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恂瞬间傻眼了。
    信上的字迹他一眼就能看出是他弟弟侯恪的。
    可他真不知道他弟弟居然和黄澍之间有书信往来,以他的头脑当然知道不能在黄澍那里留任何把柄,但很显然他那个读书都傻了,空有一肚子学问但却缺少头脑,可以说迂腐的弟弟终究还是做了这种蠢事。
    而现在……
    “若谷兄,你这是何必呢?
    小弟都已经招供了,你顽抗再有何用?
    若朴兄随信附赠五千两会票,说是令尊和你襄助义举,给小弟前往辽东收买孙得功之用,这些虽无他人知晓,然尚有天地可鉴。”
    黄澍幽幽说道。
    “杨都督,这又能证明什么?舍弟私通钦犯?
    纵然如此,那也仅仅如此而已,黄澍的确是钦犯,纵然舍弟与其私通也未必是同谋,私通最多也就是个知情不报,减罪一等,以黄澍之罪当斩,舍弟减罪一等当绞,无非就是收赎而已。
    更何况这封信的真假尚且难知,纵然是真亦不过舍弟一人,与我侯家与侯某何干?
    更何况纵然这封信是真,这是黄澍的案子,与你指使私军杀害宗室何干,杨都督想转移案情可不是那么容易。”
    侯恂迅速恢复正常,然后明显放低了姿态说道。
    “你说这些有何用?”
    杨信笑着说道。
    “有这个,有他们的供词,那我就能抓你了,至于剩下的,你有本事扛过诏狱再说吧,来人,去察院搜查看看侯巡按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他一脸嚣张地紧接着说道。
    那个游击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带着那些苗兵直奔察院。
    “大王,现在你可以据实上奏了!”
    杨信对朱华奎说道。
    “小王明白,小王还想起此前我等疏漏了的,汪小姐十八岁了,但太祖当年定制,宗室选婚是有年龄限制,必须得在十四至十七岁间,也就是说汪小姐年龄不符,礼部明显犯了错误,这桩婚事违背祖制。”
    朱华奎说道。
    他是纯粹被吓得啊!
    现在他算是见识杨信罗织陷害的手段了,转眼间形势逆转,反而是侯恂成了阶下囚啊!
    还扛过诏狱?
    就算扛过去也扒了层皮啊!
    更何况这些年诏狱就没有几个真正扛过去的,这样的谁敢得罪,他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就是赶紧哄着杨信高兴,把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送出武昌,免得一不小心倒霉。虽然太祖制度的确是十四到十七,但太祖制度多了,到现在谁还搭理,没被气得从孝陵爬出来,估计也是那土太厚了。而且永乐时候就改过好几次,甚至还有放宽到二十的,不过大致上还是在祖制范围,毕竟这年头结婚女的基本上都这个年龄的。
    所以违背祖制确实是个好借口。
    “违背祖制,对,违背祖制,杨某既然知道这桩婚事违背祖制,那当然要阻拦,别人不知道她年龄,我还不知道吗?”
    杨都督笑着说道。
    后面汪晚晴一脸的忧伤。
    “正因为都督知道这违背祖制,故此出手阻拦,这也是都督职责,是小王和众宗室忘了这一条,故此将事情闹大了,结果给了奸人可趁之机,妄图借此制造混乱,从杨都督手中抢夺犯人。这些宗室都是误伤,混战当中也顾不了许多,要说找这个罪魁祸首还是那主谋的奸人,小王这就据实上奏陛下。”
    朱华奎说道。
    “什么?我好端端的夫人就这么被你们弄没了?”
    那个镇国将军怒不可遏地吼道。
    看得出他是真想娶汪晚晴。
    “还不快把他弄走,净在这里丢人现眼,都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不知道轻重好歹,身为太祖之后,这祖制岂是可以违背的?”
    朱华奎怒斥之。
    那些宗室赶紧把原本的新郎官拖走。
    可怜后者悲愤欲绝,不断在那里吼叫咒骂着,还叫嚣着要进京去敲登闻鼓,要与奸臣势不两立。
    “都督别在意,小王回去会好好教训他的,敲登闻鼓什么就更笑话,小王不准他连城门都出不了,不过小王还有一事想请都督帮忙。此前小王怕侯恂故意刁难,故此派人送了五千两银子给他,他若是胡言乱语,那小王一个结交外臣也是颇为麻烦。”
    朱华奎低声说道。
    “末将今晚送回府上,另外再加一万算是给诸位宗室的抚恤,毕竟孝祖还砍伤了一位将军,总归还是不能让大王吃了亏的。”
    杨信说道。
    “这,这,都督太客气了,这位姑娘倒是好身手。”
    朱华奎看着拎双刀的陇孝祖感慨道。
    当然,杨都督的银子得收,但也不能白收,总之当晚杨信二人就被请到了王府,一番盛宴之后,陇孝祖带着一脑袋王妃送的珠宝,心情愉快地离开王府。
    紧接着在察院搜出的所有对朱华奎不利的,甚至包括一份还没发出的弹劾奏折,全都被打包送到了王府,很显然侯恂认为楚王送他五千两是瞧不起他。而楚王那里关于这场乱子的据实上奏也在第二天一早就五百里加急送京城,同样还有杨信的奏折,而一直没有出面的湖广布政使等人的奏折肯定也送出,至于巡抚这时候不在武昌。
    这些文官的奏折内容就肯定和杨信等人不一样了,但九千岁那里肯定只会告诉天启楚王和杨信的。
    他们爱怎么说去。
    第二天。
    “我觉得应该把你送回家。”
    长江的船上,杨信看着正一脸兴奋的汪晚晴。
    “为什么?”
