苏阳说道:“兰翁已经乏了,不想再看病了,至于张大夫,他没有开什么药方,留下的只是丸药,数量有限,也不能让你观摩。”

    苏阳无奈,适才张老伯在里面说话,苏阳听到不少,张老伯也一直帮自己说话,说自己比张大夫厉害,只是这种话说的越多,越是让兰家父子不相信,倒是让张老伯碰了一鼻子灰。

    “那便走吧。”

    苏阳跟在张老伯后面,病人都不让看,那么只能让他乞求张大夫这一次不水了,否则就算是自己冲进去,真看到了和张大夫所知不一样的病情,这兰家人也不会相信。

    两个人直接便出了家门。

    兰富一直在后面,送客送到了门外,看着苏阳和张老伯两个人骑上马准备离开,突然心念一动,叫道:“两位且慢。”

    苏阳和张老伯看向了兰富。

    “我家小妹近来身体有恙,苏大夫既然被世伯称为神医,那么自然有独到之处,不妨便去看看我那小妹,抓些调理身体的药。”

    兰富说道。

    “也好,不至空手而回。”

    不等苏阳说话,张老伯已经替苏阳答应了下来。

    苏阳又翻身下马,背着药箱,和兰富在这村中走着,直至到一处高门瓦房,由兰富进去,先和自己的小妹说话,不多时便出来,带着苏阳往里间走去。

    “雪儿,苏大夫进去了。”

    兰富在门前叫了一声,撩开门帘,让苏阳走了进去,而他却直接往外走去。

    小妹适才跟他说,这病情有些忌讳处,他不方便听。

    苏阳走进房间,看这房间里面布置的倒也清雅别致,浑然不似乡下民宅,在床角对面的墙上还歪歪斜斜写着一首诗。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寸长。

    将这首诗里面最有韵味的“一段香”改成“一寸长”,简直就和墙上的字一样粗陋。

    那病人“雪儿”整个人都在帐幕中,连一点手都不曾外露,听到苏阳进来之后,闷声说道:“大夫请了,我这病我自己知道,左右不过歇息一阵儿就好了,是哥哥太过担心了。”

    苏阳目光在这房间内扫视,而后又看向了帐子,虽然不曾把脉,大概也猜到了兰雪的情况。

    “不过大夫既然来了,烦请大夫为我家相公开上几幅药,一则给家兄一个交代,免去他的担心,二则我家相公身体亏空,多盗冷汗……”

    兰雪小声说了他相公的病症。

    “这好办,不过是一些调理药物,都很常见。”

    苏阳拿起笔,给兰雪开了一副扶正固本,补充肾气的药方,将这药方搁在书桌上面,收了药方钱,起身便离开了这个房间。

    “我家小妹没事吧。”

    兰富在外,连忙问道。

    “让她调理一段时间便好。”

    苏阳回道,这妇人小产,只需要进补调理,不必吃药,不过这小产并不被兰富所知,苏阳也就不点破。

    闻听此言,兰富松了一口气,表示放心了。

    苏阳见此,也就和兰富辞别,回过头来和张老伯两个人骑马离去。

    路途中,苏阳询问张老伯,问道:“老伯,这兰家入赘的女婿,是不是姓王?”

    “应该是……吧。”

    张老伯骑马在前,突然听到苏阳如此问,回想一下,说道:“我记得不太清……好像是姓王,不过大家都叫他梅哥儿……呐,前面那个就是。”

    苏阳往前看去,见一少年,十七八岁,长得是英俊帅气,清奇洒脱,背上背着一捆柴火,手中捧着一本书,边走边看边念。

    锦瑟篇目的男主会是你吗?

    苏阳心中如此想,却也纵马从他身边而过,不曾多看,也没有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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