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刚回府就听着府内在喊“抓刺客”。

    楚王府乃帝都朝陵第一王权贵府,常常引来各大势力的暗杀也是再平常不过。

    虽是平常不过,不过近些年来鲜少发生府内刺杀之事,莫过于他的父王亲自坐镇于府邸,绕是奇英榜上的高手也不敢轻易来犯。

    他无所谓,径直走向自己的主殿,有护卫上前禀报,“世子,王爷方才被那刺客所伤,下令全府戒严,属下听说那名刺客是奔着地宫暗令去的,刚在密室就与王爷大打出手,身法极高,王爷身边的龙吟卫都没能抓住他。”

    他冷笑,高高在上的楚王一向把地宫暗令当成宝一样,这么多年了暗令上的秘密始终没能破解,如今又招来他人觊觎,还真是山雨欲来风不止啊。

    护卫见他满不在乎,也就没有开口他父王的伤势,他那所谓的父王身经百战,麾下又高手如云,一名小小的刺客就算伤了他他也死不了的,他可没那么多的闲心去管。

    护卫退下后,他打开房门,身影一顿,不过一瞬便恢复自然,随意的坐在主位上倒了杯茶水,看着外面的火把光亮由远及近。

    “世子。”龙吟卫首领对他行了行礼。

    他懒倦的抬头,“嗯?”

    “今夜府中有刺客混入,属下奉王爷之命前来叮嘱世子多加小心些。”那人说话间还不忘左右打量着整个屋内。

    “有劳王爷如此记挂,还特地让司空大人亲自跑一趟。”他冷嘲热讽的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听后恭敬低首,“世子说得哪里话,王爷十分关心世子,自然不希望世子受到任何贼人的伤害。”

    可不是吗,就算伤害也得他老人家亲自动手才符合他冷血的风范。

    他看着那人迟迟不走,遂笑出声,“怎么,司空大人是想要搜本世子的房吗?想要看本世子有没有窝藏刺客?”

    “属下不敢。”那人掷地有声。

    “那还不走?等着我请你吃饭啊?”

    那人辑了辑手,“属下告退。”

    等到那道人影走远,他衣袖一挥,门已经自动关上,眼神投向纱幔后,无声笑了笑,执起桌上的茶杯浅浅品尝,茶水一圈一圈的泛起细小的涟漪。

    纱幔后有细微的动静,他眼神一眯,右手暗运内力,一道气劲隔空而出,温泉旁的帷幔层层飞扬,随即……

    “澎”一声,水花四溅,一道人影掉落温泉的声音。

    真气四散,那些飞扬的帷幔飘摇不止,朦朦胧胧的雾汽中映出那人的脸破水而出,深黑的背影闯进他的眼里,是个女子。

    湿漉漉的长发间她回过头来,那是一道森锋似剑光的凌厉视线,没有什么光亮,只一刹的阴凉,他直直望过去,与她又黑又沉的目光冷然相对。

    人世间的初逢,始于这夜暗敛的刀光剑影中,便也诏示着日后尔虞我诈的死敌对手。

    仅仅一眼,便让他一生都忘不了幔舞飞扬温泉池旁,女子黑衣墨发,波澜不惊又暗藏杀意决然的姿态。

    此刻,池中,水光潋滟。桌旁,茶水,于他手中倾斜。

    “上天真是待我不薄,天降美人于戏水池,如此投怀送抱,倒还真是寂寞中的一剂良药。”他隐去冷意,变得玩味的笑。

    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让他意外的是,前一刻还阴沉诡谲的女人下一刻散去了所有杀气,变得云淡风轻又温婉如玉,仿佛刚才那一面不曾在她身上出现过。

    呵,遇到道貌岸然的高手了。

    那女子笑了,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嗯,好玩。

    “不要脸的东西,谁跟你投怀送抱。”连骂人都带着大家闺秀的气质,一字一句书卷气很浓,让人听着这声音都能联想到定是常年静待闺中,浸身于书香门第的好涵养。

    还真是一个惺惺作态的好榜样,真该让这京城中的女子们多学学,这才叫闺秀,这才叫淑女。

    她靠在温泉池旁,并没有上岸来,夜行衣包裹着她的身躯,一头长发散在身后,水汽在她身周萦绕,正娴静的对他笑着,一点都没有闯入别人府邸被主人当场抓住的紧张危情。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若是这世上的刺客都能像姑娘一样生得如此多娇,我想,命不要了都甚好。”

    她居然还点头,“听你这样一说看来以前我低估了自己的美貌,嗯,多谢提醒,这一点我会好好思考思考。”

    一言一行皆是淡定礼貌,半点没有被人戏谑的恼,也没有身为刺客该有的暗杀素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沈诀阑把哪家名门闺秀给掳了来。

    “虽然于水中欣赏美人颇为眼福,可姑娘浑身湿透在下瞧着都很是心疼,如此佳遇,在下一向怜香惜玉,要不,过来坐坐?”