    后者立刻急眼了。
    她这时候回家的话估计得挨小竹板了,她大伯已经匆忙回去,甚至弄不好前面就有她家人拦截,她家是黄梅,虽然不在长江边,但基本上也算是差不多了。不过要是速度快一点,别在九江停留,从这道关卡直接过去,汪家有可能来不及,毕竟她大伯回去叫人也需要时间,长江上顺流直下的时间差不多。
    不过这没准。
    因为九江有钞关,是锁断江面卡住航道的,如果船多就很难迅速通过了。
    “你不觉得你在这里很碍事吗?”
    杨都督坐在甲板的躺椅上,吃着陇孝祖送进嘴里的苹果说道。
    说话间还拿出一副黑水晶的小圆眼镜戴上遮挡正午的阳光,看上去颇有一种游艇开趴的味道,唯一遗憾的是两名美女都不是泳装。
    “哼,无赖!”
    汪晚晴瞬间脸红了。
    三人一艘船,这样狭小而且不隔音的环境,估计已经听到了很多陇孝祖那狂野的声音。
    “话说方姐姐应该还不知道你又带回来一个吧?”
    汪晚晴说道。
    “你方姐姐不介意,话说我也是堂堂正一品,一妻三妾并不多,你方姐姐也觉得我应该多纳妾,但你一个未婚少女,跟着我很容易惹非议,这不是当初你年纪小。
    楚王那里肯定不会再娶你了,他也没那个胆子了,而那个不合祖制的上书肯定会被批准,礼部那边无法阻挡这个理由,就算阻挡最终也会变成宗室娶妻年龄的讨论。那么最终会闹到皇帝那里,而皇帝肯定会支持祖制,话说他跟你也不是不认识,当初我记得你俩关系还不错。”
    杨信说道。
    汪晚晴当年和天启因为年龄相仿的确玩的比较融洽。
    当然,肯定没别的。
    皇后不会从她这种家庭选,大明朝的皇后必须出身寒微,她家明显跟寒微不沾边,别的不说,光她爷爷那一堆门生故吏,就已经够让大臣们担心出现外戚干政了。
    大明皇后必须是那种没有任何背景可言的。
    一般就是小市民家庭。
    “杨哥哥,你就帮帮我嘛,我现在回家会被关柴房的!”
    汪晚晴拉着杨信袖子撒娇中。
    就在这时候,岸边突然一支火箭蹿上天空,紧接着炸开红色烟雾,杨信急忙摘下眼镜,愕然地看着这团扩散的红色,迅速将目光转向红色下面的河岸,因为距离近一公里,他不得不拿起望远镜,很快望远镜视野中就出现了一队骑兵,其中一个正在拼命挥动两个信号旗要求靠岸。
    “靠岸!”
    杨信立刻喊道。
    这是从凤阳来的荡寇军。
    肯定有急事,看起来之前已经到过武昌,知道他离开才沿着江岸的驿道追赶过来。
    他的座船立刻靠岸,很快就看到了冲到水里的骑兵,紧接着这艘内河船靠近到浅水,那些送信的骑兵同样骑着马靠过来,为首的直接爬到了船上……
    “大帅,夫人的急报。”
    他拿出一个密封的铁皮盒子捧给杨信说道。
    杨信急忙接过,拿陇孝祖的小刀割开,然后取出了里面的信,刚看了不到一分钟脸色就变了。
    “方姐姐说什么?”
    汪晚晴好奇地凑过来说道。
    而陇孝祖则好奇地拿过那个马口铁罐子,这东西杨信走的时候还没制作出来,现在很明显成功了,虽然铁皮还有点厚,但方汀兰肯定不是用这个告诉他这东西成功了的。她只是用这个来确定信没有被拆开,或者被人调换,毕竟信封笔迹甚至上面的火漆封都可以伪造,但没人能伪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马口铁罐子。
    “你方姐姐和你一样让人不省心。”
    杨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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