    他自认为自己的一腔好意好生让人感动不已,就看那女人领不领他的情。

    不领的话也没关系,不识抬举的人他这一生也遇到那么一两个,最后都化成骨灰了,瞧,多简单的事儿。

    然而,那女人大家闺秀的教养可不是盖的,“既然公子都如此说了,此番好意我自然领了。”

    然后在他兴味的目光中,她从温泉池中走出,有水声响起,夜明珠盈盈幽光,女子过于白皙的面容在黑衣的衬托下愈发透明淡漠。

    空气中有一种奇异的窒息感,他以肘支着腮,正迎上她的视线,春夜迷离,轻纱浮动,他在水汽前淡淡慵倦,她在雾气后杀意暗敛。

    帷幔掠过,将她的身影隐得飘忽,他嘴角一勾,笑得不动声色,下一刻,一道森然剑光于飞扬的帷幔中破空而来,剑风快如闪电。

    他无动于衷,看着那人携剑而来,对准他的面门,在剑锋距离他咫尺之前,他已飞身而起,紧接着剑招紧随而至。

    他们一招一式缠斗在一起,她的武功很高,可见并不是泛泛之辈,他故意与她周旋想要试出她的招式路数,最后试出她身怀百家功法,招式多而杂,一时之间并不能确定她修习的是哪门哪派的武功。

    随即他也不再耽搁,真气使出,她手中的软剑自剑尖起一块块破碎直至剑柄。

    她身子后退,眼看不是他的对手,正要跃窗而逃,他笑了笑,手中弹出一道气劲,机关声响,屋内的玄铁囚笼从上至下,她已被困其中。

    片刻之间,她已成了阶下囚,尽管如此,她居然还能风平浪静,靠在囚笼边上,伸手摸了摸铁栏,浅笑安然。

    “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六合天矿,据说以此矿石铸成的宝剑必成绝世神兵,没想到却被楚王世子用来造了这么一所囚笼,还真是暴殄天物。”

    “可不是吗?自从这囚笼造成之后,我日思夜想都费解着该如何派到用处,这不,姑娘你就送上了门来,真是一桩奇缘。”他再次执起茶杯,对她举了举杯。

    不过她倒也没再废话,“楚王世子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美人是用来欣赏的,不是用来处置的,别说这么煞风景的话行吗!”

    他好心好意提醒她,他看上去像是那种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人吗?如此风雅的情景下自然是陪佳人促膝长谈得好。

    想想这漫漫长夜,有佳人在身侧,可饱眼福,佳人样貌身段皆是不错,若是一番交谈下来,有幸于惺惺相惜何愁芳心不系。

    可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嗯,他家的地牢好像已经很久没人住过。

    可显然,她是后一种,被人押去地牢时她也没有求饶过,就凭她敢只身夜闯楚王府盗取地宫暗令,这个女人,活着就已经比死了有用得多。

    他得好好利用她引出幕后黑手,虽然那些黑手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左不过就那么几个人罢了,只是他有点好奇,能让她听命于之的究竟是何方人物。

    可是他却没有料到自己眼高于顶,居然对她轻了敌,她逃了,没有惊动楚王府一兵一卒,能从守卫森严的地牢安然逃出,他听闻之后不怒反笑,第一次有人落在他手上还能活生生的逃了。

    从那以后他暗中查探她的身份,查到她是丞相府的人,他并不惊讶,早前就有所怀疑只是没确定而已,如今得知她是丞相苏陵风的义妹,更是丞相府的暗卫首领,可想而知她是听命于谁。

    丞相府与楚王府水火不容,多年来无论朝堂还是私下,无论在明在暗皆是争斗不断,楚王老谋深算,苏陵风更是深不可测,这两人早就斗得如火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